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撞号
2撞号
临近歌曲的尾声，吴凛的手松开了麦克风，微垂着头拨弦，眉目英挺，额角的碎发极短，挡不住他专注的神情。
一手熟练地按弦，另一手手执拨片、用力向下扫弦时，男人手臂上的肌肉分明，绷出数道流畅的线条。
很有力量感，却不会显得过分魁梧，过于累赘。
——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了。
李安渠从心底里认可这句话，视线紧紧地锁定在吴凛的身上，从上到下，来来回回扫视了许多遍。
看不够。
如果灼热的眼神能够化为实质的话，某人身上白色t恤估计已经被扒开来了。
放在地上的音箱尽职尽责，偶尔却会因为线路接触不良，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像是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磁唱—
有那么几个瞬间，周围的所有人都虚化成了背景，看不清五官，中心只剩下了吴凛一个人。
“……”
李安渠的呼吸在不知不觉中，放慢了许多，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身为一个观众，却比表演者本身更在意舞台效果。
下一首歌的伴奏响起，曲调舒缓柔和。吴凛抬手握住身前的麦克风，启唇歌唱，字字清晰，落入听众的心底。
台上的……或许不能再称作少年的男人，抬起眼帘直视前方，璀璨绮丽的彩灯映得他那双眼眸越发黑亮，似乎是透过了喧闹的夜场与人群，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也许是在看每个人都经历过的校园生活，回不去的曾经。
李安渠如是猜想，也有可能是想起了某个人。
“你在左边，我紧靠右，第一张照片，不太敢亲密的。
“属于我们俩的，脸庞太天真了，苹果一样带甜的羞涩。”
吴凛唱着一首青涩的情歌，唇边自然而然地挂上一丝浅淡的笑意，忽然由控场的状态变为乖巧、羞赧的模样，一瞬间便沾染上了浓郁的少年气。
坚定不移，信念如一。
歌词是在怀念少年时代的纯真爱恋，而吴凛的一举一动，却在告诉在场的所有人——
他是如此地热爱唱歌。
唱歌，不仅仅是工作、谋生手段，更是爱好，是他的信仰。
这样的吴凛，让人移不开视线。
“……操。”
站在吧台后面的李安渠倏地暗骂一声，他没想到自己会一动不动地听完四首歌……实打实的呆子一个。
手里握着一瓶洋酒，恍若被人按下穴道定身了，时间流逝的速度快得令他心惊。
这才第一次见面而已，他就沉迷成这个样子，乐不思蜀、理智全无的……以后还得了？
李安渠心不在焉地自我检讨了一番，很快便将担忧抛之脑后——他正好处于空窗期，优质男人送上门来，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他一改先前无精打采、要死不活的模样，陡然升腾的征服欲让李安渠忘却了加班的烦恼。
他不再急着要下班，甚至于“辞职”这项工程都在考虑延后。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李安渠把洋酒放好，慢悠悠地关上酒柜，一边欣赏乐队的表演，一边琢磨着如何把人快速拿下。
诱哄小绵羊哪能带来成就感，驯服野马的过程才叫人上瘾，实在处不来再踹了，没什么吃亏的。
——李大少爷的恋爱节奏一如既往的快准狠。
用“落星”领班德姐陈彦徳的话来说，这小子就是一阵握不住的风，一掠而过，从不会为谁而停留。
这会儿无人鼓掌与欢呼，场面一时间显得有些冷清，观众们全部沉浸在美妙的音乐声中，亦或是台上男人们的美色里——
将三个风格不同的大帅哥放进gay吧，造成的效果跟曼妥思掉进可乐中是一个样的。
炸裂。
一曲终了，被按下静音键的众人如梦初醒，脸上怔愣的神情也跟着一变，现场的气氛立马活跃了。
“吴凛！草，身材太好了吧，这他妈谁顶得篆…”
“演出这么快就结束了吗？这次没有原创曲吗？我没听够1
“啊啊啊啊啊，欧牧辰别光顾着收拾鼓棒，站起来看看‘妈妈’吧1
“诶诶诶，你看原小鸿，他是不是偷偷长高了？”
“你这么一说……我去年年底在南城看过他们的演出，我记得他比小欧还矮一些啊？”
“高不高的无所谓，sorry，我只在意他们是不是单身1
“我去，你胃口挺大啊？说不定人家是直男呢？”
“……”
坐在吧台这儿的客人没心思喝酒了，全部站了起来，嗷嗷嗷叫着，举起手机疯狂拍照、录像。
有人爬到自己的椅子上站着，吓得发抖的同时，也不忘争取最佳的拍摄视角。
目不转睛的李安渠被这动静惊得回了神，劝了两句无果便作罢，继续盯着舞台看。
三个人大概是表演结束、准备下台喝酒了，正来回走动着，时不时弯个腰，整理音乐设备和音响。
李安渠这才注意到，吴凛左手臂内侧有一片挺大的黑色纹身，被身上挂着的电吉他挡住一大半，看不清楚是什么图案。
好野一男的。
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唇角，手上的动作快过思绪，加冰块、倾倒酒液，扣紧的调酒器在空中翻飞几圈，又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抓祝
等李安渠收回黏在吴凛身上的视线，吧台上已经多了一杯粉红色的酒，在灯光下泛着绚烂好看的色泽——红粉佳人。
在鸡尾酒中，粉色正是浪漫爱情的象征，寓意美好，可以为美丽的女士男士们带来爱情。
拿来哄单纯的小弟弟们倒是可以，只不过……好像不太适合吴凛？
加不了印象分、反而倒扣就太惨了，李安渠沉默了一会儿，手一抬，喉结上下滚动，独自干完了这杯鸡尾酒。
味道不错。
但他不敢保证自己的爱情真的来了。
那头的几位男士已然落座于svip专属的沙发，周围的粉丝们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向自己的偶像表白心迹。
