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过去
第一章：过去
东华一号小区，3号别墅二楼的主卧内，两男一女三个中年人站在床前哭成一团，床上一名头发花白，面容苍老的老人安详的闭着双眼。旁边两名医生正在收拾器械，记录文字。门口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双手紧握着围裙，面露悲切的注视着床上已经没了气息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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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1年，5月28日，庄遥像往常一样，早上八点睁开了双眼，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缓了半天，听着外面保姆打扫卫生的声音，过了十几分钟他才无奈的坐起身来。
动作缓慢的穿好衣服，下床打开门朝着客厅走去。
昨晚上跟一群小屁孩玩了半宿游戏，现在脑袋仍然昏昏沉沉的，好像没睡醒一般，只是没了丝毫睡意。
叹了口气，只能承认自己是真的老了，不像年轻时候那样，化身祖安狂人，连战两三天都是家常便饭。
庄遥已经一百多岁了，即将迎来生命终点的他此时没有任何面临死亡的恐惧，只有如孩童一般玩闹的心态。
这一辈子，庄遥从一个农村草根，三流大学毕业生，经过社会摔打，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勉强混了个小康水平。
娶了一个不知道爱不爱，但是生活中能够相互扶持的妻子，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四十岁的时候才开了一家市值几百万的公司，勉勉强强做了几十年，终于在七十多岁让市值突破几个亿，算是超越了大部分同龄人。
此时他如同二十多岁的时候一样，懒散的瘫坐在沙发上，看着网络电视里无聊的早间新闻，下意识的分析对公司的影响。
片刻后回过神来，抬起握着遥控器的手，看着上面松弛的皮肤和密布的老年斑，再次无奈的叹了口气，换了个老年综艺节目，饶有趣味的看了起来。
厨房忙碌的保姆听着外面客厅庄遥孩子般的笑声，也跟着莞尔一笑，摇摇头继续忙碌起来。
庄遥笑着笑着突然觉得有点困，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越来越暗，声音越来越小，他觉得可能是昨晚熬夜玩游戏没睡好，那就闭上眼再睡一觉吧。
记得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睡懒觉了，现在人老了，熬夜也熬不动了，觉也少了，哪怕凌晨睡，早上也早早就醒来。以前还有个老伴儿天天提醒他早点睡，前几年老伴儿一走了之，剩下庄遥也就开始放飞自我。
难得有了困意，那就再睡会儿吧，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不用想着明天早起学习上班赚钱，不用为下个月房租忙碌，更不用为公司接下来怎么走而小心翼翼殚精竭虑。
现在这种一身轻松的感觉真好，好像回到了童年一般，可以无忧无虑的玩玩闹闹，就是身体不行了，要是再年轻一点就好了。
这么想着，庄遥闭上双眼，慢慢沉浸到黑暗当中。
半个小时之后，保姆好半天没听到声音，匆匆跑到客厅，看到躺在沙发上的庄遥，赶紧上前查看。
当她发现怎么叫都叫不醒，摸了摸庄遥逐渐冰凉的身体，保姆瞬间慌了，她赶紧拿出电话，先叫了救护车，接着通知庄遥的孩子们。
下午，庄遥的后代们聚集在庄遥家里，儿女们站在他的卧室当中，一脸悲切的看着医护人员帮他收拾抢救失败的尸体，登记信息，开办证明。
庄遥感觉自己睡着了，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他看到了保姆惊慌的样子，看到了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身体，也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医生，挪动着他的身体移到床上，奋力抢救的样子。
这个时候，庄遥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可能是死了。
我死了吗？
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正漂浮在空中，好像无形一般，并没有找到身体。
