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庆功会的地点在剧院不远处的紫阳花居酒屋。
踩着木质的台阶往二楼走，云羽和鸣玉随着穿和服的服务员往里走。
直到走到一扇雕花木的推拉门前，服务员躬身为她们拿出木屐，然后拉开了那扇门。
屋内的喧笑声随着门被拉开，倾泻出来。
“呦！我们的大功臣来啦！”
云羽刚换好鞋进门，就看到赵导拿着一个青花瓷小酒杯，招呼着她落座，“来，就等你了，坐我旁边！”
“啧，赵导，您这就没意思了，小羽毛不配坐你的位置吗？”
鸣玉突然发声，然后其他人就跟着起哄，“就是！”
组里的大家早就互相熟络了，都是好相处的，开起玩笑来倒也没什么顾忌。
“也不是不行！”
赵翼也是个不拘小节的，说着，还真的要起身。
云羽见状赶紧过去把人拉住，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赵导，我今日夜观天象，此位只能您来坐，否则我今晚必要横着出去呀！”
“这鬼丫头又说什么呢！”赵导抬手给她斟了杯清酒，“不坐，你也别想走着出去！今晚不醉不归！”
“遵命，老板！”
话落，云羽就把那杯清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倏地把她的耳朵烫红了。
“就喜欢小羽毛的爽落！”
一杯酒下肚，气氛再次热络起来。
赵翼喝嗨了，大敞着领带，拿酒瓶当转盘，玩起了即兴配音的小游戏。
被酒瓶口指到的人，接受酒瓶底儿指到的人指定一个剧本配音。
桌上转动的酒瓶缓缓挺住，云羽成了那个被指定配音的人。
指定题目的人激动地打开了百度，最终笑嘻嘻道，“来个海绵宝宝和派大星的双人配对白！想听听我们小羽毛版本的！”
“哈哈哈，好家伙，你让甜妹配小逗比！真有你的！”
“御姐都配了，逗比哪算什么？！”
几个人打趣儿完，就被人敲了桌子安静，等着云羽开始。
可能因为今天见到了许知鹤，云羽听到这个题目的时候，就觉得往日旧景迎着昏黄的灯光扑面而来。
那时圣诞节，她第一次烤了草莓小曲奇，想送给许知鹤当圣诞礼物。谁知出炉后，凑合没焦的只有三块。
刚巧许知鹤过来找她，她匆匆忙忙地把烤盘塞回烤箱，紧张之下竟模仿起了刚刚看的海绵宝宝片段，“猜猜我有几块小曲奇？猜对了三块都给你。”
许知鹤笑着把她鼻尖上的面粉给蹭掉，“我猜五块。”
小云羽嘟了嘟嘴巴，“居然猜对了！先给你三块！剩下的欠着下次给！”
只是欠下的两块曲奇还没来得及还清，债主倒是先没了影儿。
云羽放下筷子站起身，调整了一下气息，派大星那憨厚的声音就吐了出来，“海绵宝宝，你猜猜我手里有几块糖？猜对了两块都给你！”
话落，她还真期待地瞪大了眼睛，握着拳头隔空伸了出去。
就像是在回应她的问题一般，云羽身侧的纸拉门呼啦啦被打开，一道白色的挺拔身影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
男人身上还带着初夏傍晚未消的暑气，一袭柔顺的丝质白衬衫，搭配着一架细框的眼镜，眼镜上金色链条顺着他微垂的眼尾轻晃，斯文隽逸又勾人万千。
热闹的包间有人低呼了一声，“是许……”。
云羽的手刚伸出去，此刻恰好直挺挺地怼在许知鹤的脸前。
她的表情蓦地僵了一瞬，却见许知鹤的视线慢悠悠地从她的手滑落到她的脸上，意外地配合道，“我猜五颗。”
“猜错啦！那就一颗都没有了哦！”云羽继续模仿着派大星的声音，只是出于私心，悄悄把台词给改了。
谁知这点篡改却引起了在座其他人的不满，“不对不对！这块台词我可喜欢了，你不许篡改！重来！”
云羽有些无奈，只能寄希望于许知鹤不屑于配合这种无聊的游戏。
她尬笑着回头，发现许知鹤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居酒屋内，灯色是暧昧的暖橙，那人半弯着眼睛，安安静静的和她对视，好像真的是在等她接下来的台词。
没办法，云羽只好呼了一口气，重新挂上期待的笑，只是伸出去的拳头紧紧捏着，关节处崩的发白，像是要揍人一般。
“猜对啦！今天先给你两块，剩下的下次给你。”
“那就用你的高速内存记录一下，”许知鹤状似随意地抬手捧了一下云羽的拳头，做出一个接东西的动作，“机器人小姐可千万别忘了。”
完成任务，云羽唰地一下就把手给收了回来，就好像许知鹤是什么避之不及的人一样。
她把被碰过的右手藏在身后，只觉得那块肌肤火辣辣地烫。
许知鹤瞥见她的小动作，微扬的唇角几不可闻地垂了些，可眼里的无害的笑意还在。他冲众人点头示意后，侧身看向赵翼，“师兄，我来迟了，先自罚三杯。”
赵翼嗅到云羽和许知鹤间的诡异氛围，眼神在俩人之间徘徊，看许知鹤真要喝酒，连忙起身制止，“哎哎哎，你等等。”
赵翼喝了酒，身形有些不稳，尽管如此，也能看出来他在很努力地避免和许知鹤发生身体接触。
他一把压住许知鹤要拿的杯子，“今儿你受伤了，酒就免了！”
受伤了？
