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影帝
“你等我一下。”程阮起身, 去旁边桌子上拿了笔，记下重点。
贺祁宇继续说，程阮边听边记。
等他说完, 程阮放下笔, 回看自己刚刚写的东西。
“还挺用功。”贺祁宇脸上挂着笑意，闲散地后仰，“你准备自己又导又演吗？”
程阮转头, 脸上露出怎么可能的表情：“我哪里会导。等我学会做导演，这部剧，估计得十年后才能播出。”
这段时间拍戏，她有闲暇时, 便会观察导演是如何导戏的。
越观察越发现, 这不是件简单的事。
“那你是怎么计划的？”
计划？就按周萍说的, 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就好。
“我想找个有经验的导演团队，让他们来统筹拍摄, 我负责把控质量就行。”
贺祁宇若有所思, 默了良久, 说：“可以找我们拍的那部《宠爱与热爱》的导演, 看他有没有时间。他的团队很成熟，而且擅长拍这种都市甜剧。”
程阮的眼睛越睁越大，从心头涌起的兴奋冲走了身体里的困倦：“我怎么没想到。”
她忙去拿手机。
“你现在打？”
程阮这才回神, 意识到天色已晚, 似乎有点打扰别人。
她放下手机，去往卫生间。
“你负责把控质量，那相当于做监制了。”贺祁宇笑言。
贺祁宇话音未落，敲门声重又响起。
程阮已走进卫生间。
贺祁宇问：“又有人敲门，怎么办？”
“你去看看。”程阮高声回答。
贺祁宇走到门边, 透过猫眼往外看，居然还是季伏城。
拉开门，和季伏城四目相对。
季伏城冷冷看他，扬了下手里的剧本：“我找程阮对戏。”
说着，季伏城掠过贺祁宇，步了进去。
程阮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季伏城，停住。
季伏城目光冷冷地射向程阮，波澜不兴道：“明天的戏，有一段我觉得不太顺，有点卡住，想找你帮我对一下。”
季伏城也有卡壳的时候？
程阮惊讶。
“可以吗？”季伏城问，声音竟然不似平时那么冰冷。
还在震惊的程阮，无意识地哦了一声。
季伏城看一眼程阮，又看一眼贺祁宇：“坐着聊，还是站着聊？”
贺祁宇走向沙发，拿起自己的双肩背：“正好剧本刚聊完，给你们腾地方。”
季伏城迈开步子，往沙发走去，眉心的褶皱稍舒展开：“你们在聊剧本？什么剧本？”
“一部还在筹备中的戏，具体是什么，保密。”怕贺祁宇直接说出，程阮抢先道。
说话时，她眼睛一瞥，注意到剧本还放在茶几上，眼见季伏城越走越近，她急忙冲过去，把剧本按进怀里。
她太急，没注意正反面。
季伏城看向程阮，念出那四个字：“恋恋长空？”
程阮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的。”
贺祁宇扶额，小声提醒程阮：“你藏了个寂寞。”
程阮垂头看，打了激灵，赶紧把剧本翻过来，神情不自然地对季伏城道：“你，你看错了。”她试图转移话题，“那个，你要对什么戏来着，赶紧对，对完我要睡了，很困。”
季伏城走到程阮身边，翻开剧本，指给她看，眼角余光斜一眼贺祁宇。
贺祁宇看着他们，脸上带着笑意，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似乎对他靠近程阮不甚在意。
“我在这儿会不会影响你们对戏，要不我先走？”贺祁宇有些倦了，想回去休息。
季伏城眸光亮了下。
看来贺祁宇对程阮真的不在意，否则他不会平淡地说离开。
和季伏城的欣喜不同，程阮一听到贺祁宇要走，有些慌，忙说：“先别走。一会儿跟季伏城对完戏，我送你。电梯你自己下不去，得用卡。”
她可不想和季伏城单独呆在房间里。
“哦，忘了这件事。”贺祁宇挪到旁边，拉过椅子，反着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胳膊搭在椅背上，打开手机，调成静音，打开一个手游。
本以为他们要对很久，没想到不到十分钟便结束。
他一局游戏还没打完，
有点不想起来。
程阮催促他：“快走了，我要睡觉。”
贺祁宇站起，手上的游戏还在继续，他低着头，边玩边往外走。
