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番外六
余嫣笑着点点头, 亲自往他碗里布了一筷子菜,又催促他快吃。
萧景澄平日里并不爱吃这类的东西,但因是余嫣夹给他的, 便皱着眉头吃了下去。
然后他又看向那碗牛乳:“为何这东西只我有,你不吃?”
“我吃这些呢。”
余嫣将摆在自己手边的甜羹同点心一并拿了过来, 仔细一看竟有五六种之多。
萧景澄不由皱眉:“你吃这般多,饭菜如何吃得下?”
“吃得下, 妾身少吃些饭便是了。这些东西也就是尝个味, 每样吃一块罢了。王爷可要尝尝?”
萧景澄没有用饭时吃甜食的习惯, 本是想拒绝的, 见余嫣这般热情便端起碗蜜豆羹尝了一口,但也只尝了一口便皱起了眉头。
“厨房今日是怎么回事, 将这东西做得这般甜, 怎么吃得下。”
说完重重地将碗往桌上一搁, 脸色便沉了下来。下人们吓了一跳,一下两个都缩在那里不肯动弹,想不好要不要跪下求饶。
那管厨房的婆子已是满头虚汗,求救似的看向了余嫣。
余嫣也知萧景澄误会了,便道:“王爷别生气, 是我叫他们多放些糖的,我近来想吃些甜的。”
“那也不能吃这般甜, 对身子不好。”
“我知道,王爷不喜甜食所以觉得过甜,其实妾身吃着倒觉得还好。往后我叫他们给王爷做的少放些糖,可好?”
萧景澄看她笑得一脸娇媚,刚蹿起来的火一下子便灭了下去。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有孩子在场, 他便要伸手摸她的脸了。
只是不知为何,今天的余嫣总叫他觉得怪怪的,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浮上心头。
萧景澄看了眼屋里侍候的奴才,暂时按捺下了发问的冲动。一家人吃了一顿颇为奇怪的晚饭,好在有关关这个小人精在,气氛倒也不至于太糟,待用过饭后他便一头扎进了萧景澄的怀里,开始了每日的撒娇时光。
余嫣便索性不理会他们父子二人,拉了忆冬去屋里收拾嫁妆单子去了。
待她忙完后萧景澄也摆脱了关关,进屋寻她来了。忆冬识趣地退了出去,还替他们将门关上了。
萧景澄走到余嫣身边,发现她今日胃口似乎颇好。晚饭的时候便吃了不少,这会儿竟又在吃点心。他走过去顺手拿起余嫣吃剩的半块百花酥放进了嘴里,随即就感觉一股甜腻涌上喉头,竟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余嫣赶紧递茶给他,又轻轻给他抚背:“王爷干嘛吃这个,这是我吃的。”
“所以如今你吃的东西都这般甜,我往后是不能吃了?”
萧景澄不免有点郁闷。从前的余嫣并不嗜甜,虽说也爱吃糖,但好歹都是些正常的味道。不像今日这些东西,一个赛一个得甜。
“难不成王府采买的糖多了些,做点心的时候便要多放些?”
余嫣看他被齁得难受的样子不由笑了:“王爷且先忍一阵子吧,待过了这段日子我便也不吃这般甜了。”
“所以你吃得这么甜是为了什么?”
余嫣便笑着附到他耳边说了句话,听得萧景澄眉头紧皱:“咸儿甜女?这是谁教你的?”
他从前也不过就听人说起酸儿辣女罢了,且还得在怀了孕后看孕妇的口味而定。却不知还有这还未怀上便先大肆吃糖的说法。
余嫣便道:“我今日去了林家见了清薇,她给了我几个法子说是能生闺女,我便想着反正无伤大雅不如试试可好。咱们就试这一回,若不成就算了。”
“所以你那满桌子泥鳅鳗鱼海带汤,还有我需吃的牛乳茶牛乳酪什么,也都是你那好友教的?”
余嫣点点头,怕他生气便主动坐到了他嘴上,撒着娇道:“王爷就当是为了我,就试这一个月好不好?”
“那若是这个月怀不上呢?”
“那我便再去找清薇,问问她只有什么法子能叫人怀孕的……哎哟!”
余嫣话未说完腰间就被人狠狠地捏了一下,她整个人立马酸软地跌进了萧景澄怀里。
“王爷,你干嘛?”