他们手里拿着手机，眼巴巴地想求一个联系方式。甭管能否聊上天，光是“被偶像通过了好友”这一项，就足以成为炫耀的资本。
吧台这头没什么人在，李安渠捏着自己的下巴，沉吟片刻，重新选定了方案——tequilaboom，龙舌兰爆。
世界公认的八大烈酒之一，什么样的人就该配什么样的酒。
调制的方法并不难，李安渠的动作显得很悠哉，不紧不慢。
昨天的油腻男们有了新的目标，纷纷转移阵地，不再围在他身边打转，多少令人感到快慰。
将龙舌兰酒倒入厚底的威士忌杯中，加入雪碧大半杯，用厚纸片盖住杯口，再用食指压紧。
李安渠端着一杯酒，慢腾腾地从吧台后面挪出来，依次穿过吵杂的人潮。他变不出红艳艳的玫瑰花来，索性送上一杯味烈的美酒。
围拢在吴凛身边的人一扭头看见李安渠的身影，乐呵呵地跟他打了几声招呼，又怀着看热闹的心情让开一条道，方便他走近。
帅哥与帅哥的会面……是针锋相对，还是暧|昧丛生呢？
李安渠停下步子，倏然将手中的酒杯用力地掷在桌面上，发出“哐啷”一声巨响，引得众人在第一时间看了过来。
——打、打起来了？
下一瞬，酒液上下翻涌着，杯子里产生了大量气泡，咕噜噜地往外冒。
——哦，原来是摔酒碍…那没事了。
围观群众收回明晃晃的视线，又克制不住好奇心，一瞥一瞥地偷偷观察。
这动静着实不小，吴凛一抬头就看见身侧站了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神情淡然，辨不出喜怒。
这个角度正好直面光亮，吴凛朝后靠去，稍微仰起头，可以清楚地看见男人的模样。
男人留着一头微卷的浅棕色头发，在脑后梳了个小揪揪。几缕发丝稍短些，无法勾在耳后，从脸侧垂落下来，看起来有几分温柔。
念头才刚刚划过吴凛的大脑，他来不及再观察一会儿，耳边就传来一句冷冰冰的话。
“你是1吗？”
李大少爷的原则非常明确：坚决不搞“同型恋”。
他向来只当上面的那个，不可能为某个人去破例，也懒得在这件事情上与人发生冲突。
有那么些纠结、掰扯谁上谁下的功夫……都够他找下一个了。
能成就成，不成拉几把倒。
“……”
吴凛沉默了，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紧接着就是感觉到无语凝噎。
哪有人一上来就问这个的？
他们根本不熟的好不好？
男人突然问属性的这句话落在他耳朵里，不知为何转换成了略带冒犯的一句：
——‘你应该不是1吧，你给操吗？’
可当吴凛对上李安渠那双透亮的桃花眼，对方眼底映出了清澈的光芒，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才冒了个头的不满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莫名生出些逗弄的心思来。
美人嘛，有点小脾气也是正常的。
玫瑰花不都是带刺的吗？
想通的吴凛立刻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几乎整个人都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他大爷似的翘着腿，慢慢悠悠地晃了晃，随后撩起眼皮，斜睨李安渠一眼，佯装好奇地反问道：
“你是0？”
此话一出，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随风而逝。
李安渠微微一笑，难免觉得可惜，脸上的表情却淡然依旧，回应得很快，“不是。”
妈的，撞号了。
满腔的兴致悉数落空，李安渠收回视线，利落地转身走了。
“……？？？”
吴凛一脸莫名地看着人走远，背影极为潇洒，毫不留恋。他抿唇皱眉，仔细回忆了一番，没发现自己有哪里说错了。
周围旁观的群众们也懵逼了，左看看、右看看，想上前问点什么，又深知“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
没过多久，人流便散开了，纷纷聚拢到欧牧辰和原鸿那边，乐呵呵地看他们划拳拼酒。
吴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没在意其他人的动向。半晌，凝滞的视线稍稍移动，落到身前的酒桌上——
他忽然想到了欲擒故纵的套路。
每次成功演出之后，总有不少人凑上来献殷勤，吴凛这些年早都习惯了。吹捧和追求应有尽有，打直球的有，喜欢玩弯弯绕绕戏码的人也挺多。
唇角轻扬，吴凛自认局面尽在掌握，拿起李安渠送来的酒一饮而荆
“摔酒”入口的第一下，口感很甜，后劲却相当足，属于一不留神就会喝蒙圈的那种酒。
但吴凛的酒量很不错，没有半点不适，这会儿只觉得心情飘飘乎的，无比期待李安渠接下来的招数。
他懒洋洋地摊开双臂，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享受于酒吧里喧嚣的氛围，这会让他有一种尚在人间的真实感。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吴凛摸出来瞥了一眼，是新的好友申请。
好家伙，这人刚走就等不及了吗？
真可爱。
指尖快速地在屏幕上一戳，待看清备注栏里的那行字时，吴凛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唇线紧抿，剑眉紧皱。
【凛哥，我是小玉。qaq】
“……操。”
强行咽下嘴边的那句“哥你吗啊，给老子滚”，吴凛毫不犹豫地点击右上角，将这个昵称叫做“越狱”的人拉入黑名单。
然而令吴凛倍感烦躁的事情还没完，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他再次带着同伴来“落星”演出，却得知那个长得很好看的调酒师……
辞职了。
吴凛：“？”
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