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哼
清晨，刚蒙蒙亮，天际泛起鱼肚白。
程阮打着哈欠走上飞机，坐下。
飞机在空中缓缓爬升，最后平稳飞翔，她又接连打了几个哈欠，拉过毯子盖住头，睡了过去。
直到飞机落地，经纪人陈敏叫她，她才悠悠醒转，从毯子里露出两只漂亮的眼睛，朦胧地盯着陈敏看了几秒，又把眼皮合上，一拧身，背对陈敏，咕哝：“再让我睡会儿，就一会儿……一会儿。”
声音渐弱。
陈敏知道，不制止她，她很快就会再睡过去。程阮只要累了，随时随地都能秒睡。这能力，连陈敏都佩服。
有时陈敏会好奇，程阮难道不会因为压力或烦心事，而睡不着吗？
答案是没有。
至少陈敏带她以来，从没见她为什么事烦心过。那张漂亮的脸上，总是挂着甜甜的笑。
“快起来吧，一会儿飞机上的人走完了。”
陈敏把程阮拉起。
程阮揉揉眼，半梦半醒间，跟着陈敏的步调走。
助理刘佳佳拎着包，紧随其后。
程阮不时抬睫看一眼，可眼皮实在太重，很快又耷拉下去。
走的是vip通道，守在机场接机的粉丝发现时，程阮已经步出机场，到了车子旁边。
“啊啊啊，阮宝贝在那儿。”一个粉丝惊呼。
“她上车了。啊，车子开走了。”
“怎么办？”另一个粉丝问。
数十位粉丝的眼睛追随着程阮的车渐行渐远，没等到偶像的失落感开始蔓延，气压有些低。
忽然一个声音道：“走，我们跟车。”
此声一出，所有人重新振奋起来。
车上，程阮左右看看，仿佛在确定自己身处何地似的。没几秒，她重又闭上了眼，纤长的睫毛黑如鸦羽，在白皙的皮肤上打下一片影。
陈敏看程阮一眼，说了句真能睡，便不再管她，和刘佳佳低声聊起来。
“阮阮第一次拍电影，也不知道能不能演好。”
“阮阮挺努力的，只要有空，就会捧着剧本在那儿看，说不想给偶像季伏城丢脸。”刘佳佳道。
季伏城这三个字飘进耳朵，程阮诈尸一样，忽然睁开了眼，弹起：“季伏城！在哪？我们到片场了吗？”她激动地左看右看，甚至把脸贴到车窗上，扒着往外看。
“没有。”陈敏把粘在窗玻璃上的程阮，拉回原位，“估计还得开二十多分钟，你可以继续睡，到了叫你。”
程阮昨天录户外综艺，直录到凌晨两点，回酒店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就起来搭早班飞机，赶着进组。
自从演的那部甜宠剧《宠爱与热爱》爆火后，她基本都是这样的工作状态，压缩睡眠时间，连轴转。
饶是这样，小姑娘也没抱怨过什么。
此刻的程阮已没了睡意，思绪飘向远方。
马上可以见到自己的偶像，而且接下来的两个月，每天都能和偶像朝夕相处……
天底下，还有比她更幸福的人吗？
程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两只纤细的小手捧着脸，喜悦在内心快速膨胀，最后烟花一样炸开，在她的嘴角形成飞扬而起的夸张弧度。
“傻笑什么呢？”经纪人陈敏的声音传来。
“没什么。”程阮随口回答了声，脚尖一点一点，小脑袋一晃一晃，嘴里哼着不成曲调的歌。
想了会儿季伏城，又发了会儿呆，程阮拿出手机，点进小说app。
“太好了，我追的小说更新了。今天更的好早。”
程阮向后一靠，认真阅读起来。边读边露出姨母笑。
“啊啊啊，终于表白，两人正式成为男女朋友了。”说着，程阮长叹一声，“好羡慕。”
陈敏笑：“阮阮，你不会想谈恋爱了吧。你还小，正是拼事业的时候，恋爱这种事，可以过几年再考虑。”
小？不小了。她都二十，想谈恋爱不是很正常的事。
恋……爱……
如果能找个像季伏城那么好看的人恋爱就好了。
思绪又飘回季伏城身上，程阮扬起手机，戳开相册。相册里有一个专门的季伏城分类，里面全是季伏城的图片。
她花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收集的。
视线落在第一张上。
那是一张杂志照，光影在季伏城清冷俊美的脸上切出好看的影。他眼睛半眯，有些倦，有些疏冷，又透出说不出的艳。
怪不得季伏城会屡次被评为最性感的男演员第一，他的性感，不仅在于他好看的皮相，更是从他的骨子里透出的。
