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红楼王夫人13
薛宝钗来到贾母的上房处, 宝玉也过来,看到薛宝钗手臂上戴的那串珠子鲜红可爱,问:“这就是宝姐姐得的节礼?”
宝钗点了点头。
宝玉说:“能不能给我看看?”
他自己也得了一样的, 只不过一听说自己的和黛玉的不一样, 也没什么兴趣,现在如今宝钗手上戴着又感兴趣起来。
薛宝钗就往下退珠子,因她生的丰满,便不那么容易退下去。
贾宝玉看着她如凝脂般的手腕, 再注意到宝钗她的容貌又格外出众。
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唇不点而红, 眉不化而翠, 当真生的好相貌,比黛玉更多了一股妩媚风流,不由得一时有些看呆了。
林黛玉过来时见到他这个样, 抿着嘴笑, 宝钗有些不好意思, 问她从哪里来。
黛玉说刚才追看一只呆雁,就这么一路走过来的。
薛宝钗觉得黛玉好像在打趣, 也不说破, 问道:“呆雁?在哪儿呢?”
“飞啦!”黛玉一甩手帕, 刚好抽中宝玉的眼睛, 他哎哟一声,才注意到黛玉来了,想解释什么,又不好开口。
凤姐儿来了,说起打醮的事儿, 约宝玉,宝钗,黛玉去看戏。
宝钗嫌热不愿意,凤姐儿就说观里楼上凉快,把道士们赶出去,他们在里面挂起帘子,清清静静的看戏,就算都不去,她自己也要去。
正说着贾母走了出来,说:“我同你去!”
凤姐儿笑着搀扶,说:“连老祖宗都说要去,你们这下不会不给面子了吧?”
薛宝钗等当然不会反驳,贾母说让大家都去,让人去请薛姨妈,要宝钗还有黛玉都去。
王夫人听说贾母主张亲自去清虚观打醮,就让园子里的人,只要想去的都可以跟去跟老祖宗逛逛去。
园子里的丫头们都高兴坏了,他们平日里是不能随便出门的,好容易才有这个机会。
王夫人也正是知道如此,才让他们跟着主子出门去玩一趟。
初一这天,荣国府门前车辆纷纷,人马簇簇,由贾母的八人抬大轿打头,宝玉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贾母的轿子旁边,队伍浩浩荡荡的出门了。
贾母后面跟着薛姨妈,王熙凤,李纨分别乘坐的轿子。
再之后是姑娘们分乘的带着珠宝璎珞的车驾。
各位主子的大丫头们也都坐着车,嬷嬷奶娘,家人媳妇也有车,贾母的轿子已经走出很远,门前的人还没上好车。
府门外女孩儿丫头们叽叽喳喳,嘻嘻哈哈,一会儿说你拿了我的包袱,一会说你踩了我的脚,要不是有人的提醒他们这是在大街上,还安静不下来。
大家纷纷都上车走了,就这样也要比先头的轿子晚上许多才能到。
平安醮是一种大醮,不同于道教的其他法事,是一种与民同乐的大型活动。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流程又长,热闹非常,如同庙会一般。
普通人是不会做这种平安醮的,在各地方会由官府授予给承认的大道场承办,到时候会有卖各种吃食玩意儿,杂耍唱戏,打把戏卖艺,甚至是集市,全都会有。
贾元春是贵妃,她亲自出钱让贾府全力筹办,下边的的人自然没什么异议,奉了贵妃懿旨办事。
如此一个热闹的活动,与民同乐,百姓自然铭记着贾家这位贤德妃的尊荣。
勤政殿,刚好皇上问起最近贤德妃和贾家的动向,便知道了他们清虚观打醮的事儿。
若说是贾元春给自己求求也倒罢了,若是代表皇家,一个贵妃还代表不了皇上和皇后,轮不到她来祈求国泰民安。
皇上身边的戴权低垂着脑袋,想着贤德妃此举,显然有僭越之嫌。这事儿可大可小,就看皇上追不追究了。
他心里不可抑制的想着,这皇上越是看不上眼的人,怎么就越是不能消停呢,偏要来刷存在感,若圣上心情不好,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得遭殃。
人都有看别人热闹的心思,不过也得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之下。有句话叫伴君如半伴虎,所以像戴权这种位置的成熟的太监,更希望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水湚听说打醮的事儿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听说贾家竟然肯花了几千两银子去置办了祭田,在祖茔附近置办田产、庄院、房屋。他对这件事比较感兴趣。
问起来回报的人,回报的人又说是以贾贵妃的名义给祖先上供,给子孙后代积德纳福。
这倒是让水湚困惑了,在他眼中的贾元春明明是个只会吟诗作对,没什么政治悟性,不看后路的小女人,她怎么可能去安排祭田呢?
