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地动
入夜的岱山比起白日里凉了许多, 虽已入夏但夜风一吹入脖颈还是冻得人直哆嗦。
山里的气温比外头要低许多,很多守夜的侍卫皆是咬牙强忍着,却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
长夜漫漫颇为难熬, 偏偏明日便是祭天大典, 不容许人有一丝的松懈。所有人皆是整夜忙碌,连英宗都躺在榻上辗转难眠。
刘公公在屋里侍候他,一面给他捶腿一面道:“皇上夜深了, 不如早些歇息得好。”
英宗却虚抬了一下手:“你再同我说说萧景澄是如何打的阿晟。”
刘公公一脸为难道:“皇上不是都知道了吗?”
“知道了你便不能再说了一回了?阿晟当真去轻薄郕王妃了, 当真闯进人家的洞房意行不轨之事?”
刘公公有点不明白皇上为何今日这般执着于此事,问了一遍又一遍。
三皇子萧晟轻薄郕王妃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只不过他挨了郕王一顿痛揍全身肋骨尽断也是事实。刘公公实在摸不透皇上的脾气, 不知这事儿说出来他究竟会偏向哪一边。
虽说起头得赖三皇子, 但郕王殿下出手也忒狠了点, 简直是把人往死里打。
那三皇子毕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啊。
刘公公满头冷汗不敢多说, 只挑无关紧要的方面应付了英宗几句。好在英宗像是乏了,也没有继续追问,微眯着眼侧躺在那里, 眼见着便要睡了过去。
刘公公怕榻上寒凉,刚想开口请英宗回床上歇息去,突然听见了几声细微的吱吱声。
这声音他听着耳熟,小的时候家里穷这东西比米缸里的米还要多,整日在眼前乱蹿,一到夜深人静时分便吱吱地出来偷米偷油。
可自打他进宫后听到的机会就少了。宫里虽说也有,到底要比宫外好得多,一年都要灭好几回鼠。尤其是皇上住的养心殿,哪里会叫耗子跑进去,那么多小太监整天围追堵截, 说什么也不会放进去一只。
所以眼下在此处听到老鼠的叫声时,刘公公下意识头皮一麻,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他几乎不敢回头,只微微侧过脑袋拿眼角的余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果然就见烛火的光圈下一只肥硕的老鼠正贼眉鼠眼地望着自己。
一人一鼠互相对视,也不知是哪个更怕哪个一些。
刘公公活了一不大把年纪,没想到头发都快白了居然被只大老鼠给吓着了,当下全身僵硬动弹不得,整个人竟是抖了起来。
然后他一个没扶稳,本就单膝跟着的身子朝旁边一歪,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动静吵醒了刚要睡着的英宗,他不悦地睁开眼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这般毛糙。”
刘公公的声音都变了:“皇、皇上,有老、老鼠。”
“什么?”英宗像是没听明白,愣了两秒才反应壹,瞬间睁大双眼。
刘公公见状终于回过神来,大呼一声“皇上小心”,飞身挡在了英宗面前,又冲门口大声呼喊起来:“来人,快来人!”
结果不仅门外的小太监们一哄而入,连那老鼠的亲戚朋友也都蜂拥而至,从四面八方跑了进来。一时间人与老鼠混战在一处,寝殿内热闹非常。
那些老鼠与寻常的家鼠还不大一样,不仅个头大且毛色异常深黑,而且胆子非常大,根本不怕人来抓。英宗的屋子里各种糕点颇多,它们闻着香味就全都朝这边来了,不仅在人的脚边乱蹿,还蹿上了台子去咬糕点,一不小心又打翻了烛台,差点儿烧着屋子。
小太监们大多不会抓老鼠,急得刘公公满头大汗,又要护着英宗又要逮老鼠,到最后人也没护着老鼠也没抓着,反倒闹了个人仰马翻。
英宗被眼前这一幕气得勃然大怒,大声喝道:“这到底怎么回事,萧景澄人拉,叫他给朕滚过来,马上叫他过来!”
