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数字
当天晚上，莫府。
明少福将白日里金陵饭店的消息带回来：“非常妥当，虽然胆大冒险，但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日本人什么消息都没有查到。”
莫鹤秋的担忧还是凝上眉头：“怎么突然改换方式了？”
明少福：“原本是隐藏在大华电影院里刺杀，结果……”
莫鹤秋听完“狼毒”遇到的千钧一发的情况，感慨道：“真是难为甫程了，他当真是军统最得力的人员。”
“还有共儿。”
“每次都将共儿至于如此危险的境地，我这个当爹的真的是不称职。”
明少福宽慰道：“共儿会明白的。”
莫鹤秋沉思很久：“到底是谁将这封密电送到我们这里来？”
待饥谷濑田身上的火被扑灭，上半身被烧焦，面容也被毁损，护卫他的日本士兵全部剖腹谢罪。
伊藤松阴万分愧疚，但最难过的是没有得到饥谷濑田身上携带的资料。
饥谷濑田身上带着的资料都是有关莫鹤秋的。
饥谷濑田查到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莫鹤秋曾为□□政府秘密捐赠一架飞机，但这只是其中皮毛，饥谷濑田身上真正带着的信息是三年前“上海事变”拉开帷幕，中日两军空战开战后，莫鹤秋曾多次去上海开会，还曾协助政府秘密出资运输南京文物到大后方，且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莫鹤秋随军队一起从武汉转移到重庆后，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统计局副局长戴笠秘密会面。
饥谷濑田曾任日本上海驻军军事顾问辅佐官，对于上海、南京事宜颇为熟悉，中日开战之前，饥谷濑田便已注意到莫鹤秋，这些年来，一直在秘密调查。查到莫鹤秋曾与军统头目戴笠秘密会面，便迫不及待亲自来南京将此信息告知自己多年的好友酒井寿夫。
莫鹤秋捐赠飞机这件事情伊藤松阴已经查到，但并非通过褚铭燃。伊藤松阴得知莫鹤秋曾经秘密捐赠一架飞机给□□政府，更加肯定父亲交给他的使命：曾经的莫氏商号富甲一方，莫鹤秋一定还隐藏着一笔巨额财产。
褚铭燃虽然事事均向伊藤松阴汇报，但这件事褚铭燃没有汇报过，她想的是，既然当初荒木歌川没有将这件事告知伊藤松阴，那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向他汇报。
民国二十六年（1937）八月十四日晚传来消息，中日两军第一轮空战，吉林有志青年高志航击落第一架飞机，辽宁青年李桂丹击落第二架，中国人机无一伤亡，中日空军首战，日本人以完败告终。
此时坐在办公室中，日日等待中国空军消息的莫鹤秋万分兴奋和激动。
明少福：“老爷，您今天真的是太高兴了，喜悦之情完全抑制不住啊。”
“国家之幸啊，能培养出高志航、李桂丹这样的有志青年。国家之幸啊！”莫鹤秋坐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走着，眉目清杨，好像是二十岁时的意气风发。
“您总是夸别人，今天这空军击落日本鬼子六架飞机，也有您的功劳呢。”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国家能够多培养出这样的空军人才，才是万幸。”
“那可不是小事，去年秋天，蒋委员长提出‘童军集款，献机祝寿，抵御外敌’，您一人就捐了一架飞机，这可不是小数目。”
“国家危难，何谈个人得失？”
“您十几岁跟着先老爷到广东做生意，偶然在那里听说孙总理闹革命的事迹，您好像是盘古开天辟地，重生一般，从那以后，就秉持这样的信念，为国家献出自己的一生，如果人人都像您这样，那我们的国家也不至于会落得如此颓败之境？先老爷如果还在世，定会为您今天的功业感到骄傲！”
莫鹤秋日日静坐窗前，等候空军的消息。
八月十八日，在对日空战中，爱国青年闫海文、沈崇海相继以身殉国。
莫鹤秋听闻消息，万分悲痛，立刻命令明叔，在莫氏商号里提出十万，捐给中国空军。
明叔：“老爷，我知道您心系国家安危，可是十万不是小数目，您已经捐过一架飞机……”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去，提出来……”莫鹤秋斩钉截铁，不容辩驳。
莫鹤秋感慨道：“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我们这样的年代，饿殍遍野，民不聊生，能培养出一名飞行员，有多么的艰难，而这些小伙子们，大多二十三四岁，从航校毕业到上战场为国捐躯，平均不到半年时间。也就是说，每一名航空飞行员，从他毕业的那一刻起，就只有六个月的生命了。”
明少福郑重点头：“好。”
