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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发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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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午后的日光温软,  空气中夹杂着海风的湿润,淡泊的桂花香被凛冽的冷杉气息完全覆盖。

    夏日单薄的衣衫隔挡不住滚烫体温,有绯红从耳后向脸颊攀爬。

    心跳声扑通如重逢前的战鼓鸣擂,钟浅夕辨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陆离铮的。

    这是个特别被动的姿势,  失去视线范围,  耳畔尽是低沉磁性的宠溺诱哄与纷乱心跳,  除开陆离铮这个人以外,  钟浅夕再无任何倚仗。

    “你放开我。”她娇嗔道。

    陆离铮垂眸看着怀里炸毛的小狐狸,  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拍脊背,  “那求求哥哥啊。”

    钟浅夕咬唇倔强的昂着脑袋不肯答,  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

    “好好站稳。”陆离铮轻笑,不撩拨她了,他单手箍住盈盈不堪握的腰。

    骨肉匀称的手指勾着脑后的丝带缓慢抽离,  又立刻覆到钟浅夕眼前,帮她遮光,防止乍见光明眼睛难受。

    指缝透进微光,  钟浅夕的视线范围一寸寸地扩张,最终对上张桀骜不驯的笑颜,幽深眼眸映着少女娇俏身姿。

    钟浅夕愤愤质问,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

    “我怎么样了?”陆离铮气焰嚣张,  吊儿郎当的反问,  又把手紧了紧。

    钟浅夕又被迫贴近,  她深呼吸,长睫颤动,  拂下阴影弧度。

    再抬眸时,唇角挂着无比狡黠的笑容。

    陆离铮好整以暇地等她出招,只见少女忽然踮脚,  昂着头缓缓前倾,狐狸眼里水光潋滟。

    阵风掠过,带着扑扑簌簌的桂花花瓣,挂在发梢肩头。

    实在太近了,近到鼻尖快要碰撞,呼吸带出的热意交缠。

    钟浅夕快撑不住了,她在祈祷陆离铮偏头躲一下。

    奈何陆离铮挑眉,没有半分退避的意思,混不吝地看她表演。

    到底是有道德水平的先落败,钟浅夕气馁地缩回去,讷讷唤,“哥哥。”

    “乖。”陆离铮放开人,捏起发间的粉白桂花瓣,轻按她的脑道笑哄。

    “浅浅姐姐,这是你男朋友吗?”稚嫩的童声猛然响起。

    钟浅夕躯体颤动,绝望地侧目低头。

    刚刚所有的心思都落在陆离铮这儿,无暇顾他,现在才想起,她是在福利院陪孩子们玩老鹰捉小鸡呢……

    十几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看,钟浅夕想立刻换个星球生活,陆离铮倒是依然自在如风。

    他俩今天撞了色,一个白衬衫黑西裤,一个白色露脐短t搭配黑色热裤。

    相拥时难分彼此,大有情侣套装的味道。

    小朋友们天真可爱,歪头好奇问,“浅浅姐姐这是你男朋友吗?他长得好好看啊。”

    钟浅夕对人类幼崽生不起气,叉腰命令,“以后少看点儿偶像剧。”

    “你别胡说啊。”小鱼高声讲。

    “对对对。”钟浅夕附和,“别胡说。”

    小鱼严肃说,“明明是对象。”

    “……”钟浅夕默然无语。

    陆离铮漫不经心的用指尖把花瓣捻碎,淡粉的汁液染红瘦长手指。

    他蹲在花坛的边缘,与小朋友们平视,吊儿郎当地调侃,“热知识,男朋友和对象其实是一种生物。”

    小朋友们异口同声,“那哥哥是吗?”

    陆离铮喉结微动,笑得如沐春风,“哥哥是不是,还要看你们浅浅姐姐怎么想啊。”

    “那你陪他们玩。”钟浅夕打断他们的问答,气呼呼地扭头跑进屋了。

    陆离铮目送她的背影,理直气壮地说,“怎么办啊,姐姐都被你们气跑了。”

    小朋友们扭头看屋子门口,又转回来看陆离铮,众口纷坛的讨论起来。

    “那我们把小兔几抱去哄姐姐。”

    “可我看电视剧里都是送花的唉。”

    “我要把下次的糯米糍拿给浅浅姐姐吃……”

    陆离铮在叽叽喳喳的童声里努力辨别钟浅夕的喜好。

    毛绒绒的一切、糯唧唧的糕点、花、冰可乐和冰镇酸梅汤、喜欢夜晚坐在桂花树下乘凉……

    但凡有哪个小朋友多点儿心眼儿,都得感叹句“好卑鄙的成年人!”

