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咕嘟咕嘟咕嘟咕
夕阳在他身侧盛大地落幕，光晕把他的睫毛都染成了金色，在清风里微颤，像羽毛在心上轻触。
他通透白净的肤色边缘描了一层光晕，眼眸极少见的清澈，整张脸看上去干净极了。
白糯以前看的有些小说里，对角色的描写方式近乎中二，她会哈哈笑道“不切实际氨，然而现在她明白了，这根本不是搞笑的夸大，而是除此之外没有更贴切的表达方式了。
眼前的男生，就像个翅膀蒙了尘的堕天使，满身清灵却满眼阴郁。
“你好。”白糯被光线染成了小金人，看着暖暖的。
男生张了张口似要回答，却最终微红着双颊垂眸不语。
白糯：“你为什么要把自己装在假熊里？”装备能不能借给我掏个鸡窝。
男生轻轻捏起拳头，手指之间还在不停地摩擦，一与他对视，他清澈好看的眼眸就立即躲开视线。
酝酿了许久，他终于发出声音：“我……对不起。”声音清冽，有些天然的冷。就算他努力让语调平静，白糯还是听出了一丝无措和慌乱。
“我叫白糯。”她微眯着双眼笑得和善，想打消对方的那一丝慌乱。
男生忽然后退几步险些摔跤，然后跳进了裂开的假棕熊，逼真的假皮毛自动开始合拢，重新变成了原先凶悍可怕的巨兽。
它咧着满是尖牙的嘴，眨了眨布满血丝的双眼。
“嗷1熊吼叫了一声，树叶都跟着哗哗作响。
白糯呆毛一窜，睁圆了双眼，满脑问号。
巨熊说：“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
凶悍的巨兽，忽然发出了男生清冽的嗓音。画面好违和！白糯却被这种反差萌了一脸，她弯着月牙眼看着巨熊：“没关系。这个玩具很特别。”如果跟男生熟悉点，说不定能借这装备称霸树林，加几个荤菜。
男生隔着熊皮，交流开始顺畅——“我叫陆宁远。”
……
世界静止了。
画面定格了。
白糯不知自己是什么表情，只觉得心脏猛跳了一下。
沉默，是今晚的奈何桥。
“轰”！
巨熊撞倒了一棵树，它在压抑的沉默气氛中再次后退几步，低下了巨大的头颅，看着像个做错了事的熊宝宝，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有些孤独。
最终，它像被猎人的网疯狂追逐一般转身奔逃，沿途“轰轰轰”地连撞了几棵树，像只慌不择路的真憨熊，夕阳洒给它满背的金光。
留下身后怀疑人生的白糯。
她努力将小说内容与男生交叠，根本套不上！
那双清澈的眼眸里虽有阴郁，但毫无戾气，更像是某种受了伤的小兽。他也的确像小说里描述的那样，有种疏离感，但并非像堕入深渊的恶魔不屑陪伴，反倒更像一种自我保护。
白糯想，或许，一切真的还来得及。
她穿书时年纪不大，但成长过程狠狠教她做人，她看人一向挺准，希望这一次也没错。
·
陆宁远一路奔逃出树林，看到了不远处2米高的机器人，这是他的小机甲，一直停在楼下被误认为他的管家机器人。
巨熊皮自动收成雨衣大小，他打开机甲钻了进去，喘着粗气冒着冷汗，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跟人说过话了，一年？两年？
噢不，去年还有个旧同学对他说：“你个垃圾，逃到了这么偏的地方还是被我找到了，想在这挖土卖给我爸混饭吃？”
他记得那天好像被几双脚踩在了泥里，呼吸困难却挣脱不开，头晕目眩快窒息的时候，终于被放开了，他生理反射地大口吸气，然后被再次踩进泥里，不停地反复，直到旧同学说他脚累了。
“嗖1
此时机甲跃上半空，在人们还未看清是何物体的时候，已经带着它的主人回到了家。
陆宁远家格外的大，比老白这个星球主的房子还大了三倍不止，都能开个足球场了。
帝国星域浩瀚，居住空间根本不成问题。何况他本就家底殷实，卖了家产搬来这里，也不过是想重新开始。
眼前全是巨型的架子，满满当当的各色机甲配件，这是他为金主们精心打造的，是他的嗜好也是谋生工具。
只有在打造机甲的时候，他才感觉自己活着。噢不，还有一样——
房屋中央的一只金属巨掌里，摆放着一个保温箱。陆宁远将它轻轻地抱起，像抱着珍贵的机甲部件，柔池深潭般的眸，轻轻漾起一丝罕见的期待。他小心翼翼地拿出里面的小锅。
他的机甲芯片曾经被捧上神坛，但如今被他装在这具凶巴巴的小机甲里，此时正被用作报菜名：番茄火锅，盐烤鸡。
清澈的眸亮了亮，像明净的湖面。