而且贾家出了一个贵妃还不够他们荣耀自豪的?怎么会自寻晦气安排后路?
没错,在皇上看来,贾家置办祭田就是在安排后路,因为他的确动过要办贾家的心思。
当今这位皇上还是个皇子的时候,就是个铁面无私的抄家王爷,他对抄家这里面的门道自然熟的很,一提‘祭田’两个字,那就是在抄家的时候被排除在外的,抄了也会发还子孙后代的产业。
皇上斩钉截铁地说:“这事不对,再去查。”
回报的人立刻应了一声,再去查出来的时候抹了一把冷汗。原以为这事情不重要,所以才知道大概消息后没有深入调查,竟然让皇上寻问,并且发回重新调查了,再有一次,他也不用再做了。
这次的调查很迅速也很详尽,的确是王夫人出宫之后就说按贾妃的意思置办祭田,实际上是王夫人自己的意思牵头置办,是她成功劝说了贾政,让贾政再去通知族里,反正这银子他们打算自己掏,只不过借用了宫里娘娘的名声。
然后贾珍等人一听跟娘娘有关,立马跟风去办,祭田就越买越多。
当今皇上在老臣家里面都能安插人,宫中更是少不了他的眼线。
所以那天贾元春和王夫人说了什么都有记录,贾元春的确从来没提起过祭田之事,只能说是王氏自作主张的。
皇上来了兴趣:“这王氏非要置办祭田,还不惜向丈夫和族人说谎,打着给宫里女儿的名义,为的就是能够顺利办成不受阻挠,她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与王夫人有过一面之缘,至今还记得对方的长相,只因那一眼印象比较深刻,本来以为再无交集,没想到这次又意外听到对方做出的让他意外的事,所以皇上比较感兴趣。
或者说他还以为他辛苦安排的筹谋已经被人看穿了,贾府意识到危机,在安排后事。
只是没想到,安排这些的只有一个王夫人,其他人都被她瞒在鼓里。
水湚说:“王氏怎么会知道的?”
戴权说:“奴才也不知。”
水湚说:“不对,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让她察觉了什么,否则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听说荣国府已经只剩个空架子,怎么可能还有闲钱去增加祭祀,管什么先祖的供奉,也不会有闲心去管子孙后代的是否落魄。”
这些家族他是知道的,必是做着可以一直显赫的迷梦,醉生梦死。
戴权说:“圣上的意思是,这不是巧合?难道真的有人在这个时候就能看破皇上对贾家的安排?奴才不信天下有这么聪明的人。”
水湚却说:“这世上的人千千万,就是有那种能窥一豹而知全局的。”
水湚今天来了兴趣,一定要知道究竟是哪里漏了马脚,会让一个女儿刚刚封妃的母亲,出宫第一件事就是去留后路办祭田。
最开始被他问的当然就是戴权,戴权曾在秦可卿死后去吊唁,出现在贾府一次,那也是很重要的一次,因为戴权可不只代表着自己去的,他是奉了皇上的命去的。
“奴才当日并没有见到那位宜人,全程都是宁国府的贾珍接待的奴才,因为他想给他儿子捐官,并没有令其他人在场,没个两盏茶的功夫,奴才就回来了。”
他只去过那么一次,还是在东府,并不知道那个王夫人察觉到了什么。
水湚接下来叫了夏守忠,问他去贾府时,全家都是什么反应。
夏守忠当然也不会去特别注意王夫人,他如实回报当天的情形:他去的时候,贾府正在给贾政庆生,他也是宣了口谕,撂下话转身就走了,并没有多留。
水湚说:“你半刻都没有多留?”