“就想好好教训你一下,省得你整日里胡来。连闺房之事都随意同人说,我从前怎么不知自己竟娶了个这么大胆的女子。”
“清薇不一样,妾身与她无话可说,自然什么都能谈。”
“那你们是否连我们的床笫之事都一并谈了?”
余嫣脸上一红,赶紧摇头。其实原来也准备谈的,毕竟钟清薇是个什么都敢说的人。只不过后来话题绕到了贺庆舟身上,两人的情绪便有些低落,这事便没谈成。
不过以她对钟清薇的了解,只怕下回见面她便要拉着自己问东问西了。尤其是浅尝辄止一事,她哪里忍得住不问呢。
余嫣想到这一幕不由脸上一红,下意识地便勾住了萧景澄的脖颈,轻笑道:“王爷,我陪你沐浴可好?”
难得夫人主动开口邀约,萧景澄哪有不从的道理,当下便将人打横抱起,又吩咐外头侍候的人送热水进来。
说起来自从有了关关后,两人已很少同浴。今日既是余嫣主动他自然不会放过她,必是要在净房里便先过足了瘾再说。
余嫣也没阻止他,按钟清薇给她的黄历算法,今日是宜生女的日子,她本也打算跟萧景好好交流一番。
只不过怎么才能浅尝辄止,确实有些令她头痛,于是她便想到了同浴这一法子。
没成想今晚的萧景澄不同于以往,情绪被点燃后便有点不管不顾。余嫣非但没能令他做到浅尝,更无法叫他心甘情愿地辄止。
最后反倒闹得比往日还要凶,累得余嫣浑身无力,连打他的拳头挥出去都软绵绵的,仿佛没吃饭一样。
真讨厌,白白浪费了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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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厨房依旧是每日端相似的食材上桌,只不过做法变了又变,力求叫王爷同王妃吃得满意。
萧景澄虽不大喜欢那些腥味颇重的东西,好在桌上也不止这些菜品能吃,他便也睁一只眼一只眼。
反正就试一个月,一个月后不管怀没怀上,他都不会再让余嫣这般乱来了。
虽说生姑娘是件好事,但也不能叫她把自己的身子都给弄坏了。照她如今这日日吃甜的架势,只怕一个月后便要重几斤了。
她这般纤弱胖一些也好,只是甜食不易多吃,且若长年累月吃下去对身子只有坏处。
对萧景澄来说有没有女儿是次要的,余嫣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余嫣那些偏方不但有吃食上的禁忌,连同房都颇多忌讳。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她不肯令他碰她,这便叫萧景澄十分不爽了。
但他又拗不过余嫣,毕竟人是自己娶回来的,撒起娇来那模样简直能要了人的性命。尤其每次她楚楚可怜望着自己的时候,简直能生生夺去萧景澄的命。
那一刻他只想臣服于她,做事事听命于她的傀儡。
他怎么就挑了这么个魅惑人间的妖精呢。
萧景澄失笑,唯有听话。
一直到某日两人同房时,萧景澄终于忍不住疑惑道:“我总觉得你近些日子不大对,尤其是在这件事情上。”
余嫣见他看破也就索性不瞒他,承认道:“我本不想同王爷说,想着自己调整便好。但王爷既是发现了,那便说给王爷听也没什么。”
只是这话不好当众说,她唯有趴在萧景澄的耳边同他咬耳朵,一番轻言细语听得萧景澄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所以你那闺蜜还同你说了这个?她自个儿可有用过?”
“想来是用过的,不然也不会同我说这法子有用。王爷,不如我们今晚试一试可好?”
“不好。”
萧景澄一口回绝,二话不说便搂住了余嫣:“这算什么,生子本就是女子受苦之事,如今于这事上还让女子隐忍……”
萧景澄烦躁地住了口,随即吻住了余嫣,“若是那样才能生女儿的话,那我宁愿再要个小子,也好过你整天这般委屈。”
开什么玩笑,要叫他的女人受尽委屈才能生一个女儿的话,他倒宁愿这辈子再没第二个孩子。
无论做什么,他的余嫣都是最重要的。男欢女爱本就是水到渠成之事,生男生女更是老天爷决定的,搞那么多荒唐的法子也未必有用。
倒不如好好地享受一番,管它有孕与否。
萧景澄凑近到余嫣的耳朵,轻声道:“所以这些日子你皆是在忍?”
