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洛神
盛烟满眼笑意,这年头狗血剧才有看头。同样的钱,拍狗血剧绝对比拍文艺片赚得多。
资本的目的就是滚动利益,它们做什么都是为了钱的。嗯,真可怕。
盛烟的第一集戏拍完了,下午没戏就捧保温杯到处看,没事就找人聊天。
演渣男丈夫的演员姓张,比顾觅还大十岁,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盛烟不找他,他要找盛烟。
他指着演男主的二线男艺人,对盛烟笑:“张梁演技不错。”
好酸啊,原来娱乐圈男艺人也这么没出息,爱嫉妒人。
盛烟抿嘴瞪眼:“张老师你嘲笑我演技?那我也没办法,我就这个水平!我也想学张哥,可我就这个水平!”
男演员年纪一大,还不火,就爱被人叫“老师”。好像叫着叫着,自己就真成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配吗?
她才不昧着良心说这爷爷演技六。她觉得他和她一样,都是本色出演。八卦小报上都写了,这爷爷十几年前老出轨,专挑女大学生下手——年轻漂亮,没工作没经验,比老油条好骗。
现在出不出轨就不知道了,网上不报道这些了。
这爷爷太糊了,没翻出什么水花。现在也就营销号为了流量、愿意讲讲他那“神奇”的前半生。
他想听什么,点头附和他还是反驳他,还是装傻、装为难?
盛烟不想知道他的想法。那就随便贬低贬低自己玩,反正说说又不会成真。
盛烟的第二集戏,要和童星一起拍。
苛刻的邻居大妈在商场偶遇了糟心胎盘。
糟心胎盘背书包坐娃娃机旁边耸鼻子,盛烟左半张脸皱一块,弯腰看她,“小张家的乐乐吧,又长个子了。”
说完,她又呵呵一笑,“你坐的是我的马扎哎……阿姨年纪大了站不住。”
糟心胎盘欺软怕硬,只敢跟她妈又闹又横。外人说一句她就怂了,还特别有礼貌地起身,喊阿姨好。
盛烟笑,忽然问她:“爸爸妈妈要是离婚了,乐乐跟谁啊?”过了一会,她又说:“别跟爸爸,到时候小弟弟小妹妹出生了,估计你爸就不要你了!”
暗示意味很强了,但糟心胎盘太笨,她听不懂。
糟心胎盘懵圈摇头,现在拍的是她刚跟她妈吵一架,疯子一样到处跑。听了邻居大妈的话,她想哭了,但她青春期,自尊心强。
她抱着书包迷茫往外走,走不远,她妈就在外面。待会两个人就要相遇,母女俩就要给观众打感情牌了。
泪点低的还真能看哭。
盛烟坐小马扎和人讲话,“她爸爸马上要给她生个小弟弟小妹妹了,还是异母!”
说完这句,盛烟就没戏了,镜头就要转到糟心胎盘和女主街头手拉手的画面了。
盛烟杀青了,这次没片酬,不过导演给她发了个红包。她个糊咖这么点戏份,剧组还发红包,那发的就不叫红包,得叫人情世故。
老戏骨沾她光,也得了一个红包。拿了红包也不见她笑,就板着脸,活像盛烟欠她八百万。
盛烟往场外走,找乔圆圆要自己的保温杯。
乔圆圆把杯子递给她,说:“我排队买奶茶,有个大学生问我手里杯子在哪买的。我说这是我们家女艺人的。”
“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她又说。
哪有女明星用保温杯的,女明星都是不要命地往少了穿。
保温杯,不能用。
可这杯子是上回去京城在江维祯家顺的。
江维祯家有个大柜子,放了一柜子手绘保温杯。
白色圆柱形,杯身画了几朵兰花,旁边写“洛兰花”三个字。盛烟问他是方固远进军日用品行业惨遭滑铁卢,怕被报道出去,才把库存藏京城来了吗。
江维祯气哼哼摇头,骂她朽木,说这叫文人情怀。
盛烟就笑,“那我也要一个杯子,陶冶情操。”
她看高马尾大学生,笑道:“抱歉啊妹妹,杯子是家里长辈送的,外面应该买不到。”
她是女明星,所以讲话要格外温柔。
就和糟心胎盘对邻居大妈一样。路人不是她妈,不会惯着她。
大学生愣了愣,“是你的长辈?”
