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才2子24
她一抬眼就见到周文斌欲言又止的样子:“干嘛又吞吞吐吐的, 这可不像你的性格。”今天的周文斌真的很不对劲,难道是考前压力大,比较焦虑的关系?
周文斌故作平静的说:“我以后……能叫你娉婷吗?”
朱娉婷有些震惊地微微瞠大眼,女孩子的名字自然不是谁都能叫的, 只有亲近的人才可以用, 周文斌这问话的意义无异于隐晦的表明心迹。她知道自己父亲的情况, 极有可能前面等着的就是万丈深渊。所以在确定绝对不会喜欢文徵明走原著老路之后, 也从来没考虑过感情问题。
宁王那边还不知道结果如何, 若是失败了,她不想连累其他人。特别是周文斌,是自打她来到这儿就认识的朋友, 她更不想连累他, 一时间有些犯了难,他明天就要考试了,如果拒绝他这样一个其实也算不上过分的要求,那岂不是会让他胡思乱想,影响了心情万一再影响发挥那怎么办?
朱娉婷有些纠结,她在周文斌只期待的目光下开口说:“我也从没说过不准你这样叫啊。”
周文斌紧绷的神经终于放开,露出一丝笑意:“娉婷, 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我会全力以赴,不让你失望的。”
宁王现在负责的不仅是科举,还有很多其他的国家大事。之前就是宁王和太师作为百官之首领导群臣,现在华太师被皇上强行宣布告老还乡, 宁王自然要抓紧时间将朝廷的势力重新洗牌。能拉拢的就尽量拉拢,拉拢不了的打压剔除,对中立派潜移默化。
宁王知道自己的女儿的心性和见识并非普通闺秀可比,做事并不避讳她。见她有兴趣读书,甚至还允许她借用自己的书房,要知道那里可是一向装着机密要事。
宁王有时遇到困难的事,和幕僚们商量出的结果不尽满意的时候,会问问女儿的意见。而朱娉婷从来都不叫他失望,给出的方案往往要比他信任的那些同盟幕僚们要好得多。宁王彻底不会小看自己女儿了,有不决之事,时常与她商量,而且又不用考虑忠心与背叛的问题,可以说是十分倚重。
朱娉婷也趁此机会向宁王潜移默化了许多制胜的关键,比如绝对不能操之过急,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时候暴露出意图。当今皇上既然昏庸无能,就应该让他自曝其短,让朝臣还有民众一点一点对他失去信心,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宁王自然要守好自己贤王的形象。她能帮宁王查缺补漏,或者在他得意忘形的时候加以提醒,这些,宁王的手下们迫于主从关系是
绝对不会僭越的。
她也想好了,既然宁王绝对不会放弃取皇上而代之,那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宁王更加庆幸没有把娉婷嫁到国外去,有女儿暗中辅助,他可以受益良多。
科考结束不久后,考官们批阅了考卷,到了该放榜的时候,放榜前一天的晚上,按照惯例南北的士子们都会聚集到京城最有名的两家酒楼,博伦楼和望江楼,等待天亮之前出五魁,就是本界科考的前五名。五魁会在放榜之前就先出来,这是多年的惯例了。
抢魁人在贡院门外抢到了五魁的名单之后,会飞奔到酒楼去报喜,高中之人给报喜人的打赏往往十分丰厚,惹得不少青壮年都加入到抢魁的行列,毕竟只要抢到其中的一个,就能发一笔小财。抢魁也成了每界科举的特色,这天的晚上都会特别热闹。
在万千世子的等待之下,五魁名次终于要揭晓,周文斌四人也来到博伦楼等消息。答案的揭晓是从第五名开始往前,抢魁人在贡院那里抢到藏着名字的小竹筒之后,马不停蹄的送到或南或北两个地方。
士子们聚在一起,一般都是附庸风雅,或者是谈论时政或者是吟诗品茗,可是等待名次揭晓的时候,其实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做别的,什么美酒佳肴都评不出味道,身子不自觉的向着贡院的方向。每当见人跑来酒楼的时候,大家总是紧张地屏住呼吸等待揭晓答案。
周文斌四人和六艺会馆的几个考生坐在一起,第五名不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第四名更是直接去了北方士子的酒楼。然后祝枝山的脸色就已经发白了:“糟了,只剩下三个,咱们四个不够分啊!”