余嫣有点不好意思:“这个……总是很难成功。”
有个这般强势的丈夫谈何容易。每每总是半途而废缴械投降。
算了,既是他不愿意那便随缘吧,姑娘也好小子也罢,只要是她与萧景澄的孩子,她都会豁出性命去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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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清薇的方子还没折腾够一个月,余嫣就被忆冬和严循的婚事分去了注意力。
萧景澄便趁机夺回了“掌家权”,令厨房又回到了从前的规矩,还特意往里塞了两个苏帮菜的厨子,令他们做些清新爽口的菜来,解一解这阵子吃的乱七八糟的味道。
余嫣顾不得理会这些,一心忙着操办忆冬的婚事。待入秋后天气凉爽时,挑了个好日子便替他俩把婚事办了。
酒席就办在王府旁边的一处小院子里,那是萧景澄特意赏给严循的,看得徐朗等人眼红不已。纷纷都忙活起了说亲的事情,只盼着哪日也能得王爷的赏赐。
严循这边的亲戚朋友不少,严嬷嬷提前就给他们发去了帖子,到了成婚这日自然一个个都过来喝喜酒。
忆冬这边却是没什么家人。她父母早已去世,原先家里是个哥哥的,但忆冬并不喜欢这个哥哥。当年父母就是为了给哥哥娶媳妇手里头缺钱,这才把她卖了的。
更叫她伤心的是,这事情居然还是哥哥主动提议的。为了自己成婚叫父母把亲妹子给卖了,这种人忆冬说什么也不肯再认他当哥。
这些年她在王府里过得颇好,她这个厚脸皮的哥哥竟还曾来找过她。一见面就是诉苦,说家里艰难日子不好过什么的,话里话外就是想从她手中骗银子去。
好在忆冬脑子清醒,一点儿没上当。当时她人还在文懿院当差,她哥来了拉着她不放,忆冬直接就唤了几个小厮过来,叫他们把人给轰了出去。
当时她哥走的时候还放过狠话,说要走着瞧。结果瞧了这么多年也没再瞧着他,忆冬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这次成婚她自然不会给她哥发帖子,甚至都没有通知原先家里的亲戚们。那些人也不曾善待过她,有一回她上街碰到了从前的婶婶,她居然还对旁人说她是给大户人家做通房的,话里话外皆是瞧不起她的样子。
所以这些人忆冬一个也不想请,以后也不打算再来往了。
倒是府里几个相好的小姐妹全被她请了去喝喜酒,尤其是春喜。她这人最喜欢热闹,又能说会道很会来事,婚礼上有她在便不怕会冷场。
但叫忆冬没想到的是,余嫣竟也要来喝她的喜酒。这实在叫她受宠若惊,吓得当场就要跪下谢恩。
余嫣却笑道:“这有什么,这么好的日子我自然要讨一杯酒喝。回头王爷也会去,我会叫他看着点,替严循多挡几杯酒,免得他新婚之夜喝太多,误了你俩的洞房。”
这话没把忆冬臊死,抱怨了一句“主子真坏”便红着脸走了。
没过两日忆冬的婚事就热热闹闹地办了起来,萧景澄特意放了手下护卫们一天假,好叫徐朗等人安安心心地帮着严循操持婚事。
徐朗笑着拍胸脯保证:“王爷放心,兄弟们一定把洞房闹到天上去。”
吓得严循赶紧一人一瓶好酒送去,只求他们开恩。
那一日王府所在的巷子爆竹声就没停过,从早上起就闹得人睡不着,大人小孩全被吸引过来看热闹,看着新娘子从高大阔达的王府坐着花轿从侧门出来,径直就被抬进了旁边小而精致的院落里。
就有小孩子在那儿拍手叫好,一个个嚷着要看新娘子。春喜自是领着关关也夹在人群里凑热闹。
关关自小是在镇上长大的,性子颇为不受拘束,碰到这样的大喜日子更是欢喜得什么似的,全然忘了自己的世子身份,比哪家孩子都玩得更起劲。
这可苦了几个乳母,一个个追在世子爷屁股后头,生怕出什么闪失。还有人求春喜:“姑娘给说说吧,这里人多万一摔着踩着可怎么办,还是叫世子跟咱们回去吧。”
春喜却也是在王府被闷坏了,不想就这么回屋去,于是只紧紧抓着关关的手叫他跟紧自己,两人店里在人群里看热闹。
几个乳母没了法子,只能护小鸡般地将宝贝世子护在自己的周围。一直到人群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直接就走到了关关的跟前。
乳母们自然认得这个人,一下子便紧张了起来。这人是关关的夫人,姓秦,听说是王爷特意请来给世子开蒙的师父,那文章写得叫一个出色。
关关在他手里才学了没多久,就已整日里背诗念词识了不少字,但也经常被夫子训得眼泪汪汪。
偏偏王爷还不许人哄,只叫他们听秦夫子的便是,害得她们想护也护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关关挨训。
今日是忆冬大喜的日子,关关说什么也要来凑热闹,但仔细想想王爷似乎没准许关关可以不念书,所以秦夫子这是来抓人了?
