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晏西鸣闻言, 弹钢琴的手指微微一顿，淡定道：“不能只有我丢脸。”
梨念不信，“那你为什么不和赵茵一起表演？她为了这事还和老师吵了好久。”
晏西鸣面无表情地反问：“你说为什么？”
“……”
梨念想到他对赵茵超乎寻常的厌恶，默然。
她至今都不知道他和赵茵之间发生过什么事, 晏西鸣待人向来淡然处之, 对事不对人, 能让他如此反感，赵茵也是厉害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 他们继续练习合奏曲目，梨念又弹了几次琴, 可还是弹不好。
与其说弹不好, 不如说她的心根本不在这里, 想到今天老师布置的一大堆作业，她还有好多没写，分分钟想回教室撸起袖子刷题, 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梨念越是这样想, 内心就越急，直接反映在了她弹的钢琴声中。
“你停一下。”
晏西鸣听着她节奏飞快的钢琴音, 忍无可忍打断。
本来轻快舒缓的卡农硬是被她快进三倍速,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弹的是暗夜协奏曲。
“你等会儿有事？”
他从她的琴声中听出了一股想快点打卡下班的味道。
梨念挑了下眉, 反问：“难道你没有？”
晏西鸣莫名, “我有什么事？”
梨念：“不会吧不会吧, 今天那么多作业你就做完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题都刷完了？化学73个实验步骤都掌握了？物理一百多个公式都记住了？英语三千多个单词都背熟了？”
“……”
晏西鸣终于明白她身上散发的焦躁感从何而来。
虽然但是……
“嗯。”
对上女孩不可置信的眼神，晏西鸣竟然有点想笑，点了点头道，“我都做完了。”
“……”
梨念再一次体会到了世界的参差，愤愤道：“我不练了！”
“你说的那些, 回去后我会帮你。”
晏西鸣慢慢靠过来，一只手臂绕过她的肩膀，以将她整个人环绕的姿势，修长的双手覆在她弹钢琴的两只手上面，抓着她的手指，打算手把手教学，“现在，专心练琴。”
手背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
少年清冽好闻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过来。
梨念迟钝地眨了一下眼，后知后觉发现他们的距离极近。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梢，说话时，她能感觉到他的喉结微微颤动着，她像是靠在他怀里，一偏头就可能碰到他的脸。
梨念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脸上隐隐发烫，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他带她弹琴的手上。
“你在听吗？”
怀里的人过于安静，让晏西鸣忍不住偏头看了她一眼，面前是少女放大的脸，肌肤洁白细腻，几乎看不见毛孔，秀雅的眉眼低垂，睫羽如花芯般簌簌轻颤，她看起来有点紧张，白皙的面孔泛起红晕，蔓延至耳根。
晏西鸣陡然意识到了什么，条件反射放开了她的手，嗓音变得有点哑，“抱歉。”
但抱歉什么，却没有明说。
音乐教室的气氛突然变得哲学起来。
晏西鸣安静地收回环住她的手臂，低头在她身边缓慢弹起了钢琴。
一时之间，只有悠扬的琴声在空气中轻轻流淌，两人都下意识避开视线对上，没有人开口说话。
梨念听他弹着钢琴，喉咙发干，虽然她自己弹成一坨屎，但也能发现晏西鸣的琴音听上去安宁舒缓，可是错了好几个音。
意味着他的内心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都是她的错。
