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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第二百章·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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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三十年(1941年)八月,满洲哈尔滨南铁一名日本女特务悄悄潜入南京探寻军统机密,不慎落网,收网的人正是张甫程。

    日本女间谍落网之后,被张甫程秘密关在军统三牌楼监狱,多方审讯,这名女子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字不吐,张甫程建议用刑,耿中石却说,“不必再白费力气,这样疯狂的军国主义奴隶,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但因为她……今年春季上高会战中,我方军队一列运输伤兵的军车撤退之时,是她将此消息走漏,致使我方人员死伤惨重。”

    “是啊,一节车厢的重伤兵都被炸毁……如此惨绝人寰,所以,她必须死!”耿中石双眼露出愤恨之光。

    这时,张甫程心中的秘密计划便诞生了。

    张甫程第一眼遇到这名女子,便一直端详她,张甫程发现,她与莫共身形十分相似,从背后看,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张甫程突然想到,如果莫共逃离,那么,她便是代替者。只要面容因爆炸而毁掉,便能瞒过所有人。

    出发前几日,张甫程又来到三牌楼监狱,因为他想到莫共膝盖下方的凤凰胎记,于是,秘密请了一名刺青师父给那名日本女间谍在同样的位置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胎记。

    一路变装隐藏,晚上七点之时,张甫程和莫共来到他们的城外联络点——栖霞区李家岗。

    这里是他们在城外唯一的固定联络点,这座废旧的屋舍,空间很小,以前是一间暗室,莫共点好蜡烛放在一边,奔波一整日,白日逃离之时,莫共便看到甫程教官的右臂隐隐作痛,他极力忍着。那日马家街逃脱,甫程教官被一名日本浪人刺伤了胳膊,今天又浸了如此寒冷的江水,莫共让甫程教官坐下,给他疗伤。

    张甫程将胳膊抬起来,幸福而又满足的看着莫共,莫共小心翼翼的涂抹着张甫程的伤口,张甫程则温柔的望着她,轻柔说道:“你尽管弄就是,我一点都不疼。”

    莫共认真说道:“这么长的伤口,哪有不疼的道理?”

    伤口消过毒之后,张甫程看起来十分开心:“你处理的真好,像专业的医师处理的。”

    “从小就看着母亲给人治病,虽然不够精通,但是站在一旁看着,大概也知晓一星半点。”

    “你真的是,这世间少见的冰雪聪明而又仁义善良的女子。陆游先生诗说‘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就是你这般。”

    “甫程教官过奖了!”听到这样的赞美,莫共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张甫程只觉得是,娇红的蜡烛映衬着莫共美丽的脸庞,显得莫共更加娇柔妩媚,这光芒如春日的梨花雨漫炫于她脸上,轻柔婉约。

    “你还记得,刚入军统训练之时,有一次外出,在湖南一个村庄我们遇到一群日本人屠杀百姓,你发狠的冲过去,要杀了他们,被我拦下,日本人走了之后,你坐在墙角掉眼泪。那时,我就明白,这世界上,只有你能到达我心底,我们的感情,是共通的。”张甫程望着莫共的眼睑,深情的诉说着。

    听到这一番话,莫共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坐着,望向张甫程,一言不发,目光中没有什么神色。

    “还有,两年前毒酒案过后,为救殷章女儿我们自城北分开,我一人来到这里,对,就是这间屋舍,那一晚,你没有如约来到这里,我急坏了,那时候我便发誓,如果你能活着,我定要一生一世保护你。”

    莫共轻轻点头。

    “索性老天开眼,后来回到城中,又过了些时日,我终于打听到你的下落……”

    莫共一句话都不说,默默低下头,所有这一切张甫程都看在眼里。

    两年了,莫共终于离开了那座囚禁自己的“监牢”,此刻却怎样都开心不起来,刚被抓回去之时,莫共做梦都想着有一天和甫程教官一起逃离,如今这样的梦想实现了,而自己的心却如一座被隔离起来的孤岛,四方潮水都难以涌过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这时,荒木歌川那张脸晃入自己眼前,莫共忽然觉得无限罪过,她不可以想他,她不敢想他……荒木歌川……他现在怎么样了,如果将那具假尸捞上去,发现那具尸体就是自己,他会怎么做……莫共忽然不敢再往下想……

    白天下关江里那刺骨寒凉的江水莫共依旧能感知到,好似还浸泡着自己全身,那寒凉真的是刺到了骨子里,“海水直下万里深,谁人不言此离苦”,万里离别,终生不见,自己终是切身体验了一次……

    这是一个你不可以为此悲伤的结局,这是一个早已写好的结局……莫共默默想着……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附近传来,张甫程慌忙把蜡烛熄灭,受伤的右手迅速伸过去将莫共揽住,莫共来不及顾虑任何,已经靠在张甫程胸膛上,张甫程胳臂上的血迹还未抚干,两人屏息凝神,静听外面的动静。日本鬼子粗暴地咒骂声、“哒哒哒”的军靴、搜寻摔东西的声音喧闹了一会儿,这间暗室又重新归于沉寂。一会儿,脚步声远了到完全消逝,莫共逃离张甫程胸膛,坐起来继续给他包扎,但是未再点燃蜡烛,两人也未再言语。