    “好了好了,进来吃点心了。”浑圆的女声飘过来,小朋友们兴奋地边聊天边往门口走。

    陆离铮抬头,看见门口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奶奶,围着碎花围裙,正组织小朋友们往屋里有序的进入。

    他起身,等到所有小朋友走完才上前,颔首自我介绍,“您好,我是钟浅夕高中同学,姓陆,名离铮,离别的离,铮鸣的铮。”

    老奶奶和蔼可亲地打量着面前衬衫熨贴、英挺俊美的少年,笑眯眯地答,“我姓明,你就跟大家一样喊我明奶奶就行。”

    “明奶奶好。”陆离铮从善如流,礼貌询问,“我带了点儿点心来,是螃蟹酥,可以分给小朋友们吃吗?”

    “当然。”明奶奶点头,“但你能确认下里面的成分吗?有个小朋友吃杏仁会过敏。”

    陆离铮认真答,“面粉、糖、芝麻、花生……我很肯定没有杏仁,因为我亲眼看着家里厨子做的。”

    得到了肯定答复后,陆离铮去后备箱拎出满满两大盒的螃蟹酥,他原意是给钟浅夕分朋友同学,现在倒也没什么差别。

    明姑姑正在看小朋友们吃间食,听见他们嘴里议论着个“哥哥”,见到明奶奶身后跟着的陆离铮友善地笑笑,给他拿了瓶矿泉水。

    福利院的一楼是大堂模式,除开厨房外整层没有墙壁隔断,区域完全以功能性划分,食堂贴着厨房在右侧,中间是娱乐区,最左侧是阅读区,贴墙排排放了一大堆的矮书架。

    钟浅夕就陷在娱乐区的巨型熊宝宝玩偶里,玩偶大概有两米。

    人坐在肚子上可以完全被包裹住,她扫见陆离铮的身影后就拿熊宝宝的圆手挡脸开始装死。

    明姑姑朝钟浅夕那边看了看,微笑着给她开脱,“浅浅平时就喜欢躺玩偶里休息,不是针对你。”

    陆离铮温润应,“我知道的,能麻烦您帮忙把点心分给小朋友们吗?”

    明姑姑欣然同意,回厨房洗过手后又戴着一次性手套挨个分。

    有小朋友的水杯见底,陆离铮小心地拿壶斟满,手触着杯壁试过水温才弯腰放好。

    “谢谢哥哥。”小朋友朗声道谢。

    “人模狗样。”钟浅夕腹非心谤,又觉酸涩,毕竟陆离铮照顾人的本事,是小时候惯着她练出来的。

    她以前很怕烫,有几分猫舌头,热食总要放到温才会吃。

    又多在陆宅玩,陆离铮还小的时候会次次提醒管家把热水兑好冷水,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操作,接到后试温再递过去给她,后来陆离铮大点儿了,就是总是亲手兑。

    前尘旧梦,今朝似昔。

    身侧玩偶微微下陷,陆离铮单膝半跪压住玩偶一角,垂眸含笑问,“浅浅要求的螃蟹酥,你是要自己吃,还是我来喂你?”

    钟浅夕彻底扔开熊宝宝的圆手,撑直身子光明正大的瞅他,阴阳怪气讲,“你都分差不多了,收获了那么多声哥哥,还差我这一声哥哥了?”

    “啧啧。”陆离铮咂舌,忍不住去捏略鼓的脸颊,拇指和食指夹住快软肉轻掐,“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吃几岁小朋友们的醋吗?”

    “用你管我?”钟浅夕拍掉他的手,蹙眉揉脸。

    陆离铮耸肩解释说,“我分完了一盒,这盒都是你的。”

    他边讲边点手边的礼品袋子,压低嗓音温柔哄,“所以别生气了,小河豚?”

