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暴雨
顾年祎不为所动,本来都想给他打开车门把他轰下去了,听到这里恰好一个电话进来。
“顾队,什么时候过来埃”对方道。
“刚准备出发,怎么了。”顾年祎问。
“没事,就是看见你上午发来的信息让我们注意一下有没有类似大小的板,我们找到了点有的没的,每块瓷砖都扣着了,还真给我们找到了,绳子目前还没找到,我们准备扩大搜查范围进行隐性血痕检测了,对了对了,楼底下一个储藏室内有俩用过的避//孕//套。”对方道,“暂时就这么多,你先过来吧,等你过来再具体说。”
“找到了?太好了,等我过来。”顾年祎一下来了精神,也不管许洛了,他一脚踩下油门,发动了车。
路上两人的交流很少,顾年祎以为许洛会问问题,但他一句话也不吭声,专注着看手机。
顾年祎纵然专心开车,还是憋不住道:“……你真是因为腰伤去医院的?”
“现在还在怀疑我?”许洛放下手机看向前方,“我家底都给你们交代了。”
顾年祎的目光微斜,落到许洛的身上。
他方才和许洛分开后,尝试从公安内网调取许洛曾经的案件卷宗和相关文书,内网的卷宗上每个修改日期、谁修改了文书都一目了然,许洛这一部分的详细案件并没有在上面尽数体现,但只要再查阅这桩案件,就能发现它的复杂,所以许洛在这里面算是全身而退的。
其实他的生平和自己确实没有关系,两市的公安都已经接纳了他高效的犯罪画像侧写能力,所以轮到他这个小小刑侦警身上,这不该是他纠结的事情。
“为什么那么巧。”顾年祎还是不相信,“我觉得你和吕凡肯定有关系。”
“巧合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许洛手指垫着下巴漫不经心道,“全国听过吕教授课的学生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仅仅是一个病房的巧合,这么一想,也不是太巧吧。”
顾年祎冷笑一声,道:“是吗?我现在就是没有证据,所以你可别露出马脚了。”
许洛笑着摇摇头,也不想和他多交流了。
两个人开车进入了医院,许洛抬眼看着天空,阴沉沉的果然要下雨。
顾年祎步子迈得大,进入医院区域,彼时楼里已经恢复秩序,唯独出事的一栋楼还是封锁的状态。许洛跟着他后面道:“说起来,那个小孩的母亲,你们有查过她吗?”
“还没。”顾年祎道。
“为什么不查?”许洛问,“我之前就说过,她肯定在撒谎。”
“……”顾年祎背对着他抬指摇了摇说,“警察有自己的办案思路,不要用这些左右……”
“我真诚建议你找她一下。”许洛说,“她……”
“当务之急是先让小孩开口吧。”顾年祎一条长腿迈两阶,“快点跟上。”
顶楼的地方,痕检们依然在现场角角落落作业,旁边放着黑色的刑事勘查箱,现场勘查用的瓶瓶罐罐和标尺一类的技术道具,不过比起第一次案发现场的勘查,他们能获得的证据更加有限。
看见顾年祎来了,其中一个痕检抬头和他打招呼道:“顾警,来了埃”
“怎么样?”顾年祎干脆利索戴上作业手套,蹲到了旁边,一个痕检拎着相机过来给他看自己方才拍摄的照片:“看,这是你上午要求后我们马上就在现场寻找可疑大小的物件,发现这块砖块是之后粘回去的。”
“东西呢?”顾年祎问。
“先存放起来一会带回局里去。”痕检翻动照片:“主要是给你看,背后的胶剥离后,因为他没有特别清洗,血迹明显。”
顾年祎看清那淡淡的血印后惊喜道:“采集得到指纹吗?”
“没有采集到。”痕检口气无奈道,“他戴着手套,沾染的血迹就是被害人的。”
“也算是个发现。”顾年祎站起来道,“说明和我想的真的差不多。”
他走到池子边,办案的时候精力集中,顾年祎更有种专注的魅力,他半蹲下身体对着池子,低声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呢,单纯的虐杀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小顾。”许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旁边,“你……”
“谁让你喊我小顾了!!1顾年祎闻言气得回头道。
“……好吧,叫顾警官总觉得我们不太熟。”许洛耸了耸肩。
“本来就不熟。”顾年祎没好气说,“叫我名字就行了1
“顾警,我们先下去了。”痕检在他背后喊道,“楼下那个储藏室我们已经找过了,除了俩避孕套一张床什么都没有,你们想去看就去看看吧。”
“五楼的储藏室吗。”顾年祎道,“好的,辛苦了。”
痕检的人和顾年祎打了个招呼,拿着工具箱离开了。顾年祎看向那小小的窗户,知道这个卫生间大致上已经被他们痕检的翻了个底朝天,不知道还能不能翻出有用的东西来。
如果单纯是想伪装自杀的话,需要这样吗?