梨念心想。
明明他正常地教她弹钢琴，她控制不住身体上的生理反应，才把气氛搞成这样。
以前他当她家教的时候，距离更近的时候又不是没有过，现在怎么开始扭捏起来了？
就因为意识到了他是一个男性？
不行，不能这样！不能有性别歧视！
梨念一边这样想，一边大着胆子去抓晏西鸣弹钢琴的手。
“……干嘛？”
晏西鸣手指颤了颤，转头看她。
“我刚刚没记住，咱们再来一遍吧。”
梨念真诚地看着他，眼神就差写上“来吧，兄弟！e on！”
“这次我一定可以！”
晏西鸣：“……”
后来，他们连续练了三个小时，因为梨念开始认真起来，再加上有小时候的基础，在晏西鸣的帮助下，她掌握很快。
两天后，他们已经能弹出一首完整的卡农，梨念和晏西鸣之间的配合也变得越来越默契。
任务完成，练习本该到此结束，但梨念竟然萌生出遗憾，“其实我想弹点别的歌。”
小时候弹卡农，长大后还是卡农，她有点腻。
晏西鸣正要收起小提琴，闻言停住动作，“你想弹什么？”
“比如这首？”
梨念拿出手机播放了一首她最近很喜欢的英文歌。
tysm的《normal no more》
女歌手的声线慵懒空灵，电音鼓点都很棒。
“我感觉挺适合拉小提琴的，也适合用钢琴伴奏。”
晏西鸣听了会儿，若有所思问 ：“有谱吗？”
“有！”梨念见他有尝试的意愿，马上百度下来给他，小提琴谱和钢琴谱都有。
接下来几天，两人画风一变，演奏起了别的歌，因为喜欢，所以梨念弹得也更起劲，还过了一把小提琴的瘾。
虽然练习任务早就完成了，但晏西鸣和梨念上自习课时还是会默契地来到这里。
弹奏一些彼此都喜欢的歌曲。
有时，梨念弹琴累了，休息的时候会戴着耳机，往地上一坐，听歌提神。
而晏西鸣写完作业后，转眼，看到梨念靠在墙上睡着了，眼睛闭着，歪着脑袋，神态安详，有一边的耳机从耳朵上掉了出来，窗外细碎的阳光照进来，勾勒出她金黄色轮廓，暖洋洋的。
晏西鸣看着，恍惚间，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轻轻走过去，将身上的校服外套罩在她身上，然后安静地坐在了她旁边。
掉在她身上的那个耳机还在运作，发出细小的音乐声。
晏西鸣不禁伸手，捏起耳机放在耳边听了听，想知道是什么音乐把她催眠成这样。
一段富有节奏感的中文歌立刻传入耳中，女歌手唱得嘶哑坚定。
【智者不入爱河。】
【冤种重蹈覆辙。】
【寡王一路硕博。】
【单身美好快乐。】
晏西鸣：“……”
时间一晃而过，翘首以盼的校庆终于到了，大礼堂人山人海，本不被强制要求来看表演的初三高三学生几乎都来了，不为别的，就是冲着晏西鸣也得来啊。
甚至有其他年级的女生把家里的摄像机给搬来了。
“我一定要把晏美人的盛世美颜完完整整拍下来！”
一个男生煞风景道：“你别高兴太早，我听我在一班的朋友说，晏西鸣是和别的女生一起表演节目。”
其他女生立刻叫道：“不会吧，哪个女的啊！也太碍眼了！”
“好像是梨念。”
“我去，怎么又是她，阴魂不散啊！”
“毕竟她也是票选第一，所以才安排他们一起吧。”
“算了，反正拍完后，到时候我把她p掉就好了。”
……
除了本校的学生校领导，还有许多外校的学生也来了，其中就包括北育的学生，正是梨念上次在游乐场碰见的赵茵朋友们，他们听说赵茵和晏西鸣都有表演，还特意从学校请假过来看。
“茵茵先不说，晏西鸣这个闷骚竟然会愿意上台，还记得以前无论老师怎么说他都不上去。”
“转校后感觉他变了很多，在游乐场的时候我就觉得他身上的气质变柔和了。”
“是因为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吧……我记得叫什么梨念。”
“这话你千万别在茵茵面前说，我怕她会打死你。”
……
此时此刻，晏西鸣和梨念在后台准备。
后台人来人往，兵荒马乱，喧闹嘈杂。
道具组的老师正在给梨念化妆。
梨念紧张不安，对旁边已经化好妆的晏西鸣道：“万一我弹错了怎么办？”
晏西鸣递给她一瓶矿泉水，让她冷静，“无论你怎么弹，我都会跟上。”