“背包。”程阮把背包递过去，贺祁宇接过，懒散地挂在肩膀上。到门口，刚要走，脚步顿住，想起口罩和帽子，拿起，戴上，走出。
程阮忘记拿卡，回去拿。
已经走出门外的季伏城，回头，对程阮道：“你休息吧，我来帮他打开电梯。晚安。”
程阮愣住，转头，看着季伏城。
季伏城伸出纤长好看的手，把门带上。
程阮放下刚拿到手中的卡。
关门时，季伏城面无表情，眉眼是依旧故我的冷，让人怀疑，那声晚安是不是他说的。
不过，程阮的思绪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太久，她只想赶紧洗漱睡觉。
季伏城先用卡刷开电梯，然后和贺祁宇一同进入，在里面的感应区也刷了一下，按完楼层，走出电梯。
贺祁宇抬了下头，礼貌地道声谢，又低头继续玩手机。
季伏城往回走，方才闷闷地堵在胸口的不适感消退，唇角轻浅地牵起。
每天忙拍摄忙到不可开交，这天，程阮忽想到一个问题，她还没跟导演确认过剧本里的吻戏会怎么改。
季伏城不拍吻戏，肯定会要求导演删改。
可具体怎么改，没人跟她说过。
她捧着剧本去找导演，委婉地道：“这些吻戏是不是会删掉，可删掉的话，上下衔接便失去了连贯性，有没有改动后的版本，给我一份。”
“删掉？为什么要删。”
“季伏城不是不拍吻戏吗？”
“他是不拍，可是我们已经说服他了。”导演颇得意。
找季伏城来拍爱情片，肯定是想让他拍吻戏的。这样才能有爆点，吸引眼球。
程阮难以置信：“你们是怎么说服他的？”
跟季伏城合作过多次的娄烨导演，都没说动他拍吻戏，他们怎么做到。
“具体我就不知道了，负责谈签约的工作人员说服的。”导演沉吟片刻，“按照日程，快该拍吻戏
，就这几天的事。”
程阮凝固，魂归天外。
她刚拿到剧本时，短暂地纠结过这件事。可一想到季伏城不拍吻戏，这份纠结，很快在脑海中滑过，她自动默认，这些吻戏是肯定会被删掉。
谁知道，竟然没删！
季伏城怎么了，转性，开始愿意拍吻戏？
“导演，那个……”程阮嗫嚅着，组织语言。
她面向导演，没注意到身后，季伏城正踏着稳健的步伐，朝她走来。
“那个，能不能不拍吻戏，或者借位。”
“为什么？不想跟季伏城拍吻戏？”
导演问这句话时，季伏城恰巧走到了程阮身旁，眼睛半眯起，透出一股无法言说的艳，清冷的声音悠悠缓缓，拉着长调：“你，不想和我拍吻戏？”
灼热的气息不经意间擦过程阮的耳廓，让程阮缩了下脖子。
她悄然横移开半步，躲避季伏城的气息。
这“悄然”只是她以为的。
季伏城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
程阮看也没看季伏城，只对导演道：“季影帝肯定不愿意和我拍吻戏，不信你问他。”
导演转向季伏城，露出询问的目光。
季伏城半眯的眸掀起，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谁说我不愿意。”
程阮惊地睁大了双眼，看着季伏城。
季伏城一脸坦然，继续道：“我以前不拍吻戏，是因为吻戏在那些片子中可有可无，并非必要情节。但这部片子不同，它是爱情片，每一段吻戏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对感情的变化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导演在一旁连连点头，附和：“是是是，对对对。影帝就是影帝，太有见解了。”
程阮：“……”
听着很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程阮，你我都是专业的演员，应该以专业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季伏城微倾身，靠近程阮，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还是说，你依然喜欢我，无法拿出专业的态度？”
程阮被季伏城激怒：“少自恋了。拍就拍。”
丢下这句话，她扭头离去。
季伏城直起身，看着程阮的背影，漆黑的眼眸中染上笑意。