    “……”钟浅夕扯着熊宝宝的手打他,拎起袋子“哒哒哒”的跑上楼了。

    陆离铮回身就对上了明奶奶欲言又止的的表情。

    他顿了三两分钟,才颇为拘谨地试探讲,“奶奶您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明奶奶朝楼梯口看了看,又招招手,引着他走到门外屋檐下,才面带忧思的发问,“小陆啊,浅浅……她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同学欺负她?中午一般都吃些什么?”

    陆离铮怔愣,竟不知道怎么做答。

    他和钟浅夕认识的时间不是太多,冒昧闯上门来,被误会成熟稔的人。

    “她……一直考第一,成绩很优秀,主动参加各种节目,老师都很喜欢她,有两个很好的朋友,都是开朗的女孩子,挽手去卫生间,中午一起吃饭,看起来很开心。”陆离铮尽可能作答,“我们中午是出去吃的,个人吃个人的,我不知道她都吃些什么。”

    花圃里的草木丰茂,翠绿中夹杂着红粉,陆离铮诚恳无比的保证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有人欺负她,奶奶您放心。”

    “好、好。”明奶奶看起来松了口气,却没有完全放心下来,“你方便留个电话号码给我吗?这孩子父母多在海上漂着,她又特别懂事,生怕家里人操心,连家长会什么的都从来不跟我们说……我就怕她报喜不报忧,省钱不肯好好吃饭。”

    陆离铮把自己的号码报给明奶奶,再三表示会帮忙多注意钟浅夕。

    小朋友们到了午休时间,明奶奶和明姑姑都去楼上哄睡,福利院彻底安静下来。

    陆离铮大剌剌地坐在桂花树下,想起刚才那条边缘磨白的黑色牛仔短裤。

    钟浅夕是套麻袋都会明艳动人的那种貌美,足够让人忽略掉大多数细节,起码在他看来,少女从没有露出过半分因为在奶茶店打工被新同学撞见过的窘迫。

    凭努力赚钱,不丢人。

    因为自己有个亲妹妹的缘故,陆离铮也完全可以理解明奶奶的忧虑,自家小孩子父母不在身边,又没有多强的背景靠山,未必没有弱智会嚼舌根得空欺负一下。

    他摸出手机来,给徐鸣灏又发了条消息,单刀直入:[学校有人欺负钟浅夕吗?]

    灏子:[有啊。]

    陆离铮磨后槽牙。

    有事直说:[谁?]

    灏子:[你。]

    有事直说:[……你想死?]

    徐鸣灏这次不敢再怠慢,认认真真的发语音过来讲:“要看你怎么定义欺负了,你要说校园暴力,那没有。因为钟浅夕不好欺负,我们学校特不做人,高一没开学就先搞入学考试,按姓名首字母随机排考场。钟浅夕当时座位旁边坐的是国际部一个声名在外的二流子,想抄她的卷子,要求她别翻面自己抄完再继续写背面。钟浅夕直接掀了自己桌子,说自己不考了。”

    “老实说,入学考试成绩对钟浅夕来说没影响,她给不给别人抄,她都是第一,做个顺水人情也没什么,没必要那么过激,可钟浅夕就是出离得刚,和她贼乖的外表截然不同。大家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和中考筛选,虽说人多的地方总会有傻逼,但能考进咱们学校,脑子都没大病,就跟没人会惹你一样,谁都不知道急眼了能干出什么大事,所以没人想去触钟浅夕的霉头。”

    陆离铮出福利院坐进车里才点烟,烟圈四散。

    他完全能想象出钟浅夕掀桌时该有多利落,毕竟是见血不移视线的带刺小玫瑰。

    “所以另一种定义又怎么说?”陆离铮精准的抓住重点。

    徐鸣灏支支吾吾,“就……铮哥你明白,钟浅夕那么好看,难免有傻逼口嗨,我打球时候就听到过。”

    陆离铮音色陡然一冷,打断他,“我又不是傻逼,我明白个屁,这么喜欢口嗨开玩笑,可以回家试着对他家人试试,下次碰见你指给我看。”