第二日下午三点时分，李少天在办公室走廊里懒洋洋的走着，各种闲言碎语从耳朵里传过来，回到办公室李少天顺手把门关上。他获取到了一个重要讯息——日本驻香港领事馆天皇亲派特使饥谷濑田昨日在金陵饭店门前当街遇刺！
这些时日，李少天夜不能寐，整日里都在想衢县的疫情。
李少天去特高课和特务委员会的电讯处以及其他大大小小可以收集情报的场所都走访了一遍，未发现任何异常，冥思苦想几日，十月一日这一天晚上，李少天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人——酒井寿夫。前一段时间，自己去拜见酒井寿夫，他便总是不在，他是华中机关长，南京情报机构的关键人物，是否与此事相关？
想到这里，李少天暗恨自己愚蠢，酒井寿夫动向异常，自己竟然没有早点察觉。事不宜迟，当日，李少天便来到酒井寿夫办公室，带着一包茶叶。
酒井寿夫见是李少天来了，细菌弹成功投放的重大功绩，这样的喜悦酒井寿夫毫不掩饰，热络的请李少天坐下。
李少天将胸中所有的痛恨、阴霾、仇视全都压制在心中，温和问道：“酒井将军，今日这么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
“帝国的军队取得了一项傲人的成绩。”
“什么成就啊？少将阁下这么开心？”李少天装作漫不经心问道。
“哦……”酒井寿夫认真的打量李少天，犹豫道：“没什么，帝国的军队又打了一场胜仗。”
“恭喜少将阁下啊。”李少天拿出自己带来的茶叶：“哦，对了，这是武夷山今年出产的大红袍，我特意给您送过来品尝。”
“大红袍？这可是中国名茶？难得一遇啊，多谢先生的好意，真是十分感激啊，先生总是能想着我。”酒井寿夫望着这包茶叶，垂涎三尺。
“能为酒井阁下送些茶，是卑职的福分。”
……
从酒井寿夫办公室出来，李少天默默回忆，刚才在办公室里，观察到的一切。
进出酒井寿夫办公室很多次，办公室里的布局李少天清清楚楚，书架上各类书籍的摆放位置也铭记在心里，第一排是日本文学，第二排和第三排都是中国古籍，《三国演义》《孙子兵法》《论语》……第四排是外国名著，《莎士比亚选集》……
李少天记得前年刚和酒井寿夫熟识，有一次，他到酒井寿夫办公室，趁他没来，为了查到情报，赶紧翻他办公室资料，翻到书架上的时候，忽然一名侍役进来，李少天随即抽出一本书，假装在看，那名侍役不客气说道“少将阁下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书。”
李少天非常确定酒井寿夫从不打乱书籍摆放顺序，就第二排中国古籍来说，《三国演义》后面永远都是《孙子兵法》，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变过。
而现在，《莎士比亚选集》的1、2、3、4、5、6、7竟然不是连着摆放的，《莎士比亚选集》的摆放顺序是1、3、6、4、2、7、5。
“1364275”是一串什么数字？
正思忖着，忽然一个着日本军装的男职员急匆匆的进入酒井寿夫办公室，李少天见过他，特高课电讯处处长，电讯处的处长发现重要情况一般是先向伊藤松阴汇报，而现在他这么远专程来到酒井寿夫办公室，且行色匆匆定是有重要内容向他禀报。
李少天进出酒井寿夫办公室这么久以来，发现酒井寿夫从不把重要情报的资料放在办公室里。
李少天故意缓缓下楼，过了一会儿又上去，走廊中间被一道圆滚门相隔，李少天站在走廊那边，走廊里根本看不到他，李少天静听里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儿电讯处处长离开酒井寿夫办公室，李少天躲开他的视线，又过一刻钟，酒井寿夫从办公室出来向左走去，办公室门被重重摔上。李少天立刻走到酒井寿夫办公室门前，门被锁上，李少天拿别针插进去，各大办公室、档案室的锁，李少天都开过，对于开锁，几乎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用了两秒便打开了。
李少天迅速奔进去，他看了一眼，酒井寿夫桌上的资料摆放的完全不一样，李少天迅速翻找，一封译出来的密电夹在一堆资料里，还未被销毁：查到新政府财政部次长莫鹤秋重要讯息，见面详晤。落款人：饥谷濑田。
“饥谷濑田是谁？为什么单独将这份消息呈给酒井寿夫？莫鹤秋呢？他们查到了莫鹤秋什么资料，如此心狠手辣的一个人，难道他有什么背景？军统？”李少天想到梅寅箴全家人被残忍杀害，便十分痛心。
仔细斟酌一晚上，权衡利弊之后的李少天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个消息告知莫鹤秋他们。大敌当前，先不计以往，共同对敌，但等抗战结束，梅寅箴这笔账，绝不轻易饶恕。而且正好通过这件事可以试探莫鹤秋到底是不是真的潜伏人员。如果他们采取行动，那便毫无疑问是军统。
此刻，坐在办公室的李少天，无比确定，莫鹤秋带着军统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