最后,周文斌中得了第三名探花,文徵明中了第一名的状元,榜眼是一位同在博伦楼上了年纪的考生,跟他们并不认识,南方士子斩获了头三甲可谓大获全胜。成绩揭晓,有人欢喜有人愁。
唐伯虎和祝枝山为自己的兄弟高兴的同时,更失落于自己连前五名都没有中,真是枉称才子。之前还信誓旦旦的祝枝山整个人都蔫了,不知道如何回去向他的素菊交代。唐伯虎一直以为只要他来考试,状元就会是他的囊中之物,但是现在自己的兄弟已经榜上有名,他们两个却什么都没有,自然是凄风苦雨。
文徵明是他们所有人当中最用功的一个,能中状元自然是理所应当。周文斌更是精才绝艳,短短的时间的复习,就考出这样的好成绩。
本来大家以为唐伯虎和祝枝山两人就算是没有中五魁,但是起码不会落榜,第二天就拉着他们来看榜单。事情却事与愿违,他们两个真的落榜了!别说一榜的进士,就连二榜都没有他们的名字,彻底名落孙山,还不如六艺年纪最大的忠叔中了进士。
皇上亲点了周文斌和文徵明进翰林苑,周文斌作为侍读学士时常跟在皇上左右,一步登天,成了天子进臣。
朱娉婷对这个结果还满意,六艺会馆出了状元和探花,已经有足够的口碑可以重振。周文斌能如愿考出好成绩,其他人的成绩如何,朱娉婷并不在意,她本来跟苏州三子关系就很普通,只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
不过对于这个名次她还是心存疑惑,她找机会问宁王:“爹,科考的名次你是否有插手?”
宁王说:“我最近很忙,这名次是礼部的主考官和副主考官拟定的,我也看过,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这一次不像原著之中那样,因文徵明想娶郡主,得罪了宁王,他的好兄弟们自然跟着受到牵怒。这次,朱娉婷十分清楚宁王的态度,他又不是无人可用,没有必要在新科录取人员上面做手脚,何况科考的前几名总是备受瞩目,剩下的其他进士们也没那么快点官,所以宁王这次真的只是挂了个名,监管恩科,他的精力实际上用在扩充自己势力,打压华太师的余党上面。
既然这次宁王根本没有出手,怎么唐伯虎和祝枝山还能落第呢?他们平时的水平和文徵明不像上下,唐伯虎还被称为苏州的第一才子,应该是更胜一筹才对,直接落第出局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朱娉婷说出自己的疑惑,宁王拧着眉派人去查,结果查到竟然是阅卷期间华太师掩人耳目的联系过主考官,宁王差点忘了这个主考官李诵宁是华太师十几年前提拔过的。
原来华太师在知道六艺会馆和朱娉婷的关系之后,已经认定了六艺会馆的举子们都是宁王的预备军,所以他极力插手打压这几个苏州士子的名次,苏州四大才子的文章都是锦绣华章,本来他们四个的文章在所有人当中是最出色的,完全可以作为五魁脱颖而出,只是名次先后而已。
华太师知道之后,干脆把和他有旧怨的唐伯虎剔除出去,顺带还带上一个祝枝山。文徵明他打听过了,他的性格太师很喜欢,觉得和他年轻的时候很像,应该是一代好官,而且他的文章确实很出色,如果把他留下又划到其他名次,若是被人翻出来,会说不过去,何况把他放在第一还可以掩饰另外两人的落第。
这一点华太师当真是多虑了,他高估了皇上。当五篇文章送到皇上案头的时候,皇上只是扫两眼就认同了考官们分出来的名次。这些答卷在皇上看来满篇的知乎者也,他根本看不进去。回到后宫之后,甚至还跟妃子们玩起了科考的游戏,谁哄的他高兴了,便随手一指封这个为‘状元’,那个为‘榜眼’,惹得妃子们咯咯直笑。皇上是金口玉言,说出来的都是圣旨,那她们自然就是状元、榜眼和探花了,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她们进宫当妃子竟然还有成状元的一天。
皇后撞见这样的场面,向皇上义正言辞的谏言,说皇上不该如此荒唐,科举乃是大事,不应该被皇上用来玩笑,更不应该跟后宫的妃子扯上关系。
皇上好不容易摆脱了一个华太师,一点儿都不想听人念叨,皇后如此表现自然要被皇上训斥厌弃了。
