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怀疑
这段时日,褚铭燃每日都穿着非常漂亮的衣服,而且几乎是每天换一身。特务委员会的人都很惊奇,这是这个疯狂杀人的势力头子第一次上班时间不穿制服。
当天晚上,新政府里的人员寥寥无几,但是没超两日,特务委员会行动处处长褚铭燃倒在日本驻守南京联队联队长、总派遣军高级作战参谋荒木歌川怀里的这件事,便被所有人知悉了。连自己这样人缘不佳的人都被人告知,莫共想,这好像是新政府里心照不宣的暗规,人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却所有人都好像觉得对方不知情。莫共推算时间恍然一想,那天晚上自己刚好在档案室里翻找资料,荒木歌川来找自己然后遇上了褚铭燃?这个念头冒出来,莫共心里忽然莫名其妙有些变扭……
刚听说这件事,特高课副课长梅津誓秀冷笑道:“用最拙劣的表演却赢得了最鼎沸的声誉,伊藤课长并未看错,她果真是‘有才’之人。”
荒木歌川心中一阵窃喜,以莫共这样心性淡漠平静之人,忽然会与自己提褚铭燃……说明她心中还是着意这件事的,她一定是在意自己的……想着想着,荒木歌川内心十分美满。吻过莫共,莫共神色没什么变化,倒是荒木歌川,他的脸一晚上都是一片绯红。
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二月十日,下午五点,莫共从新政府办公厅大门走出来,几位黄包车师傅如约守候在那里。莫共看到老师身后的黄包车,坐上去。昨晚,张甫程将莫共在宝庆银楼被那名日本鬼子拉走的事情与耿中石叙述。今日,耿中石便拉着黄包车等在莫共办公室大楼外面。
黄包车走在路上,莫共将昨日晚上告诉荒木歌川的那些话简单述与耿中石,老师轻声道:“昨日的情势,也只能是那样应对了,平静自若的骗过那名鬼子,真是难为你了。”
听到老师的这一番话,莫共更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万分值得的。
莫共又说道:“但是那名日本鬼子生性多疑,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定会在暗中调查。”
耿中石:“这些你都无需担心,我自会安排妥当。”
“是。”
耿中石:“还有,酒井寿夫生日宴会刺杀计划取消。”
“是。”莫共干脆利索的回答,她早已养成这个习惯,绝不过问事件取消的原由,只执行命令。
临近荒木歌川府邸,莫共缓缓走下车来,把一块银元递给黄包车师傅耿中石,意味深长的看了老师一眼,才进入荒木歌川府邸大门。耿中石接到银元,揣在左边没有装任何东西的布兜里面,随之离开。
耿中石回到鸿纪车行,见车行空无一人,立刻走进密室,将刚才莫共递给他的那枚银元拿出来,点上蜡烛,烘烤一会儿,银元上面显示出字迹:近期有高级参谋到南京商谈战略要事。
耿中石没想到莫共的速度这么快,拿到钥匙没几日便进入了新政府的档案室,耿中石望着这枚银元,既欣慰又感慨,既是“战略要事”,说明日本人又要有大动作了。
那日晚上莫共到档案室翻找资料,虽然被打断,但是莫共查到了非常关键的信息。莫共还要继续查探,到底是什么战略要事?
虽然不算完整,但莫共拿到了潜入新政府工作的第一份情报,异常开心。
随之,耿中石将那枚银元上的字迹涂掉。
这枚银元,莫共从新政府档案室出来以后当天晚上回去便将要传递的信息用显影粉刻好了。那一日在宝庆银楼会见张甫程之时便想着要给他,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一切计划都打乱了。
夜色深暮,荒木歌川还在“共心斋”里。
牧野和宏奉命调查莫共的“表哥”,花费整整一日的时间,牧野和宏查到了张甫程的履历。此刻已是深夜十一点,牧野和宏依旧来报:“莫小姐所述为真,前一段时间,张甫程确实通过特务委员会行动处处长褚铭燃的关系,进入特务委员会任职,现在是特务委员会第四行动队队长。”
荒木歌川问道:“他长什么样,品性如何?”
牧野和宏的思路停顿了一下,大佐阁下竟要问一个□□男人的长相……牧野和宏如实回答:“张甫程身材颀长魁梧,面貌英俊,用□□人的话形容就是‘相貌堂堂’。”
荒木歌川的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
牧野和宏继续说道:“但是这个人品性一般,卑职调查过,据所有与张甫程接触过的人叙述,张甫程作风虚浮,是典型的浪荡子。”
“还有什么?”
“张甫程是上海人,早年间,‘上海事变’爆发后,张甫程全家被屠,只剩他一人活着。”
“等等,张甫程,他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壮年,全家被皇军杀害,而他现在竟然浑浑噩噩投靠日本人过日子?这可能吗,这样的通天仇恨,他不会想着去报吗?”荒木歌川听到这件事,情绪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牧野和宏:“也许是他受了刺激所以才这样浑浑噩噩度日,也许是他已经认清形势,与皇军对抗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荒木歌川站起来,严肃道:“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去上海查他的家底。”
“是。”
“按照莫鹤秋的履历,莫夫人姓白,白姓在中国不算大姓,重点去查一下张甫程的母亲,家里还有什么人。”
“卑职遵命!”
牧野和宏正要离开,荒木歌川突然又说:“还有莫共。”
牧野和宏惊异道:“大佐阁下还是担心莫小姐的身份?”
牧野和宏庆幸的是,大佐阁下与上次一样,莫共叙述自己在琦月光咖啡厅被歹徒劫持,大佐阁下虽然对她疯狂爱慕,但理智还在,并未完全相信她的话,而是亲自到琦月光咖啡厅做调查。
“那天在富贵山脚下的军营里,你也看到了,手里拿着炸弹却镇定自若,完全不是之前表现出来的害怕柔弱。”
“有没有可能是出于本能,莫小姐十分体恤弱小,已将夏目初音当做亲人来看待,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也许是为了保护亲人而做出的不计后果的手段。”牧野和宏。
“那她手里的炸弹是哪儿来的?虽然夏目初音供述,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是与她们争夺匕首之时,误伤了自己。但是这一切,你信吗?”荒木歌川自问自答,“她履历清白,昭和十二年(1937年),‘中国事变’未发生之前,一直在日本读书。事变发生之后,她便回国,可我是在昭和十四年(1939年)才见到她,那么,这两年她做了什么?莫共不像她父亲那样被人关注,所以真实履历即便被篡改,也无人知晓。”
“卑职一定会密切注视莫小姐的动向。”
“记住,一定不要声张。最重要的是,昨日出现在我们视野里的那个人,一定要好好查一查。”
“卑职遵命!”牧野和宏领了任务但并未立刻退出,而是将心中的疑问都抛出来:“那日在宝庆银楼,大佐阁下既已发现莫小姐的端倪,不应该是隐藏起来,继续跟踪他们两,然后发现线索吗?为何要冲进去将她拽走,打断他们?让之后他们可能发生的‘预谋行动’无法继续。”
荒木歌川有些无奈:“不知道,我当时确实是被冲昏头脑了,我那一刻的想法是,要她立刻给我一个解释!”
整个日本社会,尊卑有别,军部更是如此。而此时,荒木歌川却不觉得牧野和宏这样的发问是在冒犯自己。
牧野和宏恭敬的退出去,荒木歌川还在“共心斋”里。他一直在想那个人的面容和神色,总感觉这个人好像是与自己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