“是是皇上,老奴马上把郕王殿下叫过来,马上叫他过来。”
这会儿的萧景澄却因头痛在房内休息,直到外头的吵闹声传进门来,他才微微睁开了眼,看着大门被人推开。严循跌跌撞撞冲进来,焦急道:“不好了王爷,也大事了,皇上皇上那边……”
萧景澄倒是颇为淡定,将盖在头上冰凉的抹额一摘,沉声道:“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王爷这事儿慢不了,您快去看看吧,皇上的寝宫里来了一群老鼠,连咱们这里都有了。您快想想办法吧,否则龙颜必定大怒啊……”
萧景澄这才下了榻披上外衣,淡声道:“走,看看去。”
-
岱山行宫的鼠患闹了一整夜才消停下来。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京城的张府内。
张相这一回没跟英宗一块上岱山去,这几日便休沐在家中。天刚蒙蒙亮他派出去的探子便回来了,还带来了这样的好消息。
“大人放心,一切都很顺利。皇上叫那么多老鼠闹得一夜没睡好,听说把郕王殿下叫过去狠狠地骂了一通。那声音大的外头不少人都听见了。”
张相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那也不算什么,挨几句罢了,离咱们的计划还远着。那些去放老鼠的人都解决了?”
“大人放心,全都解决了。该杀的杀该封口的封口,一个都不会说错话的。”
“那便好,你再去安排安排,叫人留意着,此番皇上去祭天本就心情不悦,若再出点什么妖蛾子便更要迁怒于他萧景澄了。不妨让人多给他们整点麻烦,好叫萧景澄彻底失了圣心。”
要知道这天下没有一个皇帝疑心不重,萧景澄甚至不用做什么天大的错事,只消几件小事没办法,很快便会失了圣宠。
到时候他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出个花来了。
等到除了萧景澄这个眼中钉后,他便能腾出手来慢慢收拾英宗这个白眼狼了。当年若非靠了他们张家,他能坐稳龙椅?只怕这皇位早就落到萧景澄手中了。
想不到这人也是个过河拆桥的主,翅膀还没硬就想把自己给一脚蹬开,岂知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他得叫英宗明白一个道理,他既能把人扶上皇位,也就有这个本事把人拉下马来。
-
余嫣一整夜都没睡好,到天亮的时候被额头上的伤口生生给疼醒了。
侍候她的宫女锦心见她醒了,赶紧过来递水,又关心道:“王妃疼得可好些了?”
昨日的事可是吓她们一跳,郕王妃突然在翊坤宫的长廊台阶下摔倒,不仅扭伤了脚踝还撞破了头,搞得贵妃很是不悦,把她们这些侍候的通通骂了一顿。
于是乎宫女们对余嫣愈发尽心,生怕她再有个闪失。
“王妃既是醒了,不如先把药喝了可好?许嬷嬷天不亮就起来把药熬好了。”
余嫣本不想喝药,又怕她们挨戚贵妃的骂,于是只能点头道:“好吧,那便先喝药。”
锦心立马就去把药端来,看着余嫣一口气喝得一滴都不剩这才松一口气,又开始叮嘱道:“贵妃娘娘说了,王妃今日便留在房内好好养伤。若是想吃点什么用点什么告诉我就行,奴婢一定把您侍候好。”
“我这也不是什么大伤,不用这般麻烦,贵妃可好?”
“我们娘娘没事,王妃请放心。倒是您腿脚不方便,贵妃要您一定留在屋内乖乖养伤才好。”
“这是贵妃说的?”
锦心点头:“奴婢可不敢说谎。”
余嫣只能听了她的话,乖乖留在了房内。原本她还想翻翻书册什么的,没想到喝了那个药后人便昏昏欲睡,一整日都没什么精神,一天倒有半天是躺在床上的。
锦心还是按顿给她拿来了汤药,看着她喝下后才能放心,又给她扭伤的脚踝擦跌打药酒,还说过两日待她头上的伤好些了,便要给她涂袪疤的药膏。
“那是皇上赏给我们娘娘的东西,听说是西域来的好东西,去疤效果特别好。我们娘娘也才得了一罐,叫我拿来给王妃您了。”
余嫣便想要推辞,奈何锦心不听她的,恨不得当下就给她涂药好看看效果是否真如传闻中说的那样好。
余嫣因身上发软没有力气,也不再坚持什么,软软地躺回了床上,又一次睡了过去。
这一次也不知睡了多久,余嫣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外头天居然黑了,整个人依旧是晕晕的状态。
她强撑着坐了起来,刚要开口叫锦心才发现自己睡的床晃了厉害。
不仅是床,床幔也在动,再看屋子里的桌子椅子,皆是蹭着地面发出细碎的声音。还有茶壶和茶杯,撞击在一起响个不停,仿佛整间屋子都随着一个节奏晃动了起来。
余嫣大吃一惊,赶紧掀被下床。刚踏上地面扭伤的脚踝便传来钻心的疼,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扶着晃动的家具挣扎着往门口挪,刚要叫锦心的名字对方倒是一脸惊惶地冲了进来,双唇发白哆嗦着道:“不好了王妃,地、地动了。”
-
岱山行宫,地动来的时候英宗正一个人坐在屋内闭目养神。
今日的祭天大典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也令他有了更多的想法。此刻他遣散了包括刘公公在内所有侍候的人,一个人独自等在屋内,眼前闪过他上位近十年来发生的种种。
他自认不是一个昏君,却也明白跟父亲明帝相比,无论是政治手腕还是处事能力都很难相匹敌,甚至都比不上早逝的哥哥成慧太子。
如果当年哥哥不死就好了,那样他就会当皇帝,李氏就会当皇后。而他也不会生出那么多不该有的想法,以至于如今活得这么累。
当个闲散王爷或是辅佐哥哥的股肱之臣没什么不好,看看侄子萧景澄,不就比他活得更恣意放纵吗?