或许这是自己的灵魂吧，尸体正躺在床上呢，自己在找什么呢？
自嘲的笑了笑，庄遥沉默的看着医生收拾东西，看着两儿一女帮他整理遗容，看着保姆手忙脚乱的帮忙，完全没了平时打扫房间的娴熟。
看着看着，庄遥的思绪飘回了那个记忆深处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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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19⑧六年7月9日的他，是个妥妥的85后。
他突然记起了自己小时候，还没出满月，母亲便出门做农活。
为了逃避计划生育，他被放到了奶奶家。母亲白天干活，半夜才能偷偷跑来见他。
白天饿了的时候，庄遥哇哇大哭，他的奶奶也只是冷漠的喂他几口小米粥，只有等到半夜母亲来的时候他才有机会喝几口奶水。
只不过母亲也是营养不良，喝不了几口就没了，每当这个时候庄遥只会不停的哭。
他一哭母亲也跟着哭，一边哭一边拿起旁边准备好的小米粥，一口一口的喂着他。
懵懂的小庄遥乖乖的喝着米粥，喝饱了就不哭了，安安静静的睡了过去。
奈何有些事躲不过去。
或许是有人打报告，也或许是母亲早就漏了马脚。
庄遥还不到一岁的时候，就被村wei会发现了。
妇女zhuren直接冲进他爷爷奶奶家，夺过庄遥，逼着他的父母交罚款。
庄遥一无所知，愣愣的看着在场的人，看着母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看着父亲笨拙的让他们宽容一点，看着年幼的哥哥躲在母亲身后跟着哭。看着冷漠的妇女zhuren和同样冷漠的奶奶，看着爷爷颤颤巍巍的拉着村wei会的人想要夺回庄遥。
这一切都像是默片电影一般，一一展现在庄遥面前。
最后结果当然是胳膊扭不过大腿。
庄遥的父母乖乖认罚，被拉着去做了jiezha。
回来后抱着吓哭的庄遥，一边流泪一边哄他。
接下来的日子，庄遥的父母拿出所有积蓄，变卖了家当，又找亲戚朋友借了许多钱，才凑够了五千块钱交了罚款。
再然后父母就带着他住进了地头新建的一个破草房里面。
庄遥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父母没日没夜的劳作，赚钱养家，还债。
看着哥哥白天上学，放学后还要照顾庄遥，还要帮父母做农活。
就这样，庄遥像局外人一般看着自己慢慢长大。
看着自己八九岁时的调皮捣蛋，看着一个小屁孩，幼儿园的时候约女生出来学着大人的样子yezhan，看着九岁的自己去姑姑家的果园偷水果被狗追。
十岁的时候跟着哥哥放风筝，十一岁的时候给同学写情书。
看着自己小学成绩优异，奖状贴满了墙壁，又看着全家搬家，不识字的父亲拿着自己的奖状给新房子烧炕。
转眼小学就快毕业了，庄遥看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同学有了男朋友，他记起来了，那个男的好像是新校长的儿子。
他又看到自己参加英语、数学、语文三门奥数比赛，看到自己拿奖，也看到自己借着六一儿童节的机会，小心翼翼的约出一直喜欢的那个女同学拍照留念，然后跟儿童时期这份懵懂的感情告别。
接下来的日子，庄遥开始自暴自弃，学着抽烟，上网，跟着一帮学渣厮混，招惹各种闲杂人员，打架斗殴。
厮混完初中三年却又侥幸上了高中。
在这里他丝毫没有醒悟，依然每日厮混，看小说，上网，逃课，打架。
高二的时候，文理分班，他被班主任赶出理科班，又被语文老师收留，最终学了文科。
也是在这里，他遇到了第二个喜欢的女孩，为了接近人家，庄遥偷偷报名了美术班，有意无意的坐到这位女同学身边，一起画画，一起聊天。
最后他们终究是成了最好的朋友，又在毕业的时候，因为庄遥的告白而消失在彼此的世界。
看到这里，庄遥感觉自己应该是哭了。
不知道灵魂会不会流泪，如果会的话，那么现在他肯定已经泪流满面了。
毕竟最伤人的，是最清晰的回忆，也是回忆里最难忘的人。
时间还在继续，高中毕业后，庄遥勉强考上了一所二本，或许是迟来的叛逆期，又或者是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终究是影响了他，更或者是雏鹰成年后渴望逃离父母羽翼的一种信念。
站在人生十字路口的他，放弃了省内的二本，选择了一所离家不远不近的三本学校，选择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校徽好看。
就这样，庄遥跟大多数人一样，熬夜、翘课、网吧、KTV、打游戏、看小说。浑浑噩噩的过完了四年。