至于周文斌,早就在皇上面前露过面,在科考之前就得到了皇上的青眼,若是把他的成绩替换掉,万一皇上问起来容易被揭穿,所以华太师暗中操作,留下周文斌和文徵明的成绩,另外二人落了榜。
宁王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不由得冷笑,原本以为华太师已经翻不出什么风浪,没想到他的手还伸得这么长,还敢多管闲事插手朝廷取仕。宁王一时疏忽,让科举这边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自然不会自曝其短,揭露其中不公正的内幕。因为若是公开之后,科举的士子们必定会不满闹腾,到时候这次的成绩说不定也要作废,那就麻烦了,皇上只会怪他监管不力降罪下来。
但是宁王绝对不如是会吃亏的人,在得知华太师竟然这么不安分,还妄想插手朝廷的事儿之后,宁王必定要他彻底安分了才行。且之前华太师如日中天的时候,宁王都能把他拉下来,何况现在二人身份悬殊,华太师已经失了大部分倚仗。于是,不久之后,太师病得更重了,双目失明,说话已经不像以往那么有逻辑,有些糊里糊涂的。
唐伯虎知道京城的医生束手无策之后,推荐太师夫人去长乐坊找华丙寅,太师一家三口于是离开了京城。
周文斌入朝之后,见到了宁王,才知道当日出面试探他的老伯是谁,他那时侯毫无建树,根本不值得宁王注意,唯一的交集只有郡主,隐隐猜到了宁王可能是会因为什么亲自出面试探,周文斌压下忐忑与激动,他并没有去向宁王示好,而是专心做好本职的工作,一边适应官场。
周文斌本来就知道当今皇上爱玩了一些,只有身处皇上旁边,才越来越知道当今皇上行事有多么随心所欲,可能是之前被华太师压制的太狠了,所以一朝得了自由,皇上很有不玩儿个痛快势不罢休的架势。再加上皇上听信身边的太监的谗言。太监们不能参与朝政,只能想些奇巧淫技来拉拢皇上,为了讨皇上欢心,哄他玩乐,令他更加沉迷其中。
周文斌很受皇上重用,因为周文斌也很会玩儿,他见多识广,还是个有文化的才子,他出的点子好玩儿又能高雅有趣,皇上当然满意了。比如周文斌为皇上改造的走马灯,上面添置了美人妃子的画像,走马灯一转起来,灯上的宫装小人就像活了一样,会变换姿态,惹得皇上赞不绝口。
周文斌也想做一些有有意义的事儿,不过皇上除了对吃喝玩乐感兴趣之外,对其他的似乎并不太感兴趣,每天上朝都是不情不愿,希望越快结束越好。大臣们见此也不敢耽误皇上太多时间,有什么事情能够私下在部里解决,就尽量不拿到皇上面前去碍眼,惹皇上烦心。因为往往被皇上臭骂一顿之后,这些裁决还是要下面的人来决定。
可以说当初的华太师作为辅政大臣或许他还做的不错,做为一个老师却绝对没有把皇上教导好。太师一走,皇上除了记得他很唠叨之外,竟然一句有用的都不记得,之前也是一直依赖太师做决定了,导致皇上在朝政上一点主见都没有,总是要大臣们做决定。
宁王对皇上已经早在两年前就没有了恨铁不成钢的情绪,皇上越贪玩昏庸,于宁王的野心越有利。
皇上让周文斌和文徵明都参与建造豹房一事,除了由宁王全权负责做主持之外,另外还有其他几个老臣也在,他们之前在讨论着八卦。听说有传言说宁王有意要招状元郎做郡马,那岂不就是文徵明?
有人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出身实在是不搭。新科入朝的同僚们的家世,早就不是秘密,被这些老狐狸们知道的清清楚楚了,大家会综合各方面的因素对待新人。理智上来讲,宁王未必看得上文徵明,但是有些人仍然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打算重视那个文徵明,毕竟谁都看得出来,现在朝中上下,王爷是最大赢家,朝政之事,有哪一件不过宁王的手啊?
宁王正好顺路带了周文斌和文徵明二人过来,交代了几句让他们一起商议豹房如何建造,就离开忙其他的事儿去了。
大家于是开始讨论起,各抒己见:“豹房是既要新鲜又要有趣,要使皇上乐而忘返。”
“还要奇幻惊险啊!”