他本也不是个当皇帝的料,父皇对他的期望也不在此,可偏偏哥哥生了意外,令他有了一线希望。
他也是男人,也有竞争心,更何况是争那个万人之上的宝座。试问谁不动心?
萧景澄不动心。
当年若非出了礼国公世子一案,他早已是板上钉钉的皇太孙。他明明可以说出真相,揭露礼国公世子迷恋契丹女奸细,还意图放走对方祸国殃民。
可是他没有,他独自背下了这口锅,让自己成了一个众人口中狎酸吃醋罔顾人命的纨绔。
当时张相等人就是以此为突破口,逼迫明帝放弃立萧景澄为皇太孙的念头,改立那时还是二皇子的英宗做了太子。
此事虽已过了十来年,但如今想起那时京城一触即发的大战气氛,还是让人后背发凉。
萧景澄,他是不愿意血流成河骨肉相残,所以才主动退位的吧。
英宗想到这里眉头紧皱,心里浮起了难言的酸涩。正在这时身下的梨花木圈椅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晃得英宗整个人差点飞出去。
他一把按住椅子的扶手,想要站起来时另一波剧烈地抖动再次袭来。英宗站立不稳重新跌回了座椅里,就见这时刘公公从外面冲了进来,大声喊道:“不好了皇上,地动了。”
英宗一听到地动二字,整个人便愣在了那里。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明明白天刚刚祭过天,他三跪九叩虔诚地向上天祈求国泰民安,为何到了晚间竟会发生这种灭顶的天灾。
京城地动,那是要动摇国之根本的啊。
所以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要出手惩罚他了是吗?黄河水患还不够,还要让京城遭遇地动这样的大难,以惩罚他这个明不正言不顺的皇帝吗?
英宗一下子便失了斗志,满头的冷汗疯了似的往下滴落,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站不起来。
刘公公吓得不行,冲过来便要扶他起来,奈何整间屋子不停地晃动,晃得人站不稳,也使不出力气扶人。
“皇上您快起来啊,这屋子有可能会塌,您不能留在这里啊。”
刘公公急得直掉眼泪,可英宗就是怎么也使不上力气,连同刘公公在内的几个太监用尽的力气,也没办法把他从椅子里扶起来。
就在众人急得快发疯的时候,萧景澄一脚踹掉乱晃的房门冲了进来。
刘公公一见大喜,喊道:“郕王殿下来了,皇上郕王殿下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萧景澄走过来一把将英宗从椅子里拎起来,随即便背上他大步朝外跑去。
太监们一拥而上跟在身后,刚跑出屋子便听身后轰隆一身响,刚才待过的寝室竟是塌了。
刘公公满脸惊恐又后怕不已,暗自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幸好郕王殿下来了,幸好啊。
可是眼前的困局并没有立刻结束,他们虽逃出了寝室,可依旧在行宫里打转。到处都是四散逃命的人群,烛火倒了后所有的地方都变得一片漆黑难辨方向。
刘公公等人只能跟着萧景澄埋头往前跑,却也不知是否能跑至安全的地方。更可怕的是头顶上不停有东西掉落,各种墙砖木头甚至是瓦片,刘公公眼睁睁看着一小截房梁掉下来,砸在了他身边的小太监头顶上,瞬间将他的脑袋砸成个破了洞的大西瓜。
看到这一幕刘公公才深切地体会到什么死亡的逼近,他吓得腿都软了。
也不知跑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丝亮光,像是外头的月光透进来一般。刘公公心念一动,一股希望冒了出来,刚想快走两步朝那月光照进来的门口奔去,便听轰隆一声巨响,眼前瞬间闪过一片黑暗,瓦砾飞石不断地砸向他,砸得他眼冒金星跌倒在地。
等勉强躲过这一阵头顶上的东西少了几分后,他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抬起头来,望向了四周。
一片漆黑里他只听到郕王在不停地呼喊英宗:“皇上,皇上您醒醒,皇上,二叔!”
