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强娶
沈星池的确是想跟着楚绾，若不是没办法，他也不想这样做。
他能感觉到母亲的身体在一日日地变差，每每江辛月过来替他问诊，总是主动送他药。自那日被药馆险些蒙骗后，他留了个心眼，去城里的时候查过药的价钱，自然也知道江辛月送给他的药价格不菲。
更让他心中难受的是，听医馆的人说，这已经是开药的人在压低价钱的极限下选出最好的药了。
更贵的，江辛月送不起，沈星池也买不起。
他知道他这个表妹有意维护他的自尊，可总是伸手要别人的，他过意不去，若他有了钱，就可以不必总麻烦辛月，而且可以给母亲买更好的药了。
韩行家虽然有钱，但他定然不能跟她，且看她家中有那么多娇夫美郎，如果跟了她，沈星池一眼就能能看到将来的他与父亲一样的结局。
楚绾不一样，她性情温和，品德端正，家里也没有别的男人，更没有其他嗜好……而且，她应当是真心喜欢他吧？不然，怎么会买花接济他四年呢？
楚绾是他琢磨许久后最好的人选。
这个决定做出来，沈星池其实感到了十分的羞耻。他也曾想过用自己的双手去赚钱，赡养母亲，医治好她的病。可到了现在，沈星池赚的那些钱只够勉强维持生计，根本没有余力治好母亲，眼看着母亲的身子一日日差下去，哪怕是以色易粥，他也愿意做。
所以，他借着赶闻夫郎的由头，叫来了楚绾，还请她到家里一坐。
他对她说过他家有多穷，她现在还喜欢他，就说明她不介意自己的家境，如今叫她前来，不过是再换她怜悯，逼她快些求娶他罢了。
可这一切被母亲看透了。
好在她只以为是他天真，轻易对楚大人的示好动了心，而没有看破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钱的肮脏内心，不然母亲一定会气死的。
沈大娘看他这个样子，哄道：“孩子，娘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可娘只希望你能寻个老实人嫁了，可以不够富裕，但一定不能委屈了自己。”
沈星池咬咬唇，心一横，说道：“其实……楚大人真的很好。您知道吗？辛月的夫郎失手杀了那流氓闻熙，是楚大人替他平冤，让他无罪回来的！楚大人是一个好官，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孩儿，孩儿再也没遇过像她一般对孩儿好的人了！”
沈大娘继续劝他的话哽在喉咙里，她想说：“再没有其他温柔、待你好的人了吗？”，可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
之前的确有这样的人，就是江辛月，她有意将沈星池许配给江辛月，可谁知江辛月找了个外村的男儿定下亲事，自然是轮不上星池了。而村里其他人，的确有稀罕星池容颜的，可要么嫌弃他家穷，要么嫌弃他年纪大，要么……就是嫌弃他还养了一个药罐子泡着才能活的老娘，说到底，还是她自己耽误了孩子。
方才吃饭，她观察过那楚大人，的确有礼有节，对星池也有分寸，眼神里那爱意也做不得假。沈大娘对这个女子很满意，只是怕她以后变心伤了星池而已。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摸了摸沈星池的头，说道：“孩子，娘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要知道，若是受了委屈，千万别硬抗，一定要回来告诉娘，知道吗？”
沈星池眼眶里积攒了许久的泪重重砸下，他点点头，呜咽着扑入母亲的怀里，小声哭了起来。
沈大娘以为他是喜极而泣，可只有沈星池知道，他只是因为自己的这个选择而觉得可耻。
他不爱楚绾，诱她对自己心动，也只是为了钱，为了娘亲而已。同时，他暗下决心，若是之后真的嫁给了楚绾，那么，她待他好，他也一定会拼命对她好，让自己专注地爱上她，永远不要辜负她。
……
楚绾带走闹事的闻夫郎，江家门前变得清净起来。
阿雪杀了人，虽说杀的是流氓，而他自己也不是故意的，但到底手上也沾了人命。
村子里都是朴实的百姓，怕靠近他沾了凶气，是以虽对他没意见，但也不敢来江家串门了。
沈悦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热闹，因为出于医者心任劳任怨救了许多人，所以颇受村里人欢迎，她对这份热情有些承受不来，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受着。现今门可罗雀，她也乐得自在。
况且，乡亲们只是不来串门而已，该帮忙的地方还是会帮，她也没什么苦恼的。
只是阿雪似乎很自责，有时她一不注意，他就盯着远处发呆，走了一会神便在那偷偷抹泪。
“阿雪，我说过了，这不是你的错。”沈悦纠结很久，还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
“家里没有米了，我们该出门买些回来了。”阿雪慌乱擦掉眼泪，起身生硬转移话题道。
也不算生硬，是真没米了。
沈悦有些犯难，她摸遍全身，才摸出几个铜板，叹了口气，心想：拿着这点钱跑去粮店买米，会被人家轰出来吧？