听到这话，努力缩在角落的云羽眼睫一颤，悄悄瞥了过去，这才发现许知鹤换了一套丝质的白衬衫，垂顺丝滑的袖口处，有若隐若现的绷带露出来。
那位置，好像就是下午被保温杯泼到的地方。
难道是被烫到了？
想到这儿，云羽不由得坐直了身体，看向许知鹤的眼神从防备变得有些愧疚不安。
“那就谢过师兄。”许知鹤微微点头，把杯子放回了原位。
然后在赵翼的引导下，坐在了赵翼的位置上，和云羽邻座。
重量级嘉宾落座，赵翼理了理凌乱的衣襟，这才正色道，“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接下来的作品会和阿鹤合作。”
“我们这次话剧，阿鹤也是一场不落地看完了，十分认可我们在座各位的能力，所以也和总导演商量了，会优先在我们剧组里选人。”
赵翼抛出来的内容太过诱人，在场的人纷纷坐直了身体。
如果能抓住这次机会，哪怕是个配角，也能在履历添上极具重量级的一笔。
“剧本我会发到群里，是古代剧。女主女配的演员是港台来的，普通话不太标准，还有几个重要配角的声音条件不是很符合导演期待，所以也需要我们来配合。工作量比较大，到时候还望各位赏脸。”
“那必须的！”
“多谢许总！”
“多谢赵导！”
“合作愉快！”
众人顺着赵翼的话，再次举杯。
云羽有点走神，举杯慢了半步。
邻座的某人慢悠悠举起清茶，瞥向云羽，“这机器人是不是该修了？怎么老是慢半拍？”
云羽假装没听到，正要一口闷，就又听那人道，“机子都卡成这样了，还往里灌水？”
云羽：？
许知鹤无辜地看了她一眼，幽幽道，“万一脑子进水坏掉了，欠我那三块糖找谁要去？”
那语气委屈，听上去就像是被云羽骗过了好多次一样。
云羽假笑着和他碰了下杯，“不愧是曾经的影帝。”
许知鹤：？
云羽：“都结束半晌了，还搁这儿演小海绵呢？”
“那您过会儿是不是还要去太平洋海底赶个蟹堡王的早班？”
许知鹤愣了一下，蓦地笑了起来，“唔，刚刚才去过太平洋那边，不过不去蟹堡王，去的是太平洋医院。”
云羽没接话，目光落在他右手腕露出的绷带上，又飞速移开。
桌上众人碰完杯正一一落座，赵翼探究的目光在二人间徘徊，“阿鹤，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小羽毛，很有灵气的一个姑娘，这期新剧本我也很看好她。”
“哦，原来是羽小姐……”许知鹤若有所思地眯了眯那双下垂眼，“机器人居然也有名有姓了。”
羽小姐。
羽小姐？
哦。
她就说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她就说怎么再次见面还能不计前嫌。
原来……只是不记得了。
云羽握着酒杯的手悄然收紧。
“瞧我这嘴，话说一半，”赵翼给云羽斟满酒，“这是云羽，圈名小羽毛。”
“哦……原来是云小姐，这次记住了。”
许知鹤作势要向云羽敬酒。
云羽看着伸过来的酒杯，假笑了一下，“不敢当，您可是贵人。”
许知鹤：“嗯？”
“没必要为了我一个小人物多吃几盒脑白金。”
赵翼有点跟不上二人的对话频率，但是隐约看出来了点火花。
他挠了挠头，心道，这小羽毛平日里倒是个乖巧伶俐的，怎么今儿个跟吃了炮仗一样。还有他这小师弟，平日里也是个稳重的，怎么今日竟还陪着小姑娘闹上了？！
事出反常，让赵翼一时不知道该拉住哪个。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他呵呵笑着，“瞧这丫头，简直就和这次剧里一个角色符合的很呢！”
“哦？”许知鹤挑眉，饶有兴趣地笑了，“哪个？”
“就那个女二号，蜀山掌门的千金！”
圈内人尽皆知，赵翼惜才，对于自己认可的人向来舍得。
可知道归知道，当面讲出来就又是另一番意味。
一听到这番位，在场的大部分人脸上的神色都变了几遍。
配音演员这行最看资历，在座的很多人熬了□□年都不曾配到过这个番位。云羽这才刚进圈没多久，甚至都没正式配过影视剧。
大家没说话，各怀心思地低头做着自己的事。
屋里气氛骤然变了一番。
云羽自是知道自己资历不足，也不敢自傲，连忙正色道，“赵导，您喝多了……”
“确实符合，”猝不及防的，许知鹤幽幽开口打断了云羽的话。
他虽是笑盈盈的，可云羽却无端紧张了起来。
或许是太过熟悉他给自己挖坑时的那种语气笑容，往日种种因他“无意”接话而起的社死事件浮现在眼前，云羽无声地攥紧了裙角，等着许知鹤最后的一击。
男人含笑的视线在屋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回到云羽身上。
她对上他的视线，呼吸跟着一窒，便见他温和地弯起了那双勾人的下垂眼，“毕竟都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云羽：？
“不过声音合适不合适，还是要公平竞配的，”许知鹤垂眸，指腹轻轻摩挲着酒杯的边缘，“毕竟，我和赵导都不看脸，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