程阮盯着看，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她终于能理解那些看着偶像的照片舔屏的粉丝们的心情了。
“到了。”陈敏的声音忽然响起。
一听到了，程阮的心绪为之一颤，这意味着可以见到季伏城。
她开心地把手机放回包里。
不多时，车子停在片场门口。
程阮当先跳下，回头催促她们快点。
“拿东西呢，别急。”
程阮伸出手：“我也帮忙拿。”
陈敏刚想说不用，一辆车紧挨着她们的车停下，传来喧闹的声响：“啊，终于追上。”
“阮宝贝，妈妈爱你。”
粉丝们叫嚷着冲下车，奔向程阮。
程阮还没反应过来，又来了几辆车，数十位粉丝把她团团围住，嘘寒问暖，还直往程阮手里塞礼物。
“谢谢，谢谢。”程阮绽开笑靥，回以粉丝。
她长着一张甜美可人脸，肤色雪白透亮，像个精致的瓷娃娃。这长相属于男女通杀型，男生喜欢她，女生更喜欢她。她演的角色也大都是可爱类型，所以她的粉丝以妈妈粉居多。
“能给我签个名吗？”一个粉丝把笔递过来。
“好呀。”程阮一只手搂着礼物，另一只手接笔，给粉丝签名。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想要，程阮向来宠粉，耐心地一个一个帮他们签。
专心于签名的程阮没注意到，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拥挤的车群后方。
车后座，穿着黑色衬衫、黑长裤的男人坐得端正，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交叠着，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窗沿，眼睫微垂，慵懒疏淡。见车停下，他问：“到了吗？”
那声音像是在月光下奏起的大提琴，低沉、清冷又优美。
经纪人冯宇回答：“还有几十米。堵车了。”他放下车窗张望，“好像有粉丝在前面集结。”
车窗一落下，震耳的喧闹声便传了进来。
“阮宝贝，我们爱你，要好好演戏知道吗？也要好好吃饭，你太瘦了。”
“阮宝贝，你是最棒的，妈妈会永远支持你。”
……
无缘无故被堵在这里，还如此吵闹，季伏城的眉心微微蹙起。
冯宇下车察看情况，走近了些，看到在人群中像勤劳的小蜜蜂一样不停签名的程阮。
他折回对季伏城说：“是程阮，她怎么在片场门口搞起签名会。”
后面又有几辆车陆续停下。
“程阮，你知道的吧，就是咱们这部电影的女主角，长得可漂亮了。”怕季伏城不知道，冯宇在旁做介绍，“她爆红的那部甜宠剧你看过吗？还挺好看的。看得我都少男心迸发。”
“我不看那种东西。”季伏城面无表情地斜冯宇一眼，冰冷的语气略带讥嘲，“你，少男。三十岁的少男吗？”
冯宇被季伏城突来的这么一句，怼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我这是形容那种心花怒放的状态。少女心，少男心。”
知道季伏城是怼人不倦的性格，冯宇抢先说，“对，我到这个年纪了还会心花怒放。不像你，根本没有心。我就奇怪了，难道你从没对哪个女生动心过？”
季伏城虽然长着一张无比招人的脸，可却冷清冷性。这么多年来，不知有多少女人对他趋之若鹜，但从没哪个更近得了他的身，更何况是他的心。
“冯宇。”尾调拖长，眼皮淡然抬起。
“嗯？”
“我看你别当经纪人了。改行当记者，更适合你。”
“我这是关心你好不好。”冯宇气闷，转头看人群，移开话题，“也不知道会堵多久。”
季伏城循着冯宇的目光看去，一丝不悦从心头涌起。
若不是导演曾有恩于他，他不会接跟流量明星合作的戏。
演技未必有多好，架子倒挺大。进组比别人都晚不说，还在进组的第一天搞出这么大动静，堵了路。
“阮阮，我也要签名。给我签在衣服上吧。”
“给我签包上。”
粉丝们太过热情，陈敏怕推推搡搡，伤到程阮，费力地挤到程阮身边，接过她臂弯中快抱不下的礼物，拉她：“别签了，我们走。”
“等一下，再签一个。”
“进组第一天，迟到了不好。”
“再签一个。”程阮往前挣，笔落在一个粉丝伸来的照片上。