“我……阿月，能不能请你去找沈公子借些绣线和针，我想绣点简单东西去换几个鸡蛋馒头什么的，撑一段时间。”
沈悦看着眼前的人嘴型一张一合，脑袋里模糊浮现另一个人的音容笑貌。
“阿栎，这母鸡是我绣鸳鸯被换来的，你且放心吃，我绣得快，过几日还能换些米面鸡蛋呢！”
许久不出声的青泽又晃悠出来，哼哼唧唧道：“我知道你喜欢公仪陵喜欢的不得了，但也不至于把阿雪当成他的替身吧？你有没有发现，看见阿雪，你总是在想公仪陵？”
沈悦凝望着阿雪，眼神空凉，一言不发。
青泽又道：“还没放下吗，沈悦？”
“没有，放下了。”沈悦回过神，淡淡道。
阿雪也注意到了沈悦的走神，他伸出手在沈悦眼前晃晃，问道：“阿月，怎么了？”
“无事，想起了一个故人。”沈悦僵硬地牵唇笑笑，干涩道，“我这就去找星池借，只是你要量力而行，别累着眼睛。”
阿雪宽慰地笑了笑，说道：“嗯，我知道了。”
……
沈悦一路魂不守舍地走到沈家，远远便看到韩行和她那群下人正在拉扯沈星池，沈大娘被人拽在一边，哭得脸发红，怕是再哭一会儿，人就会厥过去。
沈悦慌忙快跑上前，先拉开了拽着沈大娘的人，又推开韩行他们，张开双臂挡在了沈星池身前，面容严肃道：“你们要干什么？”
方才隔得远没看见，走近了才瞧清，地上散落着几个红锦盒子，有的摔开，里面滚出了一些海味，一瞧便是用作下聘的聘礼。
“沈星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姑奶奶亲自来下聘，是看得起你，其他人可都没这待遇。你不收还一脸哭相，给谁看？”
沈悦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了，摆明了是这个韩行要来强娶沈星池。
“韩女郎，亲事讲究个你情我愿，我星池表哥显然是不愿答应这门亲事，你没换庚帖没算八字，甚至都没问过我表哥的意见，就来带着礼求亲。表哥不同意，你白跑一趟，也不是他的错吧？”沈悦察觉到沈星池的颤抖，挺了挺胸，将沈星池在身后护得死死的。
韩行冷笑道：“我要的人，不答应也得答应！这礼，我不管你们收不收，今日我就要把沈星池给带回去。我倒要看看现在这一副贞洁相，到了床上会哭成什么样！”
说着，她示意手下动手。
沈悦大喊道：“强抢民男是犯法的！我告诉你们，我与表哥是楚大人挚友，你们若是敢为非作歹，楚大人一定不会饶了你们！”
提到了楚绾这块硬砖头，韩行有些迟疑。楚绾刚来上任的时候，韩家依照惯例派人带礼打点，准备让楚绾多护佑韩家，谁料楚绾不收便罢，竟然以贿赂朝廷命官为由扣押韩家派去送礼的人，且穷追不舍，韩家被迫以照顾好那人一家老少为条件，让那人揽了全部罪名，断了楚绾的追查，这事儿才罢休。
经此一事，韩家算是怕了楚绾了。轴啊！太轴了！之前韩家贿赂失败的清正官员不是没有，但她们通常只是将人骂一顿轰走，谁知道这个楚绾竟然直接搬出律法抓人，眼睛里真是揉不得一点沙子。
不过，楚绾那可是城里的大官，怎么可能认识这小小泠水村的两个穷酸人？
韩行心觉这只是她故意恐吓自己，正准备不管不顾直接抓人，手下却悄悄靠近她耳边，说道：“这事儿好像是真的。之前这个江辛月的未婚夫杀人，最后却无罪释放。且死者家属来闹，还被楚大人亲自带人抓了回去……后来，楚大人还来沈家吃了顿饭。”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是真的，就算抓了沈星池生米煮成熟饭，可韩家做那些事儿，必然会被楚绾查出来严惩……为了一个男人，属实是不值得！
一群人就这样灰溜溜地跑了。
沈星池松了口气，抱着沈大娘瑟瑟发抖，沈大娘拍着他的手，哆哆嗦嗦道：“没事儿了，孩子，没事儿了……”
沈悦看着沈家母子吓成这样，自然是不好意思提借针线之事，还是沈星池快速定下心神，问道：“辛月，怎么今日有空来找我们了？”
沈悦挠挠头，说道：“阿雪在家里闲不住，想做些绣活换点东西，但家里也没什么针线，所以……过来向表哥借一些。”
沈星池抚着胸口，说道：“好，我这就去给你拿。”
拿了绣活临走的时候，沈悦将沈星池带到一边，说道：“这事儿得让楚大人知道，我们与楚大人并不熟稔，若是韩行反应过来，我怕她会再回来对你们不利。”
她自然是不知道沈星池打算和楚绾在一起，也不知道两人关系比她和楚绾还熟，叮嘱完后就带着针线离开了。
沈星池看着她越走越远，视线慢慢落到了地上。
的确得快些讨好楚大人，让她赶紧开窍，娶他入门了。
不然韩行还会再上门，坏了他的所有谋划。
……
韩行走是走了，但一路上越想越气。她今日可是本着抱美男归的心而来的，带的聘礼摔烂了脏了不说，人也没带回来，还被连恐带吓一顿，灰溜溜逃走，真是埋汰。
手下发觉她的恼怒，一路讨着笑，说道：“女郎，女郎别冲动，那可是楚大人，咱不能随便得罪的！”
韩行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幽幽地说道：“不能强娶，因为会留有证据。可我现在就想打个人，蒙上麻袋揍一顿，她也不知道是谁打了她。就算知道，她也没证据，不能拿我怎么办，对吧？”
手下不明问道：“您要打谁？”
韩行指着怀里小心揣着针线低头行路的沈悦，咬牙道：“我今日被这死丫头吓了一回，这气我必然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