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三百多个人的粮食消耗是想象不到的巨大。
车队里一天下来正式的粥饭其实也就只有两顿，早和晚，不过晌午歇息时也会发一个早就做好的干饼子，并着水下喉略骗过肚子，只畜马的嚼用倒是一顿不差，至于流民们嘛……多的轮不着，巴掌大的干饼对切两回分成四份，一人还是能嚼上那么一两口的。
周文湄听得同情心泛滥的同时又不禁油然生出来一丝满足感。
生命的真谛果然在于对比，瞧瞧，系统三两句话的功夫，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剌嗓子的杂粮饭都没有那么难吃了呢。
呵呵，才怪。
周文湄的内心一片凄风苦雨。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吃好饭，吃饱饭，这等从前习以为常的事情，不过星河倒转睁眼一望，突然就变成了独她一个人所能拥有的特权。她纵然可以坦然受之，但以如今队伍里边的生态来看嘛——
她为了流民们已经大大损害了‘自己人’这边的利益。口中夺食，这种自古以来放在哪里都能令人怨天愤地的残酷行径，她就算给裹上了一层慈悲的外衣，那也薄弱有限维持不了多久，倘若不是自个率先站出来表态，又适当地出让掉自己的一部分利益，那必定是要遭人怨愤的。
的确，自打流民来了，队里就开始有意识地限制米粮，但数量总是有限的，即便再是省着吃也撑不了多久了。
谁都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领队的余管家那就更是心里有数了，是以在第五日，偶有风声鼓噪传到他耳朵里时，便当机立断高兴地宣布，全队整装，再支撑三日，三日后路经广明郡，或可入城。
周文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她本是惫懒倚靠的姿态，当时便振奋地一坐而起。穿越过来已经半月有余，这队里的一百多人、后来又包括流民在内，只要能收集到的信息她都让系统挨个记档摸得门清，马车颠簸能做的事情有限，她除了吃饭睡觉讲故事就是一天里教丫鬟们识得五六个字，实在无聊透顶。
好在这日子总算是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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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靠近了城邦，主路的大道就总是热闹的。周文湄在原来的世界其实有些分不清各地口音，但自从此间苏醒，便发现不管是谁说的话她都可以完全听懂。此时城门刚开，各类喧闹不绝于耳，大多数都是在议论些零碎的生计。
车队理所当然地被拦了下来，周文湄隔着车帘偏眼去看，余管家正熟练地点头哈腰伸手塞荷包呢，一看那守门兵丁眉开眼笑的样子，便可知数目是不少的。
“官爷，我们商队可就一百多人，是要在城中住上些时日交割货品，那后面跟着的流民……”余管家一副为难之态。
“小事儿。”那兵丁不以为意，这类事情他见得多了，远行的商队哪个后头不坠着点尾巴，力弱时就摇尾乞怜，高强时就杀人越货。
“你们只管入城，这些人我就帮你拦上一时半会儿的，等到中午时戍卫回营，便一并都给赶到北面去了。”至于这商队是不是也是往北面走的，出城后又会不会再被跟，那可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不过他看在钱多的份上，到底额外提醒了一句让人只管放了宽心。
“出城时倒也不用忧心，到了城北，几日熬下来这些人一大半都得成了大老爷们家的佃户，行了，勿要磨磨蹭蹭地挡了路，快走！”
余管家只诺诺应是，赶忙往前扬手，匆匆示意队伍速度赶着车马前行。
自踏马入了广明郡，车架便是一路停停走走，不住地在街巷中穿行，周文湄让系统一比一描绘地图的同时，也掀了帘子的一角往外看，她和两个小丫鬟各自占住了一角，同她俩直叹眼花缭乱的感受不同，周文湄唯有野营半月，终于回归了正常人类社会的欣喜。
过了整整小半个时辰，她的脚下这才总算踩到了实地。
周文湄隔着帷帽，瞧了一会自己的绣鞋，踏在了平整的、夯实的、人工痕迹无敌足的大平地上的绣鞋，由衷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春末的风带着夏初的炙热，又透过飒飒作响的竹林，再掠起了一方清静幽潭的余波，最后方才温柔细致地裹上了她的脸。她又往前踏了几步，只觉这迎面而来的风果真是缱绻多情，引得帷帽上垂挂的珠铃都泠泠作响，正好似情人不舍的低喃，她就立在小院的正中央，转过脸来灿然一笑，直夸着余伯眼光顶好。
还以为要住客栈呢，没料想人直接就凭了个小院儿。
小院妙哇小院好，清净、人少，重要的是方便她避人耳目，随时开溜。
她外出的衣服都已经备好了，又带了磨锐的素簪子做个防身的心理安慰，还换取积攒了不少的碎银子并碎铜板，想着出门在外最怕丢钱，是以又找了块破布包裹，零零散散地身上包里每处都藏下不少。
同余伯说困倦，同二哥说明天，又早早地暗箱操作通过调班避开了暂不知情的夏昙和冬兰，她澡也不洗，进屋就换了衣服，又嘱咐春娟与秋荷打好掩护，直接就跳窗跑了。
有系统搁这作弊指路，她就像是个正在玩破解版的迷宫游戏的手残，因为范围限制，她唯一的任务就是照着系统规划的最佳路线无脑开地图，总之一切都顺利得飞起。
别的不说，口腹之欲是最先需要满足的，是以先去了据说当地最好的酒楼狠搓了一顿。当然，她也没叫个包厢上一整桌招牌菜什么装相，那太打眼，而且她也吃不完，直接就坐在了大堂里，叫了两个价格中不溜但颇费火候的荤菜，并一盘素炒，看着这三菜无汤两荤一素并大白米饭的奢侈席面，一面听着系统收集过滤出来的消息，一面不紧不慢地开始细嚼慢咽。
“哦？蕃王造反，连年灾旱，各地将领拥兵自重，流民乘势起兵作乱，贼寇横行，外敌掠边，柱国大将军以下犯上，这怎么……叠buff呢搁着？我光知道这个朔朝没出现在我从前学过的历史书上，可没成想这朝代架得可真够空的哈，多少年了都，这正是处于王朝末年么？”
“是的宿主，都三百来年了。”
“哦，那是该凉了。”周文湄挟一口素菜，封建社会没有人能逃过王朝周期律，任何。
她用完了饭，就准备溜达着消消食，顺便往大户人家、府邸官衙那边多晃几遍，看有没有临街人家的书房是处在她的辐射范围内的，指望着系统能不能找到类似于地图、就是古代堪舆图一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