两天后，程阮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到了片场。
今天有吻戏，还是两场。
第一场吻戏是在街上。
女主角下班，往公交车站走，路上看到男主角和女同事在并排走着，有些吃醋，气恼地加快了步子，掠过两人。
男主角喊女主角的名字，但她并不停步，反而走得更快。
男主角只好朝她跑过去，一把拉住了她。
女主挣：“你找她去，拉我做什么。”
男主意识到女主在吃醋，手猛地一扯，将她卷进怀里，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哄她道：“我只是跟她聊几句公事。”
然后捏捏她的脸颊。
讲完戏，导演宽慰程阮道：“这场吻戏只是轻度的一个吻，程阮你不要紧张。”
季伏城垂下目光，问程阮：“你紧张了吗？”
“谁紧张。”程阮闷声反驳。
季伏城：“你不紧张就好。如果我们两个都紧张，那就糟糕了。”
程阮猛地仰头。
季伏城在说什么呢。他紧张？
似乎看出了程阮的疑惑，季伏城云淡风轻地解释：“毕竟我第一次拍吻戏。”
程阮重又垂下目光，哼了声：“说的好像谁不是似的。”
季伏城：“……”
顿了下，他道，“你第一次拍吻戏？”
导演也不解：“程阮，你拍那么多偶像剧，不是有挺多吻戏嘛。”
“借位。我妈和公司有约定，二十岁前，不许我拍吻戏。”
“那这就是你们两个人的荧幕初吻咯。”
听到初吻两个字，程阮浑身的肌肉绷紧。
她给季伏城的，何止是荧幕初吻。
手握紧衣摆，她沉声道：“我们赶紧拍吧。”
既然答应了要拍，就没必要扭扭捏捏的。
早拍完，彼此都早解脱。
程阮拧身，回到自己的机位。
季伏城怔了下，也回到自己的位置，扭头看向表情不甚明朗的程阮，定格一秒，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李雪菲看两位主演已经在各自位置站定，匆匆补了个口红，急忙跑回季伏城身旁。抬眸偷偷看季伏城一眼，稳定住心神。
导演喊开始。
程阮欢快地跑出办公大楼，看见前方并排走着的两人，脸上的笑容凝固。
然后走过，又被季伏城拉住，猛地一扯。
程阮感觉自己像失重了般，落进季伏城的怀。
虽然说着不紧张，可这毕竟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吻戏，而且被那么多人盯视，怎么可能不紧张。
落入季伏城怀里的瞬间，程阮颤了下，浑身肌肉绷紧，变得僵硬。
季伏城说的那句紧张，本是玩笑话。可听到程阮也是第一次拍吻戏后，莫名加重了他的心里负担，让他不舍得吻下。
但是，不吻不行，总不能一直耗在这里。
他拥住程阮，在她唇上极温柔地啄了下。
轻轻一碰，便立刻离开，怕弄疼她似的，带着丝小心。
导演喊卡：“不是，季伏城，你得吻啊。虽然只是个浅吻，但也得贴一会儿。你那个别说吻了，连亲都算不上，根本只是碰了一下。”
季伏城扶程阮站直，冷声说了句：“我知道了，再来一条。”
依然是季伏城扯住程阮，往怀里一拉。
这次他印上，封住了程阮的唇。
香甜绵软的触感。
在他要心旌神摇之时，他撤身离开，说台词。
刚张嘴，导演又喊了卡。
“程阮太僵硬了。一动不动，像在受刑似的。表情要甜甜的，手别缩在身体两侧，可以放在季伏城身上，扶着他，抱着他，都可以。腰那边，微微往下弯折，要找到一个自然的状态，别僵着。来，我们再来啊。”
又拍了若干条，程阮依旧僵硬。
导演开始不耐，下午还要拍进阶的吻，照程阮这个状态，她能拍得了吗？
季伏城看着程阮，出声道：“导演，能不能清一下场，让无关人员都离开。”
“需要吗？”导演觉得这样的场景，还没到清场的地步。
“需要。”季伏城语气中透出不容拒绝。
“那好吧。手上没工作的，都退开。”
人们纷纷退去，季伏城俯身，凝视程阮的眼睛：“来，闭上眼，什么都不要想，把脑袋放空。”
程阮闭上了眼，深呼吸。
季伏城示意导演可以开始，退到程阮身后，他说：“现在眼睛可以睁开了。”
程阮眼睛睁开的瞬间，季伏城拉住她的腕子，猛地一扯，将她裹进怀中，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吻上。