撕开一个鸡腿，一口咬下去，牙齿陷进柔嫩的质感里，咸香的鸡肉和少量肉汁一起接触舌面，他不曾发觉自己已经眯起眼睛，带着快溢出来的愉悦光亮。
陆宁远吃东西的时候，脸上会鼓起两块小小的奶膘，嚼啊嚼，鼓啊鼓。每天这个时候，他就会完全忘却捅刀的血腥，像从地狱回归人间的温暖男生，有着年轻人的简单快乐。
“啾”，他嘬了嘬手指，又迫不及待地去端番茄锅。如果能一直这样生活，他也许就不想再驾驶着机甲回到首都星，就像几天前那样。
几天前他钻进楼下的小机甲飞往首都星，站在万家灯火的高处，看着形形色色的虚伪，街上那些看似亲密的交谈，实则大部分都是无能的抱怨，那些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喊得越嘹亮的却藏着越深的算计。
这世界就像各种下水道，排放着形形色色的污浊。
看，那是他亲爱的旧同学，不是一个，是一堆，足够拆解开做一件艺术品般的骷髅机甲。
他还需要一点点时间，只要找出学校防御系统的bug，他就能做出漂亮的骷髅机甲了。
然后看着它，在万家灯火的高处，一点、一点地撒下火种。
浓郁的番茄味在口腔中翻滚，他此时全身心投入在“呼噜噜”的喝汤快感里。明明刚刚已经小半只鸡下肚，却又被酸得恰到好处的番茄汤，成功地将食欲拉满。
汤里还能吃到小块的番茄，被仔细地去了皮。舀一块沾满番茄汤的土豆，入口酥酥糯糯，还带着些微的甜。
他专注得就像在做机甲，一如第一次吃到的那一锅菌菇汤。
那天他从首都星回来时，在自家楼下的机甲里睡着了，睁眼就见到了一个女生向他走来，手里还拿着个冷藏屉，里面放着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听他的小机甲自动凶巴巴地问“谁啊1
女生头上有撮呆毛，总是晃来晃去的，用光脑呼了他家门铃很久未果，呆毛耷拉了下来，一开始很失望，又忽然松了口气。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礼物——如果书包里的咬人虫族、脖子上被强行安上的□□……这些都不算的话。
原本以为这一次也不过是恶作剧，他笑了笑，这一次还算高级，竟然伪装了那么香的味道。
可越这样，他就越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然以后怎么回敬呢？
他吃下第一口，感觉世界都亮了，就像死寂的感官忽然复苏，不知何故心脏跳得厉害了些，这是在……开心？
再吃一口，白蘑菇肉厚鲜嫩，舌头刚一触碰就传来从未有过的味觉体验！极鲜，极让人愉悦。
他似乎能感受到大脑中的多巴胺大量分泌，让自己内心充盈着某种强烈的欲望“还想吃1。
他喜欢这份礼物，喜欢得眼泪都出来了。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他不太懂，也从来都有些恐惧。但是……收到了善意的礼物，好像要回礼的是吗？
他拿出了陪伴自己十多年的黑色机器人，巴掌大校
之后，他控制机器人道谢，又试图给她惊喜，但她好像很容易受惊吓……
今天又吓到她了，可他如果不出来，那些鸡铁定要啄她。
令他开心的是，女生很喜欢那个黑黑的小机器人，还给它取名叫小黑。
原来她叫白糯。是个好听的名字。
·
隔壁白糯家此时鸡飞狗跳。
老白对着光脑：“臭小子！给我回家1
光脑里传出个吓得微微颤抖的声音：“知、知道了爸，这两天考试，考完马上回来。”接着挂断了光脑通讯。
白糯在心里给爸爸点了个赞：干得漂亮老白！不能因为他是男主，就不管别人死活，只管他自己飞黄腾达。
她从番茄锅里捞出满漏勺虾滑，递给爸爸，老白看到食物后多云转晴，立马舀起一颗虾滑吹一吹，满脸期待地塞进嘴里。
弹嫩！
鲜爽！
虾肉是白糯一点点刮成泥的，这是虾滑脆弹的关键，牙齿陷进虾滑后，两边的虾肉会立即弹起。去腥后加入白胡椒粉，将虾肉的鲜味充分衬托出，入口就像是在海边，小小的浪花带起淡淡的胡椒辣味，紧随其后的是一浪高高的鲜味。
番茄锅底一碗下肚早就开胃，此时加上虾滑的弹性嚼感，老白夫妻俩直把勺子里的虾滑连带汤汁一起嗦干净。
夫妻俩吃得酣畅，直到肚圆，忽然听见门铃声。
老白开门后惊讶极了，接着一记重重的脑嘣出击：“臭小子1
白糯好奇地伸着呆毛……这就是她的弟弟，小说的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