夏守忠立刻表忠心:“是!奴才奉旨宣谕,并不敢多耽搁!”他自然明白皇上把他派到贤德妃身边去的意思,就是有看住她的意思,所以立马在皇上面前表忠心,还很庆幸皇上有这么一问,让他有表出来的机会。
皇上沉默半晌,挥挥手让他下去吧。
等夏太监走后,水湚才不紧不慢地说:“这下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戴权还是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看皇上若有所思,甚至还带着笑模样,便大着胆子问:“圣上这是想明白了?”
水湚说:“所以我说这天下聪明的人并不少,并不是都叫男人占尽的,贾家难得有个明白人,可惜呀。”
结合贾家那里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贾元春封妃,决定省亲之前,大好的日子王夫人竟然病了。这次清虚观打醮,她也没去,说是又病了。
皇上已经明白,贾家至少有这么个当家太太知道了他们的处境并不好,可是她一个人似乎又无法力挽狂澜,所以只能随波逐流,唯一能做的就是些后事准备。
戴权自然不敢问皇上在可惜在什么,但是贾家要倒霉这是板上钉钉的,没看皇上都在说可惜吗!
在宫里宫外,他自然都要开始远着了。
安插在贾家的人怕皇上哪次想起来再问这类的情况,所以干脆调查的事无巨细,特别是有关王夫人和荣国府这几位主子的,准备皇上再次随时查问。
元春打这场平安醮,自然也是再次提醒皇上,如今的风调雨顺也是贾家先人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
这次贵妃打醮,自然议论的都是他家,议论的是贾家的贵妃。
旁人百姓谈论起宁荣街的贾家,便要从其祖上论起,开国的时候贾家一门两公,说起来多么富贵风光。
贾家的女儿又到宫里当了皇妃,这贾家说不定要重现当年的辉煌了。
元春弄这个与民同乐的活动,自己又在宫里看不到,出钱又让家人出力,自然是怀有目的。
贾母明白的很,所以要亲自去给元妃站台,这位老国公夫人一出,分量自然又是不同。
以前接驾大家心里都明白,就是花皇家的钱用在皇家身上,不然谁家有那么多的银子去凑这个虚热闹。
原本以为接下来如流水般花出去的银子,皇上自会给贾家弥补,可元春封妃已经有几年了,醒亲又过去了数月了,皇上却迟迟没有表示,只能适时的让贾府刷一下存在感了。
贾元春想的很好,一心给贾家讨封赏,却从来没有意识到封妃是皇上对秦可卿葬礼上四王八公结党行为的警告。
她后来又没能抓住皇上的心,皇上当然不会对贾家有所表示。
王夫人知道贾母要去,便会惊动不少人家,平时有往来的人家知道了,可能就会往清虚观送礼。
这也算是贾家办的一个大活动了,虽然不如婚丧嫁娶,关系好的总会有所表示。
王夫人没去,就是不想去凑那个热闹,就说有些头昏在家看家了。
反正有王熙凤去,她一应事务都能料理的明白。
清虚观这边,贾母的轿子刚落地,贾宝玉下马扶着,王熙凤也赶了过来。
清虚观的观主张道士身披鹤袍,手持长香亲迎。张道士当年是代替宝玉的爷爷荣国公出家的法身,如今已经头发全白。