    银色月光洒进来,给这间简陋的屋舍铺上一层轻盈的漫纱。

    张甫程紧紧抱住莫共肩膀上的右手缓缓移开,他认真征询的目光投向莫共,莫共故意躲开张甫程的视线,继续拿上纱布举起她的右手臂来,给他包扎。莫共有些变扭,莫名尴尬的氛围在他们之间发酵……

    莫共温柔的气息揉在月润如雪的光华里,张甫程的脸由不住徐徐靠近,他的唇贴上莫共冰凉的唇,莫共双眸如粼粼波光的瞳孔瞬间放大数倍,震颤一秒之内,莫共立刻别过头去,移开这尴尬的局面。

    这间屋舍沉寂半个小时有余,莫共为了缓解刚才那一刻尴尬的氛围,重新开口:“为什么还有人来搜查,难道我们的计划出现了端倪?”

    “应该不会,如此这般天衣无缝,不会有纰漏。”张甫程郑重道。

    “那为什么还会有鬼子来这里?”

    “以荒木歌川那名鬼子军官的个性,即便知道你死了,也不会罢休。”

    莫共心中忽然咯噔一下,沉吟片刻,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以静制动,先在这里隐藏好。这里都能搜过来,他肯定已经将南京搜了个底朝天了。”

    “先过今晚,凌晨四点我们出发。”莫共望着张甫程征求道。

    “不可,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荒木歌川肯定在南京以及周边地区布下天罗地网昼夜巡查,凌晨出去,一定会被抓。”

    “好,都听甫程教官的。”

    最后,两人和衣而眠。

    晚上十二点,南京陆军医院,荒木歌川静静坐在医生办公室中,江里那具被称为是莫共的女尸打捞上来以后,便被送到这里,荒木歌川坐在这里连夜等待尸检结果。

    荻岛仓末站在尸检室里已两个多小时。

    那只宛若凤凰的红色胎记此刻依旧傲然清绝的飞翔着,而这只白皙的小腿已经没了温度。

    外面坐着的将军在等待尸检报告,报告结果早已在自己心中,荻岛仓末却站不起身,他永难忘记第一次见到她的面庞,眼睛发红,忳忳悲情,却如漓水寒烟,只一眼便让人心神不宁。

    荻岛仓末静坐这里,一夜未出。

    凌晨五点,荻岛仓末从尸检室走出来,将这份报告呈递给荒木歌川:这具女尸确为莫共,溺水,死亡。

    牧野和宏站在旁边,一整夜望向这边,牧野和宏看见,他神圣的大佐阁下,拿着这份报告,此刻,嘴唇、手指、脸部肌肉、肩膀,全身都颤抖着,瞳仁似是被什么东西割碎,充血通红却流不出眼泪来,天地山川,滔滔江水,都在和着他一起颤动。

    牧野和宏不敢再说“大佐阁下请节哀”这样的话,不敢走近荒木歌川,甚至都不敢再看他一眼。

    这该怎么办,他的大佐阁下会死的,如果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可这一切,就是真的。

    第二日,已是民国三十年(1941年)十二月一日,从十一月过渡到十二月,似是过了一个世纪,牧野和宏扶着荒木歌川从陆军医院回到大佐府。

    上楼时,荒木歌川脚底轻飘飘的着不上力,却径直走到书房,盯着“共心斋”三个大字,眼泪流出。忽然间,惊天动地的疼痛从心底升腾起来,将自己席卷,是心脏里的血和着眼泪一起涌出,才是这样痛吧。

    “共心斋”“共心斋”,四年前,在东京遇到莫共,知道她叫莫共之后,自己便将东京自己家里和中国府邸的所有书房名都设为“共心斋”,而现在……荒木歌川坐进去,便再未动。

    牧野和宏从共心斋出来,惠口美子站在外面低着头不说话,不敢打扰任何,于是静静的站在门口,等待结果。

    牧野和宏未说话,向前走了几步,惠口美子转过身来,牧野和宏突然说:“别再等了,回去好好休息。”

    “莫……小姐她……”

    “莫小姐已经遇害。”

    走廊里惠口美子的眼泪再一次决堤,但她怕惊扰了大佐,不敢出声,捂着脸,抽抽噎噎下楼。

    牧野和宏心急得团团转,站在“共心斋”门口,同样,也不敢打扰任何。

    一个小时以后,荒木歌川突然冲出来,抓住牧野和宏的军服衣领,发出奇异的巨大声响:“莫共是坐在副驾驶位上,那么,汽车冲出去,肯定是有人开车,可我们为什么没有看清楚司机的脸,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很诡异吗?如果那名女尸是莫共,说明江里还有一具男尸才对。”

    牧野和宏怔怔点头,荒木歌川这才将他的衣领松了一点,荒木歌川厉声喝道:“马上带人去下关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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