刘公公大惊失色,虽看不清却还是根据声音传来的方向手脚并用爬了过来,很快就摸到了一片衣袖。然后他也跟着失声叫了起来:“皇上您醒醒,你快醒醒啊。”
“吵什么吵,朕又没死。”
英宗的声音虚弱地响了起来,他似乎躺在那里,身上被什么东西覆盖着,所以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刘公公心头一颤,开口时声音都颤了:“皇、皇上您怎么样,可、可是伤到了哪里?您且等着,老奴这就把压在您身上的东西搬开。”
英宗却嘲笑他:“搬什么搬,朕好得很,朕是被压得有点闷,不过那不是东西是个人。”
话音刚落便听萧景澄道:“皇上这会儿还开玩笑,刘公公说得是,您可有何处伤着了?”
“你用身子护着朕,朕又怎么可能伤着。倒是你要不要紧,怎么有粘呼呼的东西,你可是流血了?”
萧景澄不在意道:“一点小伤不必在意。”
“脑袋都砸破了还叫一点小伤呢。让朕摸摸伤得怎么样,唔……这个位置怎么跟朕从前伤的地方有点像啊。你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顽皮,有一次在御花园里差点撞破脑袋。”
“臣记得,那一次是皇上救了臣,却害皇上额头被砸破了个洞。”
“什么皇上不皇上的,你刚刚叫朕什么,再叫一声来听听?”
黑暗里有短暂的沉默持续着,过了片刻后才听到萧景澄轻轻唤了一声:“二叔。”
“对,这才对嘛,你都好久没见我二叔了,咱们叔侄间都生分了。说起来这都是朕的错。”
“不是皇上的错,皇上乃是天子自然不会有错,一切都是臣的错。”
“你又有什么错,你为了天下百姓牺牲了自己,是朕亏欠了你啊。今日你又为了救朕受了伤,唉朕欠你的太多了,唯有拿……”
英宗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景澄一把捂住了嘴:“皇上别说话,让臣听听外头的动静,似乎是有人来救咱们了?”
他们离门口已是很近,刚刚那一波晃动把屋顶给晃了下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幸好这殿内有几个颇为结实的台子,他当时带着英宗往桌子边沿一躲,这才躲过了被屋顶砸中的危险。
如今只消有人把面前的房梁和碎石清理掉,他们便能出去了。
外头隐约传来了微弱的呼喊声,隔着砖石碎木听不清楚,但萧景澄依旧鼓足一口气,冲外头喊道:“皇上在此,快过来救驾。”
这一声中气十足,外头似乎安静了一瞬,又很快活了过来。刘公公清楚地听到了有人搬动砖石的声音,心里大大地松一口气。
刚才那种气氛实在太叫人紧张,紧张得他都快湿裤子了。
皇上大约也是情绪上头,竟是要不管不顾把皇位传给郕王了。幸亏郕王及时出手捂住了皇上的嘴,否则君无戏言,到时候他这个在场的岂非要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传位之事兹事体大,岂能在这种情况下就随意说出。不过从皇上的态度来看刘公公也明白了,若是戚贵妃这一胎不能一举得男的话,只怕皇上真会动了把皇位传给郕王的心思了。
那自己以后更得抱紧郕王殿下的大腿不放开了。
刘公公一时间颇为感慨,又忍不住想起了远在京城紫禁城内的戚贵妃。不知地动的时候贵妃娘娘可一切安好,不知宫里现在是什么样的光景。
-
余嫣在听到地动的一瞬间便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瘸着腿跑出了房间。但她没有急于逃命,反倒朝着戚贵妃的寝宫跑了过去。
寝宫里已是乱作一团,受了惊吓的戚贵妃全身发抖,已是走不动路了。几个宫女扶着她托着她,也只是将她从床上扶下来而已。
外头狂风大作地动山摇,整座寝宫犹如风中的小船,摇晃得特别厉害,像是一眨眼便会倾覆一般。
宫女们大多瘦弱,自己都站不稳又如何扶得住已近临盆的戚贵妃。一不小心所有人摔倒在地,发出一连串的惊呼。
余嫣本来全身发软脚踝也疼得厉害,这会儿却不知从哪里生出股力气来,跌跌撞撞跑进去一把拽住戚贵妃的胳膊,就要把她往门口拖。
云苏见状也来帮忙,从后面推着戚贵妃的臀部把她往前推。几个人齐齐用力,终于把人拖到了房门口。
戚贵妃从地上狼狈地爬起身来,一见是余嫣不由感动道:“你怎么来了,还不赶紧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