“对,杯子是我一个长辈送的,实在抱歉了。”
大学生张张嘴,礼貌道谢,道完谢背着书包往外走。
有点奇怪。
但盛烟没在意,只给江维祯发信息,她说拍完戏碰到一个大学生夸她杯子好看。
江维祯秒回,说杯子是他的。
盛烟乐得捧他,好脾气回话:“人家还问我在哪买的。我说家里长辈送的,抱歉了,外面买不到。我拍戏杀青都没这么有成就感。”
“那我寄一个?”
“人刚刚失魂落魄往外走了。”她发完抬头就看见乔圆圆手里捧两杯奶茶,旁边站着刚走掉的大学生,随手又跟了一句:“人又回来了,那我上去找她要地址?”
江维祯得意应了。
盛烟上前,听见乔圆圆和大学生讲话。
大学生腼腆道,“我男朋友在那家奶茶店兼职。我发微信叫他插队做了两杯,他刚刚给我送过来了。”
乔圆圆看盛烟,解释道:“我买荔枝奶茶,排队排一半,时间来不及,又赶回来了。”
“我刚和长辈说了,他说给你寄一个,我们加个微信,你把地址给我?”盛烟点头。
她边讲边心里叹气:她要是个出名的小花旦,今天这事能上热搜,大学生得对她路转粉,还得是脑残粉那种粉。
好像有点地位的人脾气好,就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大学生睁大眼,别别扭扭道:“……我能见她一面吗?”
盛烟没应,她跟人讲话用的是“家里长辈”这个称呼,可她和江维祯又不是真的一家人。
这种事不好答应。
盛烟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装为难的大姐姐:“这个……”
“……其实我是洛女士资助过的学生。”
“洛女士?”
“洛兰花女士。”大学生道。
盛烟挑眉,“……对不起,我可能要先问问家里长辈。”
大学生期冀点头。
盛烟回了酒店,收完行李给江维祯打视频,“洛兰花是谁啊?”
她涂了泥膜,像个黑山老鬼,又问他“洛兰花是谁?”
江维祯给她吓一跳。
洛兰花是谁?
洛兰花不是谁。
洛兰花是两个人。
“……洛是我夫人,兰花是我。”江维祯头扭老远和盛烟讲话。
“可是师母姓蒋啊。”盛烟道,这些网上都写着呢。
“她是我的洛神,洛神知道吗?曹植写的《洛神赋》,你就从文学价值上去看《洛神赋》!你别思考什么更深层次的政治意义,没意思。人都死了多少年了。”
曹植死了快两千年了,江夫人也死了三十多年了。
“我小时候就认识她。老人都说她比我成熟、比我聪明、比我懂得多。我不信,我给她讲曹植文集,我都不看书。我会背一整本!厉不厉害?”江维祯道。
盛烟点头,知道他从小就爱装了。
“讲着讲着我就把自己搭进去了。有段时间离得远,两个人就写信。她家里管得严,怕被她妈妈知道我们恋爱、搞不正当关系。她就叫我江兰花,我心想我不能吃亏,那我就给她取了个外号,我在心里叫她蒋正义。”江维祯顿了一会,“我俩结婚了,生孩子了。孩子长大了,她突然就死了。”
“她到死都不知道我其实没那么厉害,我给她讲课,前天晚上才会去背第二天要讲的东西。她死了,我就打算去陪她。但人又不能不认,一样大的年纪,男人就是比女人笨点。我看刑侦期刊,那些死掉的人,死得奇形怪状。我胆子小,就不敢死了。只能捐钱,捐款人名字就叫洛兰花。”江维祯兀笑。
他难得有了文人落落大方的模样。
“为什么不叫蒋兰花?”盛烟也笑。
“我就这么一个老婆啊,她是我洛神!”
盛烟听他的话,看过《洛神赋》,但她只记得一句“恨人神之道殊兮”。
她笑了笑,想,江维祯都给她秒回,方固远回她消息磨磨叽叽。三天不给他发消息,他甚至能忘了她。
男人和男人,还真是有差别的。
“那个大学生说她叫殷蓝,问洛女士还有没有印象。”
“那么多人,那我哪记得啊?”江维祯突擦眼泪,反问她。
“江老师,你眼尾哭红了,像小说男主。”盛烟没心没肺笑,“哎,你看过小说吗?”
江维祯懵着摇头。
盛烟笑了笑,也知道自己在瞎说。江维祯才不像言情小说男主。就是虐文,也没有平平淡淡过了快三十多年日子死女主的。小说都快写完了,这就叫番外喂屎,作者得被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