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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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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悦问过今日瞧见阿雪的乡邻,听闻他要去找绣活干,于是沈悦寻到了镇上的绣货铺,可绣货铺的人说阿雪早已拿着布料针线返家,沈悦心底不安的感觉愈发严重。

    她沿着回去的大道找了一遍,在一条周边无人家的土路上发现凌乱的挫痕,沈悦死死攥着手,提步向痕迹消失的一条岔出来的小路走去。

    那条路通往一个小湖,里面不怎么有鱼,所以很少有人会去。

    被沿路荆棘划破衣衫手背,沈悦也无知无觉,她快步走着,耳边只剩她狂乱的心跳声。

    一声微弱的啜泣穿过杂乱的心跳声中钻入她的耳朵里。

    “阿雪!”沈悦扬声唤道。

    那啜泣声停了,而后那人颤声道:“阿月……”说着,他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高声道,“不!别过来!不要过来!”

    沈悦没有听他的,快步跑了过去,拨开层层乱草,窥得湖边真貌。

    闻熙以趴姿头朝下,整个上半身埋入了水里,一动不动,显然是死了。她的后脑还渗着血色,在水中扩散成浅红一片。染血的石头就在不远处,在阿雪的手边。

    见她来了,阿雪瑟瑟发抖地缩到一边,他一动,沈悦才看到了他的狼狈。

    他的右侧脸颊高肿着,印着清晰的五指印,嘴角裂开,渗着血丝。阿雪外裳已经被撕破,丢在了一边,鞋子也掉了一只,不知所踪。他的衣领被人扒开,露出白细的脖颈,隐隐可见还有抓痕。

    不用问也知这里发生了什么。

    沈悦强迫自己稳下心神,褪下外裳走向阿雪。

    察觉她的靠近,阿雪揪着衣领瑟缩着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上石头退无可退,才乖顺由沈悦蹲下身为他披上衣裳。

    沈悦为他裹好外裳,而后小心拥住他,手拍着他的后肩,柔声哄道:“没事,没事,你没事了。”

    阿雪眼下坠着仓皇的泪,他抓住沈悦胳膊,声音带着恐惧道:“她……她死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是,她是死了,但你会没事的!”

    阿雪疯狂摇头道:“我要偿命的,那些官差会要我给她偿命的!”

    “是她先威胁到了你的生命,你出于自卫失手杀了她,这是无奈之举,楚大人不会判你去给她偿命。”沈悦耐心哄着他,说道。

    阿雪像是被她安抚下来,他动了动眼睛,小声问道:“真……真的吗?”

    “真的,律法如此,你一定会没事的。”

    ……

    小村子从未发生过命案,一听说江辛月家那个貌美夫郎杀了混混闻熙,一窝蜂跑去城里的府衙看情况如何。

    楚绾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冷声道:“肃静!”

    见听审的百姓不说话了,楚绾清了清嗓子,说道:“堂下何人?”

    跪着的阿雪像是没有灵魂一般,混混沌沌,一声不吭。

    “说话!”楚绾又道。

    沈悦从一侧走出跪在地上,说道:“小民未婚夫惊吓过度,还请大人谅解,可否待他冷静下来,再行审问?”

    楚绾不是不通情理的官,瞧见阿雪的状态确实不好,微微收回厉色,说道:“好吧,那就将他暂时收监,容后——”

    “大人,”阿雪低声唤道,“我,我说。”

    见阿雪还是怕得紧,沈悦握住他的手,无声安抚着他。

    阿雪深呼吸,道:“小民,小民是泠水村村医江辛月的……”他看了沈悦一眼,小心说道,“未婚夫。”

    “籍贯何处?”楚绾问道。

    “小民不知……两月前,阿月从河里救下溺水的小民,小民醒来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楚绾察觉丝丝异样,问道:“你手腕上的伤疤是何时所生?”

    “是失忆前。”阿雪埋着头,呐呐道。

    沈悦开口道:“大人,还是快些审理案件吧!阿雪的曾经,与现今的案子并无瓜葛。”

    楚绾隐下心中疑惑,决定依言先判案。

    “湖边凶案,可是你所为?”

    阿雪肩膀抖了一下,说道:“是……是小民。”

    “你与她有何仇怨?”