    女孩子想要平安无事的长大是看运气的,美貌单出有时更是种悲剧,总有不好的眼神会觊觎窥视。

    陆离铮烦躁地咬着烟,愁绪难当,他放低座椅,升起车顶篷,直接望向福利院的窗户。

    玻璃折射着阳光炫目耀眼,并不能知道哪一扇才是钟浅夕屋子的。

    他给钟浅夕发了条短信,足足等了小半盒烟的功夫都没能得到回复。

    抓了只鸭舌帽扣低挡眼睛小憩,花了点儿时间才睡着。

    梦境的最初美轮美奂。

    参天的香樟树下铺着黄白格餐布,鲜花簇锦、餐点精致。

    日光斑驳陆离,映在女孩子星眸中,穿蓬松公主裙的闻越蕴双手撑着还是幼儿的陆芷萝站直,低头去蹭她的脸,“小芷跟我喊,姐姐。”

    “节……节。”陆芷萝奶音模仿着闻越蕴的音调。

    母亲笑容温婉,看着几个孩子们,回身高声催促在远处湖畔垂钓的丈夫,“你钓几条了啊,还能不能够顿烧烤啊。”

    “再等等再等等,实在不行我车载冰箱里装鱼了,问题不大。”父亲没底气的大声答。

    “陆哥哥。”闻越蕴软糯唤他,“我想吃夏威夷果。”

    陆离铮任劳任怨得拿工具去为她剥,他剥一个喂一颗,女孩子小仓鼠似得低头叼走。

    鲜艳亮丽的场景一点点褪色,风云突变。

    母亲在一点点的消失破碎,陆离铮奋力伸手去抓,手穿透母亲的躯体,他什么都没握住,父亲收起了鱼竿向河里走去,水已淹过半身,未曾回头。

    青梅竹马的闻越蕴已然面目全非,陆芷萝正嚎啕大哭。

    陆离铮惊恐万状,他仿佛只冲撞不停地猛兽,嘶吼咆哮着质问天地。

    疾风不答话。

    暴雨化作刀刃,他躬身竭尽所能的去护住妹妹,任由刀锋在躯体上擦出数万血痕,多到分不清哪道最深最痛。

    “陆离铮。”清甜的嗓音扯破阴云,光洒了进来,一切都停了。

    陆离铮给窗户开了条缝,又开着空调睡的,并不隔音,听得清明。

    少女的身影出现在车外,大概是窗户贴了防窥膜的缘故,她站在车前,半弯着腰,柔顺长发披散在肩头,背后温暖的夕阳给她白皙肌肤渡了层光晕。

    陆离铮翻掉盖眼睛的鸭舌帽,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她,急促的呼吸满满平复下来。

    钟浅夕就喊了声,似是苦恼于扰人清梦,带着点儿羞怯,没有再催。

    旖丽霞光渐渐被暗红云蔼蚕食,夕阳近黄昏。

    陆离铮无端忆起给闻越蕴和陆芷萝都念过的日本传说绘本,非日非夜的黄昏时段在日语被称作“逢魔时刻”,日语的黄昏是由“您是谁”这个词演变而来。

    日落时四周光线暗淡,人在路上擦身而过时,总要问候对方,以取得彼此间的交流。后来就演变成了传说,人们坚信这是一个特殊的时段,所有的妖魔和幽魂都会在这个时候出现。[1]

    其实亡灵未必可怖,当至亲的人离开后,无神论者总开始幻想世有灵犀,亦作“黄昏时可见不可见之人”的说法。

    此刻两人透过玻璃凝视彼此,俱是心绪万千。

    “你。”

    “你。”

    钟浅夕和陆离铮异口同声的敲碎沉默,又再默契的让步,“那你先说。”

    “外婆让我问你,要不要留下吃晚饭,今天中秋,吃饺子。”她小碎步挪到降下的车窗边,不情不愿讲。

    这地方偏僻,平时除了大张旗鼓带媒体来捐赠的,少有豪车出没,陆离铮这辆骚包的绛紫色法拉利一摆,想忽略都难。

    陆离铮用力掐鼻梁,喑哑问,“你包的?”