“真的不能再签了。”陈敏用力把程阮往外拽。
“最后一个。最后一个。”程阮口里说着最后一个，又奋力签了两个。大有白娘子被拉扯着和许仙分离的那种不舍之感。
“你看，路被车和粉丝们堵住了，影响别人通行。”
程阮刚才脑子里全充斥着粉丝热情的喊叫，没注意到其他。她踮起脚尖看向后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带着俏皮，问粉丝：“谁的笔？”
把笔还给粉丝，程阮叮嘱大家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跟陈敏进了片常
她边走边回头跟粉丝招手：“快回去吧，拜拜。”
“阮宝贝，我的礼物还没给你。”人群中一个娇小的姑娘冲上前来，百米跑的速度奔向程阮，把手里的一盒巧克力塞到程阮手中。
“慢点，小心别摔倒。”程阮笑靥如花，接住巧克力，“谢谢。你看起来还是学生吧，以后别花钱给我买礼物了，知道吗？”
拍拍粉丝的肩，程阮转身进了片常
片场不许粉丝进入。
这位粉丝定在原地，望着程阮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其他粉丝则朝她投来羡慕的目光。
“啊，那个动作好暖埃我也想让阮宝贝拍拍我。”
程阮走后，因她而造成的聚集才疏散开。个别粉丝不愿离去，在片场附近流连，希望能再见偶像一面。
同样想见偶像的还有程阮。
程阮一进片场，便迫不及待地四处搜寻季伏城的身影。
“我去把小礼物发了，你站在这儿等着，别跟着跑了，挺累的。”陈敏说。
因为有其他通告，程阮进组时间晚了一周。怕其他人对程阮有微辞，陈敏特意准备了些伴手礼。
程阮满脑子都是季伏城，随口嗯了一声。
陈敏和刘佳佳走没多久，程阮忽然听到一声喊：“季伏城！啊，好帅，我好喜欢他。”
说话的女人脖子上挂着工牌，是一位工作人员。
程阮顺着那位工作人员的视线看，看见了一袭黑衣的季伏城。
霎时间，她觉得世间万物都隐去了，只剩下季伏城，逆着光向她走来。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如擂鼓般，咚！咚！咚！像要撞破心房。
程阮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季伏城。
想看到季伏城太难了，他除了拍戏、电影首映礼和颁奖典礼，很少参加其他公开活动
从喜欢季伏城以来，程阮也只是远远地看见过他几次。
季伏城渐近，程阮嗅到了木调的香水味，淡淡的，令人一阵恍惚。
程阮仰头，仰望着季伏城，又怯怯地垂下了目光。
两只手抓着自己的衣摆，手心渐湿，出汗了。
打个招呼吧。简单地说句你好也行。
程阮定定心神，抬起了头。
她扬手，犹犹豫豫，缓慢地摆了一下，嘴巴讷讷地张开，声音尚未发出，季伏城大长腿一迈，和她擦肩而过。
打招呼……失败！
程阮暗自懊恼，要是刚才没犹豫就好了。
现在该怎么办？来之前还想着一定要加季伏城的微信好友。哪怕不聊天，只是躺列，偶尔看看他的朋友圈，也是好的。
哎呀，为什么一见到他就紧张了呢。连个招呼都不敢打，这样下去，何年何月才能要到他的微信。
不行，得鼓起勇气来。
程阮收紧手掌，又松开，在衣服上蹭去汗珠，从包里拿出手机，一咬牙，快步走向季伏城。
季伏城腿长，步子迈的大，程阮小跑起来，追上他，横在他身前，垂眸，指尖捻手机边缘。
“你，你好，季伏城。我是程阮，很高兴见到你。那个，我们名字里都有一个cheng字，是不是很巧。你是我的粉丝，不，我是你的粉丝……”
细细碎碎地说着，程阮不经意抬眼，猝然撞上了季伏城的眸。
那眸深得像是暗夜中的海，包裹着她，带来丝丝电流，掠过她的脊背，同时升起一股奇异的热度，烫红了她的脸。
程阮慌张无措，下意识地举起手机，伸向季伏城，口中胡乱说着话，缓解自己的紧张，“那个，能加你的微信吗？我只是问一下，你如果不愿意，就，就算了。”
“嗯，那就算了。”季伏城浅淡地吐出这么一句，绕过程阮，踏着高冷的步伐离去。
站在原地的程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