乳母们一想这事儿便头皮发麻,当场便默默地让开了一条道。可怜关关还未注意到夫子来了,依旧拍着小手笑得天真,待面前一道阴影罩了下来,他才如临大敌般躲到了春喜身后。
春喜也曾见过秦夫子,虽不熟却知这人颇为古板,于读书一事上半点变通也无。听说他还常把关关训哭,春喜就打心里讨厌这人。
这会儿眼见关关吓得瑟瑟发抖,便一把将他护在身后,凶巴巴地望向秦夫子。
秦子仪也是知道这个春喜的,知道她是从关中来的姑娘,性子豪爽不拘小节,还特别能说会道,十个人也未必说得过她。
他就不太想跟这人打交道,但关关却又必须被拎回书房去,这是他的原则问题。
王爷既没说今日关关能放假,他便必须读书,不仅如此还要因为逃课的事情被罚抄诗词。
秦子仪一脸没得商量的表情紧紧地盯着关关,直把孩子盯得惭愧不已,最后竟默默地自己从春喜身后走了出来。
春喜便急了,一把拉住他道:“你上哪儿去,又要回去受苦受难?”
秦子仪一听这话便不高兴了:“姑娘这话错了,读书能教人识礼懂事讲规矩,岂是受苦受难之事?”
春喜一看他这架势就想到了从前的王秀才,立马不耐烦地摆手道:“行行,你说得都对,但今日事出有因,少见一日又怎么样?你就当他晚一天找你开蒙不就行了?”
“当然不行,读书是个长久坚持的事情,若今日有事不来明日头疼脑热又不来,那书何时才能读完。自小的规矩须要立好,否则长大后便会自由散漫蛮不讲理,且不以为耻。”
春喜一听就怒了:“夫子这是在指桑骂槐?”
秦子仪本来没这个意思,被春喜一提醒才发现自己说话不妥,于是立马拱手道歉:“在下没有这个意思,请姑娘不要误会。若在下刚才的话惹姑娘不快了,在下现在就向你道……”
秦子仪说着说着就发现春喜的脸色变了,她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头顶,突然出手一把将他推了开去。
秦子仪立马摔倒在了地上,整个人颇为狼狈。他自小读书最重礼仪,没想到今日当众被个女子推倒,实在叫人颜面扫地。饶是他性子好不受与人争斗,这会儿也来了点脾气。
结果刚爬起来便看到了地上炸开了一堆爆竹,不由愣了下。旁边几个乳母也纷纷赞他命大:“要不是春喜推开他,这爆竹搞不好就要在头顶上炸开了。”
“就是啊,这谁放的爆竹啊,这么不小心。”
“秦夫子赶紧回去吧,看来你今日不适合来这里。”
说完乳母们皆是笑了起来。
秦子仪倒没有恼羞成怒,反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衫,郑重地向春喜拱手道:“在下谢姑娘救命之恩。不过在下还是要将世子带走,望姑娘不要阻拦。”
春喜本想说我要是想拦你打得过我吗,但话还没说出口关关这个没用的就自动上前走到了秦子仪身边,乖乖跟他走了。
气得春喜在原地吹胡子瞪眼睛,十分不爽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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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冬的婚礼因有王府撑腰,办得极为热闹喜庆。余嫣也在那小院子里待了许久,一直到后来萧景澄受不了了,才派人把她叫了回去。
余嫣今日实在有些累,回府的路上人便不舒服了起来。起先是头晕,后来便是反酸。她想大约是今晚吃了太多东西的缘故,也就没放在心上。
刚踏进王府的大门便见萧景澄已在夜色里等着她了,余嫣便快走几步来到他身边,出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原本她是不爱在人前这般与萧景澄恩爱的,但方才忆冬的婚礼着实叫她感动,她便有些情绪上头,忍不住想与自己的夫君亲近亲近。
两人便这般头顶夜色慢慢地往正院走去,身后丫鬟婆子远远地跟着,谁都不敢上前打扰。
走出一段后余嫣胃里那股烧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难受得她步子一顿,当下便立在了原地。
萧景澄见状便道:“怎么,是累着了吗?”