先皇御口亲呼他为‘大幻真人’,掌‘道录司’印,又被当今皇上封为‘终了真人’。各路藩镇王公都称呼他为张神仙,在京城的道观中也是元老级的人物。
张道士与贾家自然来往密切,也能摸着老太君的脉,他对宝玉一向格外照顾,见到宝玉长得如宝似珠,便抱住他,不住口地夸他越来越富态了。
他说看贾府的子弟之中,唯有宝玉像他爷爷年轻的时候,老太太更是连连赞同甚至跟着垂泪。
王熙凤见到老太太伤感,连忙把话头岔了过去。
对这老道,宝玉这辈儿都是叫着张爷爷的。
这张道士聊着聊着竟然给宝玉提起了亲,说碰到了有家的姑娘模样极好,今年15了,年龄正相当。
宝玉一听这话就有些不自在,其他众姊妹倒是在看他的热闹,也包括了林黛玉。
宝钗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妙,不过她马上就掩饰了过去。
贾母连忙说:“之前有个赖头的和尚说他命里不该早娶,并不打算这么早给他定亲。”
又说:“多费些心,以后若有好的只管留意,不拘什么出身门第,只要模样性格好,就算是穷了些,多给他家几两银子罢了。”
贾宝玉被人当众提亲很不好意思,又有些恼了。
接下来张道士又托着一个托盘来请玉,如今天南海北的道友聚过来,还有他的徒子徒孙们,听说贾宝玉这个衔玉而生的哥儿在这儿,都想见识一下这通灵宝玉。
把玉还回来的时候,托盘上还有许多大家送给宝玉的敬贺之物,少说有三五十件金玉等物,看着都很值钱。老道非要收下,推辞不过只能收了。
贾宝玉凑在贾母跟前看这些东西,有个上面有一只镶了翠羽宝石的金麒麟。
贾母说,“这东西看着怪眼熟的,我记着好像谁家的孩子也有这么一个。”
宝钗说:“史家妹妹有一个,比这略小一些。”
别人倒是没注意,唯独宝钗心细,记着史湘云有一个金麒麟。
宝玉听说湘云有这个,就悄悄的把这麒麟藏在怀里。
本来以为没人注意他,一看黛玉正瞧着他点头呢。
宝玉把金麒麟拿拿到黛玉跟前说:“你看,怪好看的,咱们回家穿个绳儿,给你戴。”
黛玉一扭头:“我不要!”
这打醮一事,外面都是由贾珍贾琏带着族人操办。
贾珍还打发贾蓉回去,让尤氏和贾蓉新娶的媳妇儿过来,说老祖宗和姑娘们都来了,让她们快过来伺候着。
第一天打醮,果然接连的有许多王公大臣过来给贾母送礼,热闹非凡。
贾珍在神前捻了三出戏,来向贾母来回报,说:“第一出是白蛇记。”
贾母问:“白蛇记是什么故事?”
贾珍就解释说:“是汉高祖斩白蛇起义的故事。”
贾母点了点头,这出戏正对得上,贾家的祖上贾演贾源两兄弟正是在战乱中起家,开创了贾府代代相传的基业。
第二出贾珍说是满床笏,这一出贾母是知道的,笑着说道:“这倒是在第二本上,也就罢了,既然神佛要这样也只得罢了。”
满床笏是说唐朝大臣郭子仪六十大寿的时候,所有子女们都来祝寿,八个儿子七个女婿下了朝就过来,还带着上朝用的笏板,下了朝去拜寿,便扔下笏板,那笏板放在一堆儿,竟铺满了床。
贾府培养男孩们读书上进,走仕途,正是希望有一天也有满床笏的机会。
这一代的焦点希望都落在了宝玉身上。可惜贾某过于溺爱,从小护着不让父母插手。就这样还嫌宝玉外面看着丰盈,里面身子弱呢!
