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内奸
“你不必做这些,严天不值得你亲自动手。”
江夏被梁广带出去之后,秦昀川低头看着沉默不语的沈应鹤,手指在他耳垂上捏捏,轻声道:“过来吃点……”
“那些死不瞑目的北辰百姓值得我动手,既然他们已经没有机会自己报仇,这个仇就由我来替他们报。”沈应鹤抓住他使坏的手指,“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江湖上不是说,浮溪谷小谷主沈应鹤,从阎王爷手中抢人,也能亲手往往阎王爷手里送人吗?严天值得尝尝这种感觉。”
秦昀川带着他来到桌边,递给他一块糕点:“夜深了,不方便打扰主人家,我就随便要了一些,不合口味就算了。”
“我以为你会继续劝我。”沈应鹤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接过糕点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糕点是桂花味的,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秦昀川从他手里把那块糕点掰成两半,在沈应鹤的注视下将那半块扔进了自己嘴里:“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没法说什么,再者就算你不动手,我也会去做的,只不过要等一切结束——得先把鬼手前辈救出来不是吗?”
“藏舟他们说找到了地牢。”沈应鹤低下头,从剩下的糕点里选了没见过的一种,也跟着秦昀川学着,掰成两半一人一半,“去看看吗?”
“今天晚上不行,如果你的影卫说的是真的,我们刚来到这里,地牢一定会被加倍守卫,也不会让我们轻易靠近。”秦昀川给两人倒了杯水,“今天晚上就好好休息,我保证我们不会白来的。”
沈应鹤只好应下来:“梁烟她们的消息能送进来吗?”
“已经收到了,离情楼明天才到,这是严天没料到的来客,他的反应说不定会很让人期待。”秦昀川给他擦擦手,又让他把水喝了,把人塞进被窝时,沈应鹤道:“我娘都没这么照顾过我。”
秦昀川手停住,垂下眼眸看向他。
“秦昀川,我是不是不用问为什么?”沈应鹤轻声道,落在秦昀川眼中的眸子专注又朦胧。
秦昀川低下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你永远不用问。”
而另一边,梁广的房间里,两个年轻人正僵持不下。
梁广害怕惊醒崔永年,不敢做什么大动作,更不敢大声说话,可江夏怎么不肯乖乖配合,让脱衣服抹药就拽着衣领缩在墙角,梁广过去他就往旁边跑,总之就是各种抵抗。
“我寻思着我也没怎么你吧?而且这又不是我自愿的,我家主子下的命令,我执行,仅此而已。”梁广放低声音,“你就不能乖一点,抹完药咱俩就各回各家,行不行?”
江夏像只受惊的小兽,瑟瑟发抖,坐在墙角,闻言立刻摇头。
梁广都快抓狂了:“祖宗,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配合我?要么你自己抹也行,给你。”
江夏看着梁广递过来的手,更加坚定地摇头:“就是你扯掉了我的面罩,我认得你的手。”
“那又怎么样?你那时候可是要杀盟主,我必须得知道你是谁。”梁广瞪着眼睛,“怎么好像你还很在理?”
江夏咬着牙,梁广都能听见他咔咔磨牙的声音,他狠狠道:“如果单纯是任务失败,我也只需要被关几天就行了,就是因为你,我才受罚。”
梁广一时怔住,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江夏方才挣扎间被自己扯开的衣服下面,伤疤斑驳的身体:“你是因为……暴露了逍遥门的身份才……”
“我和逍遥门没关系!”江夏忽然暴起,朝着梁广吼道,“我和这里一点关系也没有!”
梁广赶紧上前把人抱住,压着声音道:“小祖宗,你小声点!隔壁还有人在休息,你若是不想暴露得更彻底就把嘴闭上吧!”
江夏倒是真的不说话了,剧烈挣扎之后发现自己还是挣不开梁广的束缚,干脆低头在梁广肩膀上咬了一口。
他这一口可是下了死劲儿,咬住皮肉不松口,梁广张着嘴无声地痛呼,手成刃劈在他后颈上。
江夏吃痛,松了嘴,这一下没能把他劈晕,也许是梁广被他咬得疼了没力气,也许是梁广没忍心下狠手——总而言之,江夏倒在了地上,低低地笑了起来:“疼吗?我当时可比你疼多了。”
梁广扯开自己的衣服,低头看去,他的肩膀被咬得皮开肉绽,血流不止,血的颜色却还正常的红色。
江夏费尽力气坐了起来,往后靠在了墙上:“放心吧,尸傀不会传染的——除非你喝下我的血。”
梁广把外衣脱下来,用尖利的牙齿咬下一段布条,随意地将自己的肩膀缠了一下:“拜你所赐,明天我得像个理由去找小王爷包扎伤口。”
“你可以告诉他,你被狗咬了。”江夏呲了呲牙,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让我走。”
梁广给布条打了个结,松了口气,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凭什么?”江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还想再来一口吗?”