    阿雪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小民与她并无仇怨。她……她叫闻熙,自称是阿月的大表姐,总是来骚扰小民。今日……今日小民去镇上找活做,往家里走的时候,路过岔路口,被……被她捂住嘴拖到了湖边……然后,然后……”说着,阿雪恐惧地发起抖。

    “然后如何?”楚绾蹙眉问道

    “她……她要……”

    “阿雪!”沈悦攥紧他的手,柔声道,“慢慢说,如果难受的话,改日再说。”

    阿雪急促呼吸几个来回后,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说道:“她要强/暴小民,撕裂了小民的外衣,还想进一步……”

    “然后你就杀了她?”楚绾问道。

    “我不是故意的!”阿雪高声道,似乎发觉自己反应太大,又软下声音,说道,“她当时压在小民身上,小民挣扎许久,摸到了一块石头,向她后脑砸去……她身子一歪,扑进了河里,小民太害怕了,就,就没再管她。后来,阿月就找了过来。”

    “江辛月,你到那里后,瞧见了什么?”楚绾转而望向沈悦,问道。

    “回大人,小民到的时候,便看到闻熙半边身子埋入水中,头顶有被石头击打出的伤痕,而阿雪就在不远处,外裳被撕烂,脸上有被扇打出的伤,衣衫凌乱,大体如阿雪所言。”沈悦口齿清晰道。

    “凶器便是这块染血的石头?”楚绾问道。

    沈悦大着胆子,说道:“小民认为……闻熙并不是死于这块石头。”

    “此话何意?”楚绾问道。

    “依小民经验所见,那石头砸出的伤并不足以害人性命。以现场来说,闻熙很有可能是被阿雪击打后,导致短暂昏厥,而她身子正好扑入湖中,在昏厥时不能挣扎,所以活活溺死。”

    “闻熙死因为何,仵作尚未下定论。若疑犯所言为真,不论闻熙因何而死,他都不用担责,所以你不必为了替他开脱,刻意说闻熙并非阿雪直接所杀。”

    “大人误会了,小民并无此意,只是斗胆说出自己猜想,一切论断全凭大人做主。”

    这时,仵作呈上验尸手录,闻熙因何而死一目了然。

    楚绾说道:“事实如何,本官不能听你们一言之词,闻熙风评如何,今日你们二人的行迹,本官都要查证清楚。在这之前,先将阿雪收押,容后再论。”

    听这话,阿雪仓皇抓住沈悦袖子,问道:“我……我会不会死?”

    沈悦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没事的,别怕,若你无辜,大人自会查证,你会出来的。”

    被她安抚到,阿雪才慢慢止住了发抖,乖乖随着衙役进了牢狱。

    沈悦深深地看着他远行的背影,心底总有异样的感觉挥之不去。

    阿雪身为男子,力气小一点,不会将闻熙一击毙命,所以闻熙意外扑进湖里身死,好像的确是正常事情发展。

    可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

    坐在牢狱的枯草上,察觉身边的人一个个进入睡眠,阿雪瑟缩的模样才慢慢褪去,眼底一片冷漠,还带着丝缕狠色。

    他是故意让闻熙寻到机会下手的。

    他知道闻熙对自己的欲望日益膨胀,只是他总待在屋子里,闻熙苦于没有下手机会,只能不停地忍耐。

    他故意同乡邻说自己要去找活干,而且是去绣货铺拿到材料回家干,也就是说,他只出今日一回门,接下来的好几天,他还是要窝在屋子里,让她只能看着吃不到。

    她若有想法,必然会迫不及待地选在今天动手。

    于是阿雪又故意在那片少有人迹的路上放慢步子,等待她内心挣扎后下手,而后小小地挣扎着被她拖到湖边。

    要杀闻熙,他有一百种法子,只是那块石头刚好出现在那里而已。

    他装作拼命挣扎的模样,为的是让闻熙恼怒多伤他几下,这样才能让江辛月看到后怜惜他。

    只是那疯婆娘竟然扇他,伤了他的脸!

    若是他不好看了,阿月不喜欢怎么办!

    阿雪柔弱的面目一瞬间变得可憎起来,抄起石头砸向色心大起疏于防范的闻熙。

    因为他刻意留着力,闻熙也只觉得脑袋疼,她捂着脑袋摇摇晃晃站起来,要将阿雪就地正法,却不曾想被他一把钳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阿雪用着本该不属于他的力气,一手压着她的头,一手抓住她的双手防止她挣扎,将她死死地摁到水里,直到她溺死在湖里。

    阿雪想,他以前一定不是个好人,不然怎会敢对人下杀手?

    可那又如何,如果这样能够进一步扮弱扮可怜,让阿月怜惜他,倒也不枉他大费周章设计闻熙。

    没错,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往江辛月心里再走一步,仅此而已。

    他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会为了想得到的东西不择手段。这时的他,没有对权力的欲望,没有累年的复仇恨意,这一刻,他只是想让她多爱一点自己。

    他只当这种感情来得无源无根,是平白生出的绮念。却不知那是经年意难平,在他心脏生根发芽,如毒渗入骨髓,难以祓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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