因为贾母觉得都是贾政和王夫人逼他读书,把他给吓的。
既然神佛把这满床笏定在了第二出,那就是告诉贾母,贾府也就这样了,没有再往上走的机会。虽然很难接受,贾母也没有办法,谁让这是天意呢。
再问第三出是南柯梦,贾母便不言语了。
这南柯梦自不必说了,一场游戏一场梦!梦里的荣华富贵过了一生,醒来发现是场梦。
这最后一出寓意自然是不好的,所以贾母才不言语了。
好像说这热闹荣华都是一场梦一样,高门富贵转眼成过眼云烟。
就这样一出戏,贾母自然不喜欢,只因为是在神前求的,不得不唱罢了。
就算有神前戏的这番警示,贾母也只是叹息两声,说一说‘只得罢了’,再没走心往深想,贾母本身就是及时行乐的享乐派,过着贾府最奢侈享乐的生活。
热闹的一天结束,众人回了府,贾母深悔自己不该来,惊动了这许多人,所以第二天便不去了。
宝玉看到张道士心中不自在,也不去。
林黛玉中了暑更不能去了。
凤姐儿就张罗着和薛姨妈宝钗带着三春去了。
因为张道士给宝玉提亲,宝玉又颠儿颠儿地藏起了金麒麟。
黛玉心中拈酸,特别是看了那些传奇话本之后,发现每段姻缘都是有特殊的物件儿,用来成就了双方的姻缘。
府中早就有‘金玉良缘’一说,她本来就对挂着金锁的宝姐姐特别在意,宝玉又给湘云藏起什么金麒麟来。
宝玉来找她说话,她便透出来些不满。
黛玉:“我没那个福分,不像有人家有什么金锁金麒麟的来配,我只是一个草木之人罢了。”
宝玉也气道:“你又来说这种话!前儿我才为这发了毒誓,说我若是有那个心就叫我天诛地灭,你这是存心咒我!”
黛玉想起前两天说的话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又急又愧,又放不下面子,噎他说:“我若是安心咒你,我也天诛地灭。我知道张道士为你说亲,你怕我阻了你的好姻缘,拿我撒气。”
宝玉生就痴情,再看了那些全传奇剧本,更觉得所有的女孩都不及黛玉,心中萌发出一股朦朦胧胧的感情,只是不好说出来。
偏偏黛玉也如此痴情,常用假情试探宝玉。
二人都是如此,再加上黛玉常疑心金玉之说,认为她一提‘金玉’,宝玉就急,明明是心中有金玉。
怎能不横生枝节,时时口角。
宝玉听她说出好姻缘,更加怒火中烧,噎得话都说不出来。
赌气摘下玉向地上摔去,“什么劳什子,我砸了你就完了!”
那玉却坚硬异常,丝毫无损,宝玉就找东西砸。
林黛玉哭着说,“你,你何苦砸那哑巴东西,砸它还不如来砸我!”
紫鹃雪雁来拦着,拦不住,又去叫袭人。
这边又是贾宝玉砸玉,又是林黛玉去剪玉穗子。一个气的脸色蜡黄,眉眼错位。一个哭的上气不接,把喝的消暑汤全都吐了出来。
正这时,贾母和王夫人急急忙忙的赶来了,贾母问问因为什么事儿,原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反把袭人和紫鹃等骂了一顿。
贾母一世精明,自然能够看明白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儿。
只是这时代自由恋爱是一件耻辱的事情,女子就应该三从四德,爱和淫有着不清不楚的界限。
贾母听戏的时候偶尔还会听一些爱情的段子,但绝对不会允许孙子孙女们听这些,她们一来她就赶紧叫停,不让她们听这个,认为这会乱了性情。
贾宝玉和林黛玉读西厢记,读得废寝忘食,却不敢让人知道,宝玉更怕黛玉会告诉家长。
姑娘们大了,安排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洞房花烛之前,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更不知爱情是什么感觉,只是相夫教子。
因为这些长辈们很清楚,如果有了这些爱情,很可能会发生许多奋不顾身的事情:为爱私奔,私定终身之类的。
此时,女人的贞洁比性命更重要,有人甚至为了一个贞洁牌坊付出生命。
自由恋爱和社会主流绝对是背道而驰,若谁家真出了这样的事情,叫外人知道,前途和名声都不要了。
贾母为了两人渐渐藏不住的感情,日夜悬着心。
她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后,只能避重就轻,把责任都推到袭人和紫娟身上,说是她们没有伺候好,才让两人有了矛盾。
老人家急得抱怨说:“我这老冤家,是哪世里的孽障,偏生遇见了这两个不省事的小冤家!没有一天不让我操心的!几时我闭了眼,断了气,凭这两个冤家闹到天上去,我也眼不见心不烦呐!”