许洛凑到顾年祎旁边,自下而上看着顾年祎:“你是不是在想,做这么一条牵引脖子的绳子,是凶手想伪造自杀的假象。”
顾年祎:“……”
“但如果是伪装自杀,没有必要藏凶器。”许洛双手捏着栏杆,“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因为凶手在凶器上制造了自己的痕迹,当然会想办法销毁的。”顾年祎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么,这厕所里面的小孩子怎么解释?”许洛问。
“……”顾年祎双眉拧起沉默不语,他和许洛一起站到了室外,重新走向池子的方向道,“整个六楼没有监控,但其他楼层楼梯间的监控里也没有奇怪的人出现,他到底是怎么逃过监控……凭空消失的,难道是从天上吗?像鸟似的飞走的?”
顾年祎抬头看天,一滴水滴到了他脸上。
他面无表情抬手抹了一把脸颊,接着,黄豆大的雨点开始陆续落下,地上布满了深色的雨点。
天开始下雨,比本身预报的时间要早那么一些。许洛率先跑到了顶楼天台旁边的小窗处,顾年祎慢吞吞走过来,站在他旁边。
一下闪电,一声雷鸣,接着是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顾年祎走慢那么几秒都要变成落汤鸡。
他抬眼看看雨滴如线断裂的屋顶,脑中乱麻一团。
“不是晚上才下吗。”顾年祎抹了把脸道,“……匆忙出来伞都没带。”
“一会就停了。”许洛倒是不紧不慢,还伸出手去接了雨水,捧在他的手中,浅浅的一窝。
顾年祎拿起根烟,拍拍自己的兜,拍到了打火机。他拿在手中,站在屋檐下惆怅着:“你中午的话是什么意思?”
“嗯?”许洛声音黏糊地应了一声。
“你说被害人不让我们看见真相,到底是什么意思?”顾年祎垂头点烟,火光勾勒他脸庞棱角,瞬间燃起一缕白烟。
“字面意思。”许洛淡淡道,“有的人要用自己余生去掩盖自己的道貌岸然而已。”
顾年祎奇怪看他:“你说吕教授?”
许洛道:“……仅仅是接触上的猜测,就像你看见我不也一直觉得我虚伪吗?”
顾年祎只是想到了吕凡身上的那些奇怪的点,比如那个至今都无法解释的两个定位器,比如他那小纸条上的奇怪数字。虽然不想总是被许洛有意无意牵着鼻子走,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顾年祎想到了这些。
他深刻感觉到这个案子的违和感在于,如果这桩案子是棵树,他们应该仅看见的是这棵“树”的躯干。撇开周遭的枝杈,专门爬它的躯干,这是他们现在对这个案子全部可做的事。
但周遭总有无法忽视的树枝,这棵苍天大树再往上看,他能看见树冠是如何的遮天蔽日吗?
“你这个人太特么奇怪了。”顾年祎狠抽了一口,心情烦躁低落,微微迁怒于旁边的许洛,“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跟着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许洛回头看他,脸上不带什么表情,“想听真话?”
他不等顾年祎回答,手忽然放在了顾年祎的手背上,顾年祎吓一跳,像推个烫手山芋一样把他手推开道:“干什么?1
许洛手停在半空中,神色有些茫然道:“我主要是想和你说声‘谢谢。”
他指了指顾年祎的手。
确切说是上面的打火机。
雨阵阵如倒水而下,那蓄水池内作为第一现场,铺了透明的搁板挡雨,但此情此景,顾年祎举着自己手里的打火机,和许洛对视着。
难得他嘴巴大张磕巴道:“……那、那天晚上是你?”
许洛撇过头,笑得嘴角勾起:“我还挺伤心的,隔了两天再见,你居然没认出我来。”
“卧槽。”顾年祎一把撸过头发,“……这什么……”
孽缘。
“所以呢,你相信这种‘巧合’了吗?”许洛回头看他盛满惊讶的眼。
顾年祎撸了把额前的头发,生无可恋地看着前方。
“雨夜邂逅,多浪漫埃”许洛双手背在身后,翻翻眼睛低声道,“……还是顾警官因为我不是小姐姐,让你失望了?”
顾年祎把烟从嘴上拿下来,食指中指夹着,大拇指磕磕自己的小拇指,道:“确实,我那指甲盖儿大的心动在这一刻就凝聚成了两个字。”
许洛微微挑眉。
顾年祎看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晦气。”
他话音刚落,准备把烟往嘴里送,许洛伸手把他手里的烟拿走,他双眼盯着顾年祎,在他震惊的注视下抽了一口,上牙磕着浅色的薄唇,接着慢慢吐了出来。
白色烟雾之后,许洛露出了从来没在他脸上出现过的表情,带着些得逞的得意和狡黠,和一些森然的冷意。接着当那熏人的烟雾散去,他的神色又恢复如常,甚至眉眼弯弯的,把烟塞回了顾年祎的嘴里。
许洛声音都平和温柔:“你也不用对我有这么大敌意。”
他双指并拢夹住那蓝色的打火机,对着顾年祎扬了扬:“……我对救过我的人向来心存感激,但这好像不是个好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