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等他下课
放假的前一天，班里谁都坐不住了，全都是人在教室心在外的状态。表面上认真听讲，时不时和老师来一个眼神互动，实则思绪都不知道飘到银河系的哪个角落去了。
就算有堆积如山的作业和再多的补习，国庆七天的假期也足以满足被压榨了整整一个月的同学们疯长的玩心。手机、电视、游戏、零食，即使这些东西被学习挤得只剩下一小块地方容身，对大家来说也算是一种奢侈了。
这个时候谁还又心思听课，谁还有心思好好学习，能乖乖坐在教室里已经算是恪守了学生的本分。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节课。
“getclosetonature，说了多少遍nature前面不加the……”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同学们啊，不是我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我讲的东西都是有用的……”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嘿，现在还没下课吧，你们这么着急干什么？东西下课再整，先听课。”老王看着底下学生一个比一个不安分，提高了音量。
这是他这节课第三次提醒，可惜没有人听他的话。好在老王也没和学生一般见识，丝毫没有生气，一直保持着心平气和的状态。
他从教案中拿出一叠纸，按组发下，“既然你们不想听课，那我们写一篇作文吧，好吧，不要交流，可以翻书。现在可以动笔了，下课必须交上。”
周熠楠一只手托着腮，嘴里叼着笔，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我可没有半节课扯出一篇应用文的能力，同桌，加油。”
邱北毫不留情地把他嘴里的笔拽下来，拍到桌上，“你自生自灭吧。”
周熠楠生无可恋地盯着面前的作文纸，试图和它友好相处：“你说老王是不是老糊涂了，最后一节课做些快乐的事情不好吗？”
邱北一心只想着作文，没有搭理周熠楠。
周熠楠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把自己从椅背上扒下来坐正。教室里只剩下了笔纸摩擦的声音。
已经有同学开始陆陆续续地交作文了。周熠楠看看轻松愉悦的同伴，又看看自己草稿还没打完的作文，深深地叹了口气。
夏傲和陈浩博也都写完了。夏傲转头看着便秘似的周熠楠，得意洋洋地比了个耶。
周熠楠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无奈、愤懑、悲伤、迷茫，以及对放学的渴望。
“别影响他。”邱北一巴掌把夏傲拍回去，“干你自己的事去。”
“邱哥你要交了吗？顺便帮我们交一下呗，好人一生平安。”夏傲拿过陈浩博的作文，和自己的一起摊到邱北桌子上。
邱北懒得和他们计较，站起身，走之前还顺口调侃了一句：“要我帮你交吗？”
“别烦我别烦我。”周熠楠抓着自己的头发赶他走。
邱北看着他草稿纸上一片黑乎乎的涂改痕迹，知道他已经快被逼疯了。
他点到即止，心情甚好地往讲台走去。
教室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和热闹的聊天声，大家心知肚明，有的班级已经提前放学了。而老王坐在讲台上，气定神闲地翻看着学生的作文，一手拿着红笔勾勾画画，遇到好的句子还顺手抄到备课簿上。下面同学如坐针毡，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我觉得他和我们不在一个频道上。”陈浩博眼睛死死地盯着老王的一举一动。
“他已经与世隔绝了。”夏傲一边收拾书本一边接话。
他把书包拉链拉好，眼里闪着精光：“兄弟们回家联系啊，拜拜。”
“他要干什么？”陈浩博回头问道。
邱北摊手：“不知道。”
两个不明所以的人眼睁睁看着夏傲跑上讲台，对老王说：“老师我想上厕所。”
此话一出，全班都笑了。
老王皱了皱眉，“马上就下课了，下课再去。”
夏傲的表情极其痛苦：“老师我憋不住了，您就让我去吧。”
老王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就让你回家吧，是不是？”
夏傲赔着笑，被揭穿了也不尴尬。老王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学生，说道：“写完的下课，没写完的继续。”
班里人群立刻散了大半。
邱北看着焦头烂额的周熠楠，很好心地问：“要不要我陪你？”