拿着三本毕业证，寥寥无几的专业能力，一头扎进了乌烟瘴气的shehui当中。
学校里面没有教给他的东西，shehui最终还是教育了他，怎么去做一名普通人。
庄遥还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拿着不高不低的薪水，折腾了几次连个浪花都没有。
三十多岁的庄遥最终还是认清了自己，终于承认了自己平凡的事实。
找了一个感觉不错的姑娘，组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家庭，生育了两子一女三个孩子。
四十多岁的时候，他终究是不甘于平凡，用自己这些年的所有积蓄，开了一家小公司，像所有创业者一样，没日没夜的操劳，每分每秒关注着跟自己行业相关的信息。
为了客户早出晚归，喝到吐血，为了公司呕心沥血，兢兢业业。
还好年华没有被辜负，七十多岁的他已经是一家市值几亿元公司的董事长了。
在俗世挣扎了几十年，八十六岁的他选择了彻底退休，将公司交给了两个儿子打理，自己则开始旅游，打游戏，还自己投资拍摄了几部影片，过了一把导演的隐。
接下来的日子，庄遥开始不停地送走一位又一位朋友，同学，伙伴。还有自己的妻子。
哪怕医学越来越发达，将寿命提升了几十年，依然无法阻止死亡的降临。
记忆慢慢来到此刻，庄遥的心情也越来越低落。
当回忆结束的时候，庄遥洒然一笑，看着床上的那具皮囊，终于释怀了。
也是啊，死都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而且哪有那么多放不下的东西啊，他只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值了，活的够长，活的也算开心。有遗憾，有心酸，有挣扎，有磕磕绊绊，也有许许多多的小温暖。
现在他走的安详，洒脱，安静。
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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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庄遥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消失。
看来灵魂不能久留，或许自己就要消散在这天地间了。
就在这时候，一股吸力凭空出现。
庄遥恍惚了一下，难道真的有接引灵魂的地方？这是要让自己跟着走吗？
原来人死了真的会去另一个地方。
就是不知道是天堂还是地府。这里是夏国，想来应该是归阎王爷管吧？
去地府应该能见到传说中的酆都城，还有孟婆小姐姐吧？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轮回，如果有的话，来世还做人吗？
胡思乱想着，庄遥放松自己，循着那股吸力朝着天空飞去。
当他来到空中的时候，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一米见方的漩涡出现在那里，吸力也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漩涡中央一枚米粒大的光点不停闪烁。
庄遥第一次死，也没什么经验，只能顺着吸力的方向，一头扎进了漩涡当中，朝着中间的光点撞了过去。
最后一个念头就是，穿过这个光点应该就是地府了吧？不知道是送到黄泉路还是酆都城，自己还没想好下辈子做什么呢，也不知道地府是什么样的，不知道到了那里现想来不来得及。
或者到了那里先看看风景也好，这辈子还没见过呢。
就在这时候，庄遥脑海中突然传出一阵机械音。
“警告！警告！有异物入侵！有异物入侵！”
“系统自检中”
“检查完毕，未知异物入侵，停止传送！”
“警告！警告！时空通道已建立，传送已开启，无法终止！无法终止！”
“嗡……系统错误！系统…错误……”
一连串的警告声让庄遥不明所以。
“什么鬼？难道地府还是个系统不成？这咋就系统错误了呢？别是出什么问题了吧？地府这么大的单位，不应该会出这么大的BUG吧？”
还没等他想清楚，眼前一黑，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天空上的光点也在这时候一颤，闪烁几下之后就消失不见了，过了片刻，漩涡也逐渐消失。
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整个世界依然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