    钟浅夕没好气答,“我包了一部分。”

    “所以为什么不回我消息?”陆离铮手肘撑着窗檐,懒倦问。

    钟浅夕如实道,“我下午在午睡,手机在充电,起来以后就去厨房帮忙了,没空看。”

    “要你答你就答,这怎么乖啊?”陆离铮迅速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所以……你要留下吃饭吗?”钟浅夕自动过滤掉他的揶揄,追问道。

    她其实没抱希望,毕竟是中秋节,讲究团圆,回家过才是常态,奈何外婆非要她来问一声,总不好为了这点儿小事骗她老人家。

    陆离铮眼尾微扬,“你包的当然要吃啊。”

    一轮黯淡的圆月与西斜的太阳共存天际,陆离铮踩着钟浅夕的影子跟她往福利院走,路过花坛时莫名其妙的摸出手机,拍了张背影。

    他手机没静音,相机的“咔嚓”声导致钟浅夕回眸。

    于是机缘巧合的抓拍之下,又多了张逆光侧颜轮廓。

    金光透过飘逸的发丝,梦幻又温柔。

    “我好看吗?”钟浅夕悠悠问。

    陆离铮把手机滑进裤兜,正色答,“特别好看。”

    钟浅夕嗤笑,轻慢问,“那要不,我站这儿再给你多看会儿啊?”

    “……”陆离铮隐约觉得这剧本好像在哪儿演过,直到落座才终于想起来。

    那年八月未央,他漫不经心地调戏初见的钟浅夕,其实一开始就是错的,报应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这只小狐狸超记仇的。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来,陆离铮扫了下来电人,停下脚步,带着几分局促叫住已经迈上台阶的钟浅夕,尴尬问,“你能帮我接个电话吗?我妹妹周四在校门口看到你以后……特别喜欢你,每天准点给我打电话,问漂亮大姐姐可以陪她玩吗?”

    “……”台阶致使钟浅夕能够平视陆离铮,她背着手黄昏载进眸底,揶揄讲,“那你求我啊。”

    陆离铮挑眉,伸长手臂做递姿,慵懒尾音缱绻,“求你了浅浅。”

    钟浅夕取过闪烁着“小芷”昵称的手机,滑动接听,“喂。”

    小女孩惊喜又迟疑的“唉?”了声,不再讲话。

    陆离铮打了个手势,示意长话短说。

    钟浅夕眨眼收到,温柔讲,“是小芷吗?你哥哥跟我说了你的喜欢我的事情,有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玩的。”

    “好、好的。”陆芷萝磕磕巴巴答,然后就挂线了。

    钟浅夕看着仅28秒的通话时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爱莫能助。”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妹没。”陆离铮想给她解释些什么,却不知从何提起,唇齿间周旋两圈,又囫囵吞回腹中。

    或许真的存在永恒不变的感应,明明他还是端着那副游戏人间的浪荡模样,偏偏钟浅夕读出孤冷清绝的寂寥,让人于心不忍,想哄一哄。

    钟浅夕想要去揉乱他的头发,手滞在半空停了片刻试探。

    陆离铮没躲,就那么笔挺地立着,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大有种任君宰割的意思。

    手指顺入发茬,冷白与墨色交错,比想象中的要坚硬许多,无论钟浅夕怎么努力,都还是会在扯开后恢复原状,她收回手,瞪了陆离铮一眼。

    陆离铮喉结滚动,笑得肩膀颤动,周身的寒霜随之碎裂,哂笑问,“你到底几岁了?没把别人头发揉乱就气成这样?”

    福利院有规定的开餐时间,没有小朋友们等他俩的道理,陆离铮和钟浅夕进餐厅,大部分小朋友已经吃得七七八八,去到游戏去坐着被明姑姑带玩成语接龙了。

    餐厅正常高度的桌上就剩下他俩,明奶奶端饺子出来,馅有两种,猪肉圆葱和韭菜鸡蛋。

    白白胖胖的躺在盘里,皮包馅大,左侧盘的隐约透着翠色。

    凉菜是白菜拌粉条,额外加了胡萝卜丝和银耳碎,口感丰富,爽脆解腻。

    “多吃点儿,管够。”明奶奶乐呵呵地嘱咐,桌上的醋瓶空了,她去矮桌拿了瓶,刚准备往靠近陆离铮的调料碗里加醋,就被钟浅夕叫住制止,“外婆别给他倒了,他不吃醋。”