余嫣却被那反酸的感觉搞得说不出话来,只摆了摆手深吸了一口气。就在她准备提步继续向前时,一阵反胃的感觉涌上喉头,令她控制不住捂嘴干呕了一声。
这一声在夜色里听起来分外清楚,一时间所有人皆愣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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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嫣自己也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站在那里。直到身后有个婆子壮着胆子上前道:“夜里风凉,主子还是先回屋歇着吧。”
萧景澄一听这话立马抓住了余嫣的手,扶着她的腰一同回了正院。身后几个婆子面面相觑,皆露出了欣喜的笑来。
她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一下子就猜到发生了什么,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已是盘算起了该怎么侍候王妃的孕期和生产了。
萧景澄一路都走得很慢,扶着余嫣就像扶着什么易碎的珍宝似的。待回了正院进了堂屋,将余嫣扶着坐下后,他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余嫣还从未见过这般紧张的他,不由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萧景澄对女子有孕之事知之甚少,所以这会儿还不敢肯定,只探询地问道:“你方才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就是胃里反酸想吐。”
“那可要叫大夫来看看?”
余嫣一把拉住他的手,笑道:“这么晚了,不如明日再叫吧。”
“晚什么晚,冯大夫就在府里,我这会儿就让人把他叫来。”
萧景澄说罢不等余嫣反对,立马就吩咐人去叫冯大夫。余嫣也没再拒绝,她确实也想叫大夫把把脉,看看自己是不是有了好消息。
她的月事迟了大概有半个多月了,这些日子整日忙碌,她自己也未留意过。刚刚胃里那股难受劲涌上来的时候,才令她想到了怀孕一事。
当年她怀关关的时候似乎也是这种感觉。不过那会儿她人在船上,一时也分不清是孕吐还是晕船。
但今日她好好地走在平地上,胃里的那股子酸味却怎么也压不下去,算了下日子又迟了这么久,她便也有些不确定了。
还是叫大夫把下脉更好,若真有了往后就得注意了。
萧景澄难得这般六神无主,跟平日里沉稳冷静的他截然不同。他背着手在厅里走来走去,不时地朝门口张望,一直到冯大夫急匆匆地走进来,他才沉声道:“你且替王妃看看,她有些不适。”
冯大夫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当余嫣真是哪里不适,于是表情一凛颇为认真地诊起脉来。一番望闻问切后只觉得哪里都好好的,这才有些明白过来,又含蓄地问了问余嫣月信的日子,随即便跪倒在地冲萧景澄笑道:“属下恭喜王爷,王妃这是喜脉啊。”
“你确定?”
“确定,看王妃这脉象,孩子已快有两月,正是需要格外小心的时候。待属下开一副开胎的药来,先叫王妃吃上,以保平安无事。”
萧景澄的脸色便愈发紧张了,立马催着冯大夫开了药方,又着人煎药去了。余嫣却觉得此刻天色已晚,便劝他道:“不如明日再喝吧。这会儿喝了药,我今夜还怎么睡得着?”
冯大夫便在一旁插嘴道:“主子放心,这药里添了安神的药物,可保一夜安睡到天亮。”
萧景澄便冲余嫣笑道:“听到了吗,不必担心睡不好,夜里睡得迟早上便起晚些,我会叫他们轻手轻脚做事,以免吵着你。”
余嫣当下就觉得自己的命实在是太好了。放眼望去京城的女子哪个像她这般好命,一成婚便自己做了府里的女主人,头上连个管她的人都没有。
公公早亡婆婆有自己的家要顾,偌大的王府就住着她与夫君和孩子,这两人又是什么都听她的。难怪钟清薇说她命好,她从前受的那些苦和如今的日子比起来,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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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们一听余嫣有喜,立马就忙活了起来。连原本在儿子那里忙着送客的严嬷嬷都忍不住跑了回来,非要亲自照看余嫣的饮食起居。
“我明儿就叫忆冬回来,主子有喜是大事,身边必定得有可心的人侍候才行。”
余嫣很是不好意思,忆冬刚成婚,本该好好放几日假才是。可严嬷嬷坚持要叫儿媳妇回来,还说方才忆冬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她本这会儿就要回来的,是我做主要让她今日先好好过个洞房夜,明日再回来侍候主子。”
余嫣一听便没再坚持,萧景澄也立马拨了赏赐下去,整个王府喜气洋洋,连已经快要睡了的关关都忍不住跑了出来,抱着余嫣问道:“娘,出什么事了?”