平淡的口吻下是强大的自信。
梨念仿佛吃了定心丸，喝了口水，慢慢平静下来。
化完妆后，道具老师便去给他们拿演出服。
赵茵的古典舞排在很前面，此刻她早已换上长袖飘飘的汉服，长发挽起，飘逸轻盈。
上台前，她冷冷地看了梨念一眼。
梨念莫名。
外面，赵茵的古典舞跳得唯美灵动，掌声雷动。
后台，道具老师过了很久，才慌慌张张跑过来，冲着梨念道：“不好了！”
“怎么了？”梨念一愣。
“你的演出服被人恶意剪坏了。”老师拿着损毁严重的紫色长裙，胸口处的布料被剪得稀巴烂，一看就是故意的。
老师气得手抖，愤怒又着急，“才一会儿功夫，到底是谁干的！”
晏西鸣皱了皱眉，“有监控吗？”
老师：“有，但是摄像头事先被人用胶带贴住了，我们一直在忙，现在才发现。”
和他们两个反应不太一样，梨念第一反应是：“那我是不是不用上台了？”
晏西鸣看着她，“……你为什么那么高兴？”
“咳，有吗？”梨念立刻收敛了一下表情，“那怎么办，有备用的演出服吗？”
道具老师摇头，“只有一条备用长裙，尺码都比较大，你可能穿不了。”
她带他们到备用的衣柜前。
梨念看到里面男生穿的西装裤子比女生的裙子还多，“这些西服是？”
老师：“体育班表演大合唱，是他们备用的衣裤。”
梨念看到她说的那条备用裙子了，黑色的礼服长裙，泡泡袖，闪烁的亮片点缀裙身，高贵大气。
晏西鸣看到梨念拿着裙子给自己比了比，裙子太长，将她的脚完全盖住，很不合身。
正当他以为她要把裙子放回衣柜时，梨念突然看过来，拿着裙子给他比了比，眼睛亮亮地道：“好像很适合你耶！”
生平第一次表情空白的晏西鸣：“……？”
观众席上，李茹和刘阳平坐在一起看节目。
李茹等得都不耐烦了，玩着手机，“怎么还没到梨念他们啊？”
“快了快了。”刘阳平看了眼节目单，“下一个就是。”
他说完没多久，台上的武术表演就结束了。
主持人出来报幕：“下面有请来自高三1班的晏西鸣和梨念，为我们带来精彩的钢琴和小提琴合奏表演！”
她话音一落，观众席立刻一片骚动，不时有女生发出尖叫，许多人拿出手机对准舞台进行拍摄，还有摄像机准备就位。
就连坐在前面的校领导们都打起了精神。
马国富满脸自豪地给校长介绍：“待会儿出来的这个男同学可了不得，每次成绩都是第一名，上清华北大是板上钉钉的事。”
校长目露欣赏，“我早就听说过他，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亲眼看看他长什么样。”
马国富叹了口气：“长得太招眼了，把我们班的女生迷得七荤八素，上课都不认真听。”
校长听完更期待了，笑了两声，“那我更要好好看看了。”
就在他们说话间，舞台的灯光暗下了，等聚光灯亮起时，舞台上多出了两个人。
他们一个坐在钢琴前，一个站得笔直，摆出拉小提琴的姿势。
大家赫然发现，坐在钢琴前的人一身浅灰色的西装长裤，短发利落，在妆容的修饰下，眉宇间透着一股英姿飒爽。
所有人都愣了，晏西鸣不是拉小提琴吗？怎么变成弹钢琴了？
等等，不对！
“他”不是晏西鸣！
有人看清了那人的脸后，惊呼一声，“穿西装的人是梨念！”
“那穿裙子的那个人是……”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刚刚还在侃侃而谈的马国富和校长，表情僵硬地望向那个穿着黑色长裙，长发披肩的“女同学”。
“女同学”很美，高挑瘦削，肤白若玉，一身长裙姿态优雅，他托着小提琴的琴身，露在外面的手臂修长好看。
聚光灯下，他戴了假发，化了浓妆，勾眉，红唇，狭长的眼尾处有眼影，本就艳丽的容颜更加浓墨重彩，漂亮得带有攻击性。
一举一动都是一幅画。
可惜他脸上一点笑都没有，从眼角弧度到下巴线条都是冷冰冰的，嘴角抿直，眼里没有丝毫温度，一身黑色演出服被他穿得像丧服一样，高贵又冷艳。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晏西鸣，吸气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