周熠楠头也不抬地回道：“不用了，我太慢了，让老王陪我就行。”
“那我先走了，再见。”邱北也不客气，背上书包就走。
“小没良心的。”周熠楠看着邱北离去的背影，心里的烦闷又多了几分。
此时教室里只剩下周熠楠和老王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周熠楠潦草地写完最后几个单词，把作文往老王面前一放，“老师再见！”
“嗯，再见啊，回去好好学习！”
周熠楠抓起书包就跑。
邱北在教室门口无聊地逛来逛去，不时地摆弄一下花架上种植的花花草草。就当他快要把一片薄荷叶揉烂了的时候，周熠楠踉踉跄跄地冲了出来。
邱北伸手勾住周熠楠的书包背带，“这么着急回家？”
周熠楠一看到邱北，脸上的阴翳立刻烟消云散，心底升起的小太阳明媚得能照亮整个神州大地。
他明知故问道：“哟，等谁呢？”
“等老王。”邱北故意说。
“那我先走了。”周熠楠毫不犹豫抬腿就走，只是走的速度可以忽略不计，还要一步三回头，跟个含情脉脉的黄花大闺女一样。
“等一下。”邱北叫住他。
周熠楠立刻停下，明晃晃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邱北追上他，“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我就好心陪你回去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周熠楠伸手掐了一把邱北的脸，“说，是不是有事求我。”
邱北也不藏着掖着，“我自行车坏了，懒得挤公交，你把我顺回去呗。”
自从开学第一天周熠楠说他和邱北顺路，他们两个每天都一起回家——但实际上两家完全不在一个方向。周熠楠每天送邱北到小区门口，然后再掉头回去。邱北不知实情，周熠楠也乐在其中。
“有什么回报我的？”周熠楠对邱北伸出手。
邱北拍了一下周熠楠的手掌，“想得美。”
周熠楠倒吸一口凉气，把被打得发麻的手收回去，“我的祖宗，真是欠了你的。”
他在校门口找到自己的自行车，拍拍后座：“上车，哥带你飞。”
邱北提醒：“你开稳一点啊，别瞎飙车。”
“知道，我哪敢拿人命开玩笑啊，特别是你这条尊贵的小命。”周熠楠微微躬身，脚下用力，车瞬间冲了出去，“走喽！”
“开慢点！”邱北看着身边飞速倒退的建筑物，狠狠地捶了周熠楠后背一拳。
“这就怕了？我很快吗？”周熠楠不解地问道，然后又怕被误解似的，赶紧补了一句，“不，我其实很持久的。”
“……”邱北真想撬开这个人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偏偏周熠楠还觉得自己的话完全没有问题，十分正经地说：“听哥的，在人面前千万不能说自己不行。”
邱北怼道：“你哪里行了？”
“我哪里都行。”周熠楠挺起胸脯，试图向邱北展示自己旺盛的雄性荷尔蒙，“特别是那里，想不想体验一下？”
邱北说：“你有病。”
周熠楠不屑地嘁了一声。
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邱北看着周熠楠被风鼓起的校服，突然很想像偶像剧女主一样把头靠在他背上，再用双手环住他的腰。
好在他理智尚存，默默感叹了一句这是多古早的青春校园狗血剧情，双手依然规规矩矩地搭在自己的腿上，又很自觉地把身体往后靠了靠，与周熠楠拉开距离。
这样使他感到自在了不少。
周熠楠心里想着不理邱北，还是忍不住侧头用余光瞟他，最终认怂地问道：“你晚饭吃什么？”
“泡面。”
周熠楠立刻把车调了个方向，“吃什么泡面，哥带你去吃夜市。”
邱北对着他的后背来了一巴掌，“去什么夜市，你放我回去。”
周熠楠知道掌管权在自己这里，邱北拿他没办法，因此更加挑衅似的说：“就不放就不放，略略略。”
邱北骂道：“什么毛病。”
“你给我一个不去夜市的理由。”
邱北的脑海里划过各种路边摊里提取地沟油腐烂物的新闻，“不干净。”
“什么干不干净的，好吃就行了，搞得像你的泡面就很健康似的。”周熠楠也不管邱北有没有同意，直接载着邱北拐进了一条小巷子，又恍然大悟地问道：“乖乖，你不会没去过夜市吧？”
邱北大方承认：“没有。”
“太可惜了。”周熠楠轻车熟路地骑着车，一边大言不惭地向邱北保证，“以后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叫上你，怎么样？”
邱北随口答道：“谢谢。”
周熠楠在入口处找了个空地，把车停稳，回头看着邱北，“怎么了，不舍得我的车？还是走不动了？要不要我把你抱下来？”
邱北在心里估计了一下周熠楠言出必行的可能性，觉得周熠楠很有可能做出这种举动，于是迅速地跳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