王夫人见本来都没什么事儿了,反倒又把老太太气成这样,连忙来安慰她,给她顺气儿。
贾母哭道:“可是偏又不咽这口气啊!”
贾母或许之前觉得两人还小,没为他们定亲,现在宫里的娘娘又表示了另外一种态度,不论王夫人和元春是不是同一想法,贾母都不得不考虑宫里那位的态度,这亲事更不能定了。只能搁置下来,就像她对张道士说的,只能等两年再说。
她却又不能任由这两人的感情发展露于人前,因为背后的风言风语,以及对道德名声的诋毁是他们承受不了的。
贾母要担心贾宝玉的前途,要担心林黛玉的名声。
却又碰到两个不省事儿的,两个人丝毫没有体会到老人家的这番苦心。
贾母只能隐晦地诉说她的伤心,说的太明显,宝玉和黛玉都没有立足之地。
不论贾母出于何种考量,迟迟没有给她两个心爱的玉儿订亲,现在若再想要全权做主,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王夫人虽然心中早已认定黛玉,并且让王熙凤教女孩们管家的时候,直接把林黛玉放入其中,可是她也不打算给林黛玉和宝玉订婚。
她的考量很简单,就是贾家现在眼看着仍然起不来,找不到自救的办法,终究衰落下去。
若林黛玉和宝玉定了亲,到时候抄家她也跑不了。
以黛玉的清高洁癖,若真的像犯人一样被羁押起来,王夫人真不敢想,她是否能活到出来。
不如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提婚事。
可是这样,显然王夫人也低估了两个人的感情。
若是总这样时不时的闹上一场,人尽皆知,最后就算终成眷侣,到底也不是美谈。
正如贾母的考量,两人的前途名声都要受影响。
两人又同住在园子里面,一天要见上好几面,这迁入园子是元妃下的旨,也不好逆着她就改了。
正好薛蟠和英莲的婚事定在两个月之后,王夫人就把甄英莲安排进园子住两个月,就住在潇湘馆,让她陪陪黛玉。
黛玉有人作伴,一处起卧,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时间多思多虑了,宝玉和黛玉也会收敛一些。
薛蟠一开始是十分着急成这个婚的,不过,英莲被拐卖来到薛家时才十二三岁,她的母亲封氏便故意把婚事拖着些办。
薛姨妈也觉得薛蟠太猴急,媳妇儿小小年纪就娶过来的话不太像话,以后也不利于子嗣繁衍。
之前又赶上元春封妃,造园子,醒亲,这样的大事,薛姨妈都跟着一样忙乱,更像自己家的事一样。
她觉得家里的喜事不宜在元春之前,所以等待省亲结束,尘埃落定之后才定日子。
甄英莲这两年出挑的越发标志了,生的好整齐模样,她为人行事温柔安静,差不多的主子姑娘也比不上她。
如今认回了家,有了亲娘,还认了王夫人做干妈,也算有了靠山,心情舒阔开朗许多,不过她的行事仍然与以前一样,娇憨天真,纯洁温和,得人怜爱,虽遭厄运磨难,却仍然毫无心机,总是笑嘻嘻地面对人世一切。
林黛玉很喜欢她,何况王夫人还特地吩咐黛玉,让她照顾英莲。
英莲自从看过黛玉的诗作之后,更是如同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还要拜黛玉为师,也想写出这样让人口颊留香的句子来。
五月初三这天,本是薛蟠的生日,办了酒席请了戏,在他们院儿中热闹,贾家的人都过去,王家却没有人来。
薛姨妈到这时也发现了,王家似乎不太看得上薛家。
宝玉过生日,王子腾每次都有礼物送来。
无论宝钗及笄,还是薛蟠生日,王家却没有人吱一声。