“也行,看起来还对称。”梁广活动活动脖子,发出咔的一声,听得江夏脖子疼。
他拿着沈应鹤给他的药粉朝着江夏走过去:“今天晚上,你不让我给你上药,谁也别想睡。”
次日,沈应鹤刚从房间出来,就看见梁广光着上身坐在他们门前的阶梯上,看样子已经等了许久:“梁广,你怎么坐在这里?你衣服呢?”
梁广闻言猛地站了起来,等他转过身面对沈应鹤,沈应鹤才看见他两边肩膀上的伤口,惊愕道:“怎么一夜过去,你还挂彩了?难不成你被狗咬了?”
梁广:“……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沈应鹤转着轮椅凑过来,梁广赶紧配合地弯腰让他看伤口:“昨天晚上给江夏那小子上药的时候,他给我咬的。”
“……据我所知,他应该比你大。”沈应鹤把他往下拉,皱眉道,“还好,我来帮你包扎一下就行,这几天记得不要喝酒。”
梁广跟着他往里面走,边走边道:“哦,我说呢,大概是尸傀把他脑子搞坏了吧,幼稚死了。”
“你说什么?”沈应鹤找出药箱,“我没听清。”
“没什么,对了,盟主呢?”
沈应鹤手下一顿:“严天让人来传消息,他想和秦昀川单独见一面。”
……
“秦盟主,我记得我让人传的是单独,这位是?”
严天年过半百,大半头发已经花白,身子却很硬朗,看得出来是个武夫。
秦昀川往后面让了一步,崔永年露出客套的笑容:“小生崔永年,若是门主记性还好……”
“我知道你,你辅佐了四任武林盟主。”严天蹙眉道,转向秦昀川:“盟主这是何意?是不信任我吗?”
“门主误会了,小生只是和盟主在门口碰巧遇上,便一起进来了,没想到二位有私事商议。”崔永年歉意道,“需要小生回避吗?”
秦昀川抢在严天前面开口道:“不是什么要紧事,先生留下便是。”
秦昀川都开口了,严天也只好硬着头皮让崔永年也坐下。三人都落座后,反而是一片沉默。
“门主?”崔永年好意提醒了一句,严天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因为崔永年的突然到来太紧张了,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怠慢了。”
秦昀川示意他不必在意:“我等今日前来也是为了令媛的亲事,门主有什么话尽管说,我们一定尽心尽力。”
严天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崔永年,崔永年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我听闻盟主昨日进城之前在路上遇到了偷袭,各位可都无事?”
秦昀川早就猜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无事,一个小人而已,想必是对我有所不满才做出这等事,我已经给了他教训,想必他不敢再来招惹才是。”
严天摇了摇头:“盟主还是不够狠心,你统治的是整个江湖,必须对所有人一视同仁,遇到袭击就应该加倍还回去——为此,我已经将那小人抓了回来,严加拷打,问出了他偷袭盟主的真实理由,来人!”
秦昀川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几人望向门口,就见两个穿着逍遥门弟子校服的男人拖着一个站不起来的人走了进来,将那人随便扔在地上,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这人是……”崔永年站了起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盟主,这不是昨日的小贼吗?”
严天听到他说这话,心下便清楚他们果然已经知道了这人是谁,冷笑道:“盟主可知道这人是谁?”
被扔在地上的清瘦男人几乎没了生气,和昨晚来找沈应鹤的那个人判若两人——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肉,看得出来是被棍棒和鞭子混起来打成这样的,只是秦昀川着实没有想到,严天竟然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下得去这样的手!
秦昀川心中震撼,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不认识的样子:“这是谁?”
严天走上前来,一脚将人踢翻在地,露出一双无神的眼眸:“这是听雪阁派来的内奸!混入我逍遥门多日,就为了将刺杀盟主你的罪名诬陷于我!何等恶毒!”
躺在他脚下的江夏无声地勾起唇角,看着严天像个跳梁小丑在秦昀川面前蹦哒,却在这时听见了门外一声呵斥。
“给我把你的臭脚拿开!不然我剁了你!”
江夏费力偏头看过去,沈应鹤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外,而正在大吵大闹的,竟然是被他咬了两口的梁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