余嫣就笑着摸他的脑袋:“关关想不想要一个妹妹,娘给你生个妹妹可好?”
关关用力地点点头,刚要拍手称好,又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一定会是妹妹吗?”
这倒把余嫣给问住了,生男生女的事情谁也说不好,于是她老实回答道:“这个娘也不知道。”
关关就去问萧景澄:“那爹知道吗?爹这么厉害肯定知道吧。”
萧景澄被儿子这么一吹捧也有些托大,当下便点头道:“爹自然知道,你娘肚子里的就是妹妹,你且等几个月,到时候妹妹生出来了你要待她好些知道吗?”
关关高兴地手舞跳蹈,被乳母哄着抱着带回暖阁去了。余嫣就嗔怪地看着萧景澄:“王爷这么说万一到时候不是呢?”
“不会不是,我既说了是女儿,便一定是个姑娘。”
余嫣也是服了他了,没想到这人还是这般自信,简直都有点狂妄了。不过也是因为有这股狂妄的劲儿,他才能在皇城司在西北战场所向无敌吧。
余嫣一想到他中毒失明的那些日子,不由有些后怕,待回到内室被他抱在怀里后,便搂着他的脖颈道:“王爷以后还会再上战场吗?”
“怎么,你怕皇上送我去西北?”
余嫣老实地点点头:“妾身也知道保家卫国的道理,只不过心里还是会有些害怕。”
“那你便不必怕了。皇上从未想过送我去战场,从前是我自己请战,皇上不得不允准。那时你下落不明,我怕自己整日待在京城会发疯,所以才请战去了西北。如今你人回来了,咱们还有了孩子,我自然会留在京城多陪陪你们。至于西北你也不必担心,抚国将军家几位公子皆是悍将,一旦西北那边匈奴和契丹人不老实,他们便会去戍边。不过近些年他们忙着互相争斗,暂时没空还惹大齐,所以咱们还能过许多年的安稳日子。待我老了走不动了,自然也就轮不到我去西北了。”
老?余嫣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她心里萧景澄是不会老的,也是不会被战胜的。
可是没想到他会自己提老去这件事情。余嫣盯着眼前之人清朗的眉眼,总觉得这一天还很遥远。
“王爷说什么老不老的,孩子一个还小一个还没出生,以后要王爷操劳的地方多了去了。王爷若是老了,那我跟孩子可怎么办?”
“自然不会急着变老,会待孩子们都大了。到时候我是老头子你是老婆子,我们一起到处游山玩水,再也不必操心孩子们的事情。”
这事儿听起来颇为叫人动心,余嫣便忍不住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一口:“那咱们说定了。”
“说定了。”
很快丫鬟送来熬好的安胎药,萧景澄盯着余嫣令她喝得一滴不剩,这才喂了块糖进她嘴里。然后两人沐浴上床,什么都没做,只搂在一处睡觉。
余嫣不由好笑,轻轻地指腹挠着萧景澄的胸膛:“接下来的几个月,王爷都要这般过了?要不我替王爷收个通房?”
话没说完就被萧景澄一个侧身吻住了嘴唇,他似乎很不高兴她提通房的事情,作为惩罚这个吻便格外悠长。
好在他还顾虑着余嫣的身子,过了片刻后便放开了她,随即轻点她额头道:“下回再说这种话,我便对你不客气。你且放心我已问过冯大夫,待你过了三个月胎像稳定后,便什么事都可以照旧了。”
余嫣一听他问冯大夫这个,羞得满脸通红:“王爷怎么这样,这种话也能随便问人。”
“如何不能。他是医者,自然要为人排难解惑,你从前在医馆时这种事情应该也见过不少吧。”
余嫣自然见过,只不过从前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总有那么点隔靴搔痒,如今真叫她给碰上了多少还会有点不好意思。
“王爷以后说话注意些,你这样叫我如何面对冯大夫?”