薛家虽然还有个皇商的名头,薛蟠却不是个能干的,还总闯祸,越发的要靠住贾家了。
宝玉和黛玉两个生气吵嘴,自然是隔了一天不用人劝自就好了,不过薛府的宴席他们也错过了。
端午这一天,大家都到贾母的上房里来。
宝玉见到宝钗,跟她告罪,说他这两日身上不好,所以才没去给大哥拜寿。
宝钗自然从容地应对,说既然身上不好,当然不敢劳烦了。
不想,贾宝玉问了没三两句话,就得罪了宝钗。
因宝钗说她也没出去她怕热,宝玉便没心机地笑着说:“怪不得他们都说姐姐像杨贵妃呢,长得真是太富态了。”
宝钗大怒,又不好发作,冷笑着说:“我倒是像杨贵妃?可惜没有一个好兄弟做杨国忠。”
贾宝玉这才知道话说重了,宝钗不高兴了,当着众人又不好收回,有些尴尬。
黛玉见到宝玉受了奚落,本想再奚落几句,被一个小丫头岔了过去,林黛玉就问了宝钗一句,“宝姐姐,你看了什么戏?”
宝钗以为黛玉是和宝玉一伙儿的,想帮衬宝玉,就说:“我看的李逵骂宋江,之后又赔不是。”
贾宝玉在一旁听了就插嘴:“姐姐博古通今,怎么连这出戏也不知道,这出叫负荆请罪。”
宝钗意味深长地说:“你们博古通今,才知道负荆请罪,我不知道什么负荆请罪。”
二人听出他话中有话,两个一并被她敲打了,都羞红了脸。
别人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总觉得这气氛有点怪。
等到宝钗出去了,林黛玉对宝玉说:“哼,你也碰到比我厉害的人了。”
宝玉自讨了没趣儿,想回敬她又怕她多心,忍住气,无精打采的出来。
见到各处都午睡了,也没有地方去,宝玉信步来到王夫人房中,有几个小丫头正在外头廊上做针线,也直打瞌睡,进了便见到王夫人在凉席上睡着了,玉钏儿在给她捶腿。
贾宝玉悄悄的进来,扯动玉钏儿的耳坠子。
玉钏儿见是他,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贾宝玉掏出一丸香雪润津丸想塞进她嘴里,玉钏儿却躲开了。
宝玉落空手,呆了一下,没被打击到,还说要讨玉钏儿到怡红院去。
当然,他也就一说。他见到女儿家就愿往一处凑,跟谁关系都好,是个闺阁中的好友,倒从未抱着什么亵渎的想法,是真的觉得和单纯清澈的女孩们相处才好,和外边那些满身世俗的浊臭男人形成鲜明对比。
玉钏悄声说:“二爷就爱与我们丫头开玩笑,可知现在不同小时候了,玩笑不是好开的……太太的觉本来就较浅,你要不出去等一会儿,太太醒了再来。”
宝玉在玉钏这里碰了两下软钉子,也觉得没意思,不想打扰母亲午睡,就转身走出去了。
王夫人的确觉轻,她在宝玉走进来的时候就听到声音醒了,玉钏果然是比她姐姐明事理省事儿的多。
玉钏见宝玉终于走了,心里面松了一口气,心想可坑死我了,太太这边谁不知道她姐姐金钏是怎么被调走的,谁还敢跟宝二爷随便玩笑。
再说在玉钏听来真的只是玩笑而已,她在太太这边待的好好的,有十年时间当了大丫环,干嘛要换个主子从新开始?她又没有攀高枝的心,当然会对宝玉冷淡。
玉钏见王夫人睁开眼,说道:“太太醒了,二爷刚来过,可是要我叫他回来?”
王夫人说:“不用叫他,料他也没什么事,我这里不用人伺候,你也去睡一会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对那个监督小妹撒了谎,说我完成了几千,其实昨天都没更,和今天放一起了,实在是太罪恶了,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