“不错不错,除了豹之外还要有其他的奇珍异兽,像四川的熊猫!”
“长白山的吊睛白额虎。”
“还有,还有关外的大灰熊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提出的意见比很多。
周文斌初来乍到,打算听听大家怎么说,并没有要贸然提什么意见,因为他清楚得知道,以他现在的资历,还是多听多看观摩学习的阶段,才能收集到更多的信息。出风头未必是什么好事,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因为没经验闹出什么笑话来就行。
文徵明却没想那么多,他也鼓起勇气说自己的意见:“几位大人,照你们这么说,这间豹房岂不是变成禽兽乐园了?”
他话一出口,大家都是一正愣,心想这哪来的楞头青?
被他这么怼了一句之后,大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任谁兴致勃勃的正提意见,被人说成是禽兽乐园,也不会有其他更好的反应。
文徵明继续说:“下官有个建议。”
有人妥协地说:“好,你说出来让大家参详参详。”
文徵明说:“下官建议,就在厅的中央挂一副对联。”
有人问到:“挂一副什么对联?”
文徵明自信地说:“这幅对联就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周文斌完全没料到文徵明会说出这番话来,也有些懵了,只听他走到几人中央继续说:“再在墙的四壁挂上历代先皇的画像,这样多好啊!”
之前那个谣言愈演愈烈,传到大臣们耳中。宁王却一心都是他的大事业,对这种等谣言小事听到了也只是付之一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其他人见王爷没有出面否认,心中更拿不准了。大家对待这个状元郎的态度自然是想着不要得罪的,当面听到他这番言论,虽然惊讶,有人昧着良心顺着他说:“好,好提议。”
文徵明受到鼓舞,更是把他的想法都说出来:“大家都知道,皇上日理万机,心系国事,即使要玩的时候,心里都惦记着国家大事,与其这样,不如建一个议事厅,这样时时刻刻皇上都可以跟大家议政嘛。”
之前说他提议好的人继续说:“说的对,说的对。”
文徵明:“还有啊,皇上一向潜心修佛,既然如此,没有理由在豹房养豹啊,倒不如就供奉高僧的舍利子吧!”
“舍利子?……好,好,好啊。”
文徵明:“再把历代忠臣的石像,就像是岳飞,以及屈原放在厅里面。”
“文大人你的建议非常非常的好啊。”
大家面面相觑,见那个夸人的人很诚恳,都分不清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在反讽了。
文徵明说:“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豹房既然无豹可养了,那就不能再叫豹房了,应该叫做……”
有人心惊胆战地问:“应该叫什么?”
文徵明:“叫做佛堂!”
在场的有些人刚开始还想着万一宁王真看上这位状元郎做女婿,那么大家都顺着他说,拍拍马屁也无不可,说到这时,真的是拍不下去了。那位起头的大人更是收到了同僚们最多的眼刀。他也觉得很委屈,谁能想到文章写的慷慨激昂的新科状元,在平日里与人打交道的时候也是这种画风呢,真是失策失策!
当天从翰林院离开之后,周文斌对文徵明说要和他聊聊,文徵明却一脸急切地说:“不行啊,我要回去好好想想,佛堂里面的设计,而且还要想一想到底用哪些忠臣的石像,历代的忠臣那么多,实在是不好取舍。”
周文斌说:“徵明,你听我说,我觉得你这个建议还有待商榷。皇上的心思我最清楚,如果被他知道你把豹房改成了佛堂,一定会大为震怒,不如你去跟他们说,今天只是第一次来翰林院,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和大家开个小玩笑,让所有人别放在心上。”
周文斌想的清楚。之前并不是不想阻止文徵明说出那么多,不过当时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资历老的大臣竟然没有一个反驳,还很鼓励的让文徵明说下去,根本没给周文斌插话的余地,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何居心。
不过那番话已经说出去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就看如何补救,周文斌想的清楚,就算是面子全失也要补救回来。
文徵明完全没有理解周文斌的担忧,“你没听到刚刚他们都很赞同吗?我觉得我佛堂的这个方案一定会大受皇上欢迎的,即能修佛,还能议政,皇上一定会很喜欢的,文斌不要多心了。”
周文斌:“徵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