“有什么难面对的,他见着你也不敢与你直视,你有事只管吩咐便是。要记得你是这王府的主子,所有人都要听你的。”
萧景澄说着轻轻嗅了嗅她的脖颈,轻声道,“包括我在内。”
“是吗?那我叫王爷整个孕期都别碰我,王爷可听我的?”
耳边传来萧景澄沉哑的笑声:“唯有这个恕为夫不能从命。”
余嫣……
这个人怎么这般讨厌。果然还是变成老头子比较好,老了后人便会变得平和,这方面的事情也就不大会想了。
只是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老呢?
余嫣摸着还未隆起的小腹,嘴角微微上扬。
总要等到孩子出生养大,再看着他们娶妻生子才好吧。
那还要很多很多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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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嫣一怀孕,整个王府的人都变得紧张起来,连关关都受到了这种气氛的感染,靠近余嫣的时候变得小心翼翼。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明白,只能好奇地问余嫣:“娘,为什么我现在不能抱你了?”
“不是你不能抱我,是我不能抱你。因为你长大了,得自己走路了。”
关关哪里这么好唬弄,头摇得跟什么似的:“不对不对,娘说得不对。之前娘还抱过我的,可这两天人人都说娘不能再抱我了,为什么呢?”
“因为关关读书了。读书了便是长大了,长大了便不需要人抱了,明白吗?”
小奶娃一知半解,在母亲这里得不到答案后,就又去问秦夫子:“夫了,我娘说了读书的人就不能再被抱了,是这样吗?”
秦子仪自然也听说了郕王妃怀孕一事,只是关关年纪太小同他说这个也没用,便认了王妃的说法,点头道:“那是自然,你已是读圣贤书的人,不再是从前不懂事的孩子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巧赶上春喜过来给关关送饭,听到这话后十分不屑地笑出声来。但她也不与秦子仪争执,只走到关关身边问他道:“你还想不想要妹妹了?”
关关连连点头:“想的想的,自然要的。”
“所以你娘暂时就不能抱你了。万一抱了你妹妹跑了,你说怎么办?”
关关吓得脸色一白:“娘抱我妹妹就会跑?那算了,我以后都不要娘抱了。”
春喜满意地摸摸关关的脑袋,夸了他几句乖后,又抬头去看秦子仪。果然这个古板的家伙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自己,活像她说什么了不得的话似的。
这种读书人就是累,整天骗来骗去的有什么意思,就不能跟孩子说实话吗?
虚伪。
春喜懒得理会秦子仪,转身回正院给余嫣做她喜欢吃的点心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先前甜的东西吃多了习惯了,余嫣这一胎怀上后确实不嗜酸却爱吃甜,每日里总馋各种甜汤和点心吃。
严嬷嬷也觉得稀奇,私下里跟春喜悄悄说:“搞不好这一胎当真是个闺女。我记得我怀我家阿循的时候,每日里只想吃蜜饯,还得越酸越好。我那嫂子也是一样,什么菜里都要放两勺醋才吃得下去。但我小姑子便不同了,她那会儿怀头胎的时候,就恨不得整天抱着个糖罐头才好,到最后把人吃得滚圆,生了一对双生闺女,别提多漂亮了。”
春喜一听就觉得不妙,吃糖无所谓,生闺女她也照样疼,可若是余嫣吃太多糖把自己吃成个胖子,那可就不妙了。
不说美不美的,光是身子也会变差许多。她是跟着韩星云行医多年的人,自然知道孕期的忌讳,知道吃多了糖不仅对产妇不好,对腹中的胎儿也会有影响。
于是她当下停下了手中擀面的动作,又叮嘱厨房里的厨娘们先别做各种酥饼,急匆匆地回屋去了。
进到屋里正好看见余嫣准备喝莲子羹,于是上前一把将碗拿了过来。
“姐姐还是少吃些甜的为妙,我回头让人给你炖鱼汤,你多喝些那个。”
余嫣便笑:“你这又是怎么了,突然管起我吃什么来了?”
“我是想起从前星云叮嘱那些产妇的话,总觉得还是小心些为妙。你自己也见过何员外家的小妾生产吧,就是孕期贪嘴吃多了,结果孩子太大受了多少罪才出来。姐姐我是担心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万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