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三）
经忘川一战，洛卿寒的实力如何，修真界和魔界有目共睹，就算是现在的纪凌与她对上，胜算也绝不会超过五分。
让胤翊自己去解决，换个说法，就是去送人头。
没想到，胤翊竟然没有打退堂鼓，反而点点头，一脸郑重：“我方才进来的时候瞧见她了，身上的伤势很重，这魔宫又是整个魔界魔气最浓郁的地方，修真人士，修为越高，受到的压制和反噬也越大。洛卿寒虽然是宗师，但在这种情况下，实力最多施展出三分，倒是个将她就此斩杀的好机会，君上英明。”
说着，他召出了自己的凌迟剑，抬脚准备出去。
“你回来。”纪凌目光一凝。“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她分明好好儿的，身上哪儿来的伤？”
胤翊有些诧异：“外边不是正在下雨吗，她周围的积水都被血给染红了，看起来伤势挺重的。”
说到这里，他也幡然顿悟：“莫非，她前几日其实一直都是在硬撑？说来也是，洛仙师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就算给人下跪也要把背挺得笔直，哪里会允许别人瞧见自己的狼狈模样？不过她现在……貌似已经撑不下去了。属下还是再等等，等到她最虚弱的时候，再出去将其一击斩杀，这样便可为我川魔军除去一大隐患，也可替君上分忧。”
不知是不是错觉，纪凌的脸色突然有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但转瞬即逝，快到令人难以察觉。
他云淡风轻道：“你能想到的，她也一定想得到。你觉得，洛卿寒独自一人来到魔宫，身上会没有留后手？”
胤翊道：“那么，就只有劳烦君上亲自出手，才能将失败压到最小。此人不除，日后必定为我魔界心腹大患。”
纪凌口气森寒：“你的意思是，想让我背上欺师灭祖的千古骂名？”
胤翊却十分认真：“君上背的骂名也不少了，再多添一个又何妨？”
“……”
胤翊突然单膝下跪，双手举着凌迟剑高过头顶，郑重其事道：“还望君上为我魔界之将来做出抉择，除去洛卿寒。”
纪凌漠然道：“这件事情本君自有定夺，你回去吧。”
胤翊没有起身，依旧固执地跪着，重复道：“望君上做出抉择。”
纪凌冷睨了他一眼，语气凉薄：“胤翊，你想造反？”
覆天盖地的威压顷刻间席卷而来。
胤翊低头：“属下不敢。”
纪凌冷冷道：“既然如此，就出去，同样的话，本君不想再说第二次。”
“是。”
胤翊离开了，只是刚过了一会儿，消失的脚步声又重新响起。
纪凌很不耐烦，以为是胤翊半路又折了回来：“还有何事？”
“君上，”是祁山老鬼站在门口。“雨停了。”
……
洛卿寒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许是跪的时间太长，她站起来的时候身形晃了一下，强撑着全身为数不多的气力，才勉强稳住没有摔倒，眼前黑了好一阵，才渐渐恢复光明。
愈发清晰的视线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紫耀的光点正从这边飞来，洛卿寒目光一凝，凭借多年谨慎的直接，一个呼吸间，身体微偏，堪堪躲过。
“砰——”
这时再看向光点所击中的地方，竟是一柄缭绕着紫黑色魔气的长剑，锋锐的剑刃深深插入大地，裂开一道道可怖的裂缝。
“洛仙师，在下得魔君授意，特地来送你一程。”
紫剑突然飞了回去。五步之遥的地方，一道高大的身体慢慢朝这边走了过来，手里提着紫剑，斗篷下的脸被魔气笼罩着，模糊不清，却又杀意凛然。
洛卿寒无语道：“胤翊。”
“……”
胤翊一把扯下头顶的斗篷，虽然面无表情，却能够看出他一脸不高兴：“如何认出我的？”
洛卿寒：“……我不瞎。”
“就算你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我今日是来杀你的。”
洛卿寒平静道：“你杀不了我。”
胤翊淡淡道：“你没有灵核。”
“……”
胤翊继续道：“你也没有灵根。”
“你闭嘴。”
这是孤傲冷绝的洛仙师生平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话。
“你直到现在，都没有把华凝剑召出来，”胤翊继续说道“是召不出来吧？要是你的实力还在，根本就用不着来这里见君上。”
洛卿寒淡淡道：“即便如此，你也杀不了我。”
胤翊冷酷道：“杀不杀得了，试试看不久知道了？”
洛卿寒默了默：“他的意思？”
这个“他”指的是谁，显而易见。
“你现在该关心的不该是这个，而是怎样从我的凌迟剑下躲过一劫。”说着，胤翊提剑一挥，一道紫黑光芒的剑刃顷刻就飞了出去，气势汹涌，杀意大增！
洛卿寒手心翻转，聚集了一团熠熠生辉的灵气，准备迎敌。
“轰——”
两股磅礴的力量以惊人的速度撞击在一起，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团血黑的魔雾将一切笼罩。
“噗——”
胤翊受到重创，一连往后退了十几步，勉强稳住身形，却还是吐出了一口乌黑的血。
然而，出手的人却不是洛卿寒。
玄衣男子立于魔宫大殿的石阶之上，风流韵致的脸庞此刻难看到了极致，目光幽深深邃，眸底似乎酝酿着滔天的怒火，神色却冷得几乎能结冰。手掌还未收回，浮现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气。
隔着几十级台阶，都能感受到这几乎化成实物的威压。
洛卿寒尚未来得及转头，头脑忽然一阵眩晕，不稍半刻便疼得厉害。她抬手扶额，用力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但是没用，眼前的世界开始摇晃颠倒，而且越来越剧烈。
纪凌的脸色似乎划过了一丝动容，脚步下意识望前抬，下一秒，洛卿寒已经吐出一口心头血，脸色也略微苍白，倒地昏迷。
胤翊这时已经单膝跪地，主动认错：“属下擅自行动，罪该万死，请君上责罚。”
移形换影，一个呼吸的功夫，玄衣男子便已经下了台阶，将倒地昏迷的洛卿寒打横抱起，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往内殿走去。
他忍着怒气，声音凉薄至极：
“自己去领三百大板，川魔军统领的位置，也不用再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