    陆离铮眼皮一跳,诧异地看向钟浅夕。

    他的确是不喜欢吃醋的,不过长到这岁数,再很少在外面表现出饮食喜好了。

    少女坐在对面,恬静的吃饭,红油裹满饺子外皮,先小口咬掉半只,细嚼慢咽后又吞另外半只。

    陆离铮唇角翘起,跟着夹了只白菜的,好像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不回消息可以、喊别人叫哥也行,以后不叫了就好,毕竟她连我不吃醋都关注到了呢。

    两人的家教都极好,食不言。

    最后一只饺子被吞咽下腹,陆离铮才握着水杯开嗓,“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醋的?关注我啊?”

    “……”钟浅夕哽住,四两拨千斤答,“你连话梅都嫌酸,吃什么醋?”

    过分合情合理,正常人的推理逻辑。

    陆离铮眸色一沉,轻描淡写地夸,“我们浅浅真聪明。”

    厨房的灶台和洗碗池、放菜区分隔开来。

    洗碗池长长的一条,卡在窗台边,水声稀里哗啦地响着,钟浅夕戴手套利索地刷干净,又竖着顺进沥水柜。

    动作熟练得让陆离铮感到有点儿难过,十几岁的年纪,别人家孩子连水果都有人切好喂到嘴边,他的小狐狸就什么都会。

    “钟浅夕。”陆离铮没忍住喊了句。

    她回眸看他,“怎么了?”

    明月高悬,清寂的月光横斜进屋,笼着两人的影子,折到墙上,像是在相拥。

    陆离铮摇头,“没怎么,我就是喊喊。”

    “有病吃药。”钟浅夕叹气,拨开他的阻挡,去外间的冰柜翻出一大包的鸡爪、半个身子探进去,又扒拉出半袋子鸡腿和鸡胗,“你不回家吗?”

    陆离铮目光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平静答,“我家里没人。”

    钟浅夕系好围裙,莞尔问,“那你刀工怎么样?”

    陆离铮痞气回,“一般,就陈浩南得喊我叫大哥。”

    钟浅夕粲然,兴奋的搓搓手,“那麻烦你给鸡爪美个甲,拿剪刀就行。”

    气氛凝固了大半分钟,陆离铮抿唇,竖起大拇指,“敢命令我的,你是头一个。”

    他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去接那包鸡爪。

    两人再度并排回到洗碗池边,一个抄剪刀剪指甲,一个给切姜蒜备料。

    窗外荡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微凉夜风参杂沁人心脾的桂花香。

    钟浅夕有条不紊地把食材焯水、再仔细地用温水冲干净血沫。

    热锅冷油,大半罐冰糖被倒下去,噼里啪啦地炸开,目光凝重的观察情况,融化呈现出枣红色后迅速关火。

    陆离铮看着她忙碌,长发被扎成颗丸子,顶在头上。

    分了两锅做卤味,一锅有辣椒,另一锅没有。

    大堂在播央视的中秋晚会,主持人官腔念着祝词。

    “逢此中秋佳节,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煮锅中的水滚开,袅袅水雾弥散,烟火气萦绕在不算大的空间里。

    能做的已经都做完,剩下的只有等待时间的回馈。

    微茫月色顺着通道延进操作室,钟浅夕蹿到陆离铮面前,摊开手掌,掌心托着颗西柚薄荷糖,眉眼弯弯,大声讲,“中秋快乐呀陆离铮。”

    他回神,把女孩子垂坠到额前的碎发拨开,别到耳后,才去取那颗糖,抵在唇齿,甜进心间,见到陆禹的烦躁被抚平,噩梦的内容在渐渐被擦去,大半日的奔波劳碌一扫而空。

    钟浅夕安分地坐回等菜好用的椅子上,也给嘴里自己塞了颗糖,仰着脑袋肆无忌惮地看月光里站着的挺拔少年。

    这刻月色正好,四目相对,好像很多事情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可有的事不得不做完。

    “我有事跟你讲。”钟浅夕虚咳开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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