程阮猝不及防，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是一阵莫名的晕眩，身体本能地向后弯折。
等她意识回归，这场戏的拍摄已经结束。
导演一扬手道：“过了。”
“过了？”程阮还有些懵。
“做的很好。”季伏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程阮愣。季伏城是在夸我？
可我什么也没做啊。
中午吃饭，刘佳佳问程阮：“第一次拍吻戏，什么感觉？”藏了半句话没说，第一次清醒的状态下亲季伏城。
“除了紧张，没其他感觉。”
不，她有其他感觉，她感觉，季伏城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一时说不出来。
“也是，谁跟大魔王般的季伏城拍吻戏，都会紧张吧。”顿了下，“下午还有一场呢。”
程阮耸耸肩：“有经验了，应该不会再紧张。”
程阮话说的太早。
临近傍晚，程阮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走进一个房间。
看陈列和摆设便知道，是酒店房间。
程阮看剧本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因为是一笔带过的：男女主走进酒店房间，在夕阳下亲吻。
当她身临其境时，呆愣住。
房间的布置和氛围都极尽暧昧。现场只有摄影机，和若干工作人员，以及导演。
这告诉她，即将发生的不会像剧本里的那句话那么简单。
“傻站在门口做什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程阮打了个寒噤。
她僵硬地转头，惊恐地看着季伏城。
季伏城疑惑地看她：“我很可怕吗？”
程
阮扭回头。
眼前的一切都可怕。
这哪是吻戏，根本就是床那个戏。
现在罢演，还来得及吗？
可是，合同已经签了，罢演要赔违约金。
她的钱全用来买房，没钱交违约金。
这部戏赚的钱，她还打算用来投进《恋恋长空》的拍摄。
呜呜呜，感觉自己上了贼船。
还有，那天为什么要赌气说拍啊。早知道，就该趁着那个机会，想办法说服导演不拍的。
现在倒好，骑虎难下。
如果自己不拍，季伏城肯定又要说：“不拍，难道还喜欢我？”
“程阮。程阮？程阮！”
“嗯？”导演喊了几声，程阮才终于回神。
“走，进去，我给你们讲一下戏。”
程阮迈出脚步，同时暗暗告诉自己：我是个演员，迟早都得拍这类亲密戏，别紧张，别退缩，淡定，从容，拿出自己的专业态度来。
程阮走进房间后，季伏城和导演依次进入。
导演指着各个机位，告诉他们，一会该如何表演，以及他想要他们展现怎样的感觉。
程阮听完，觉得太难了。
她和季伏城，要怎么表现出如胶似漆的感觉啊。
如仇似敌还差不多。
“一进门就开始。时隔多年，终于复合，心头的渴望压抑了许久。领带扯掉，扣子解个半开，是那个意思就行。好，准备，a！”
程阮和季伏城在门外等待，听到开始的声音，季伏城打开门，拉程阮进入。
一进门，他单手拥住程阮，印上她的唇，另一只手抬起，扯领带。
导演小声提醒：“程阮，你别那么僵，要回应季伏城。热烈一点。”
热烈？
她人生中唯一的一次热烈，还是在喝醉的时候。
换成清醒正常时，她一碰到喜欢的人，就脸红心跳到不知所措，连看都不敢看对方，更何谈热烈。
“卡！程阮，你调整一下状态，你这个状态不对。知道你第一次拍这类比较亲密的戏，会紧张，但你得克服这样的紧张，知道吗？”导演看一眼窗外，太阳
已由白渐渐转红，把天际也染成微红。
他想等程阮，但夕阳不等人。
今天拍不了，就得明天拍，费时费力费钱。
“好，我们再来一遍。”
又来了两遍，程阮依然如故，放不开。
程阮也懊恼，可她自己也没办法，就是条件反射的紧绷。
夕阳已然红透，光芒透过窗户洒落在床，旖旎又梦幻。
导演只能临时调整：“这样吧，我们先拍在窗户边的拥吻，然后季伏城把程阮抱到床上，具体的，自己发挥，反正就是情侣间的亲昵互动。我什么时候喊卡，你们什么时候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