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拙劣的扑救1
待从回忆里苏醒过来，眼前的特斯忒涅捂着头，半跪在大殿里，不断地甩头，想要摆脱强制回忆所带来的痛苦情绪。
而罗萨也才刚刚回过神来。
他胸口上下起伏，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他还能清楚地感受到回忆幻境最后特斯忒涅因为求生本能而燃起的杀意。明知是如此紧急的情况，但他心中的情绪久久不能平息，甚至比特斯忒涅还要深陷情绪的深海。
这是从未有过的异常情况。
是特斯忒涅体质特殊所以醒来早了吗？
……不，应该是罗萨受困于自己的情绪所以醒来晚了。
根本来不及思索一个合适的幻术，手中奥威的武器闪烁着漂亮的蓝光，好像在催促罗萨尽快完成特斯忒涅的梦中预言。
确实在现在的情况下，借助奥威的力量应该能很轻易的杀掉特斯忒涅，与预言完全相同，今天就是特斯忒涅的生日。
在特斯忒涅睁眼准备继续抗争的一瞬，罗萨抬手，蓝色的长丨□□入他的胸膛。
刺穿皮肉的痛感。血液涌出的温感。身体所感受到的冲击力。脏器被破坏而力量流失的感觉。
罗萨将他能够想到的感觉在心中一一列出，他制作了一个自己想象的濒死幻境。
特斯忒涅睁大了眼睛，浑身脱力，呆滞地站在了原地。
罗萨握紧手中发光的匕首，心乱如麻地注视着他的反应，思量是否需要签订魂契。签订魂契奥威就可以使用他的琴。如果可以，他希望尽可能地避免这件事发生。
况且，罗萨也不想在孩子们面前杀丨人。
就算是可恶的黑丨帮，但他与这些人只是因为太阳国的利益冲突而有斗争，他就要离开这里了，不能让孩子们记住关于他离开的最后画面是他杀丨人的样子。
按照道理，他应该让特斯忒涅看见所爱的人，或是预言被打破的样子，因为人们只会沉迷于心中所渴求的幻境，不会有人沉溺于死亡。
但罗萨这次醒来得时间很晚，他根本没有办法思索更合适的幻境，而且现在的他甚至想不起美好的幻境应该是何种情绪，更不要谈将美好情绪传达给他人。
“……什么意思？”
不消一刻，从短暂幻境中苏醒的特斯忒涅握着手里的刀，看向罗萨。
罗萨淡淡地道：“是幻术。”
看到自己死亡幻境的特斯忒涅此刻目光冰冷，审慎地注视着眼前的罗萨。
“……你就王国之羽的领袖，王国之旗。”
“是我。”罗萨淡声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你要抓的人是谁了吗？”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制作这种仿佛真实发生一样的幻境，真厉害。”特斯忒涅发力握紧了刀，手指关节处发白，“既然想要杀死我。为什么不给我看一个你擅长的那种幻境？你不是可以让人看见幸福到能上天国的幻境吗？如果那样，我也算死而无憾。”
本人提出想要陷入幻境也是难得，可惜现在的罗萨做不到，他没有制造幸福幻境必要的情绪。
罗萨道：“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只是想救你。”
特斯忒涅不解道：“救我？”
罗萨咬了下干涩的嘴唇，说道：“对，我本来确实如你所想，想要控制你再杀死你，但我们共享记忆以后，我发现我们两个的痛苦是一样的。我也失去了至亲至爱，特斯忒涅。”
特斯忒涅抬眼看他，眼中充满了不解和疑惑。
罗萨道:“你还可以怪给命运的不公，而我连这样做的资格都没有。我们同样是身世悲惨的人，可你与我不同，你更加勇敢。你敢于对抗命运，你敢于反抗，如果我是你，在预言不断实现的时候，可能会连抵抗一下的心思都失去。所以，我很向往你。我不希望你死去。”
特斯忒涅没想到自己很向往的太阳国的王国之羽，竟然也会说向往自己，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他心中腾起。他把手中的长刀举起，在肩前一转，刀刃对着罗萨，苦涩地笑道：“我很感激你对我的欣赏，可已经没有用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预知已经预言我今天必定死亡，而杀死我的人，就是手持蓝色□□的你。来吧，与我决斗。”
罗萨道：“我不会杀死你。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在王国之羽中也有预言家，所以我知道打破预言的方法。”
特斯忒涅惊诧道：“你知道打破预言的方法？”
“对，我知道。”罗萨沉声道：“我的幻术可以打破预言。预言是以体验者的视角去预知的，虽然很准确，但预言没办法分清楚真实和幻境。也就是说，我刚才在幻境里已经将你杀死过一次了，预言已经实现了，你现在不会再被预知所桎梏。”
真的吗？
特斯忒涅有些不敢相信，问道：“你成功过吗？”
罗萨道：“我现在已经成功了。”
罗萨举起右手，在罗萨的手中的，是一块陈旧不堪的怀表。
虽然陈旧不堪，但是表的指针还在走。现在这块表金色的时针和分针重叠在一起，正正的指着午夜十二点，而秒针欢快地继续绕着圈。
罗萨说道：“你的生日在昨天，刚刚已经过去了。”
只听“咣当”一声，特斯忒涅手中的黑刃落在了地上，黑色的光芒如同雾气一般消散而去，而黑刃的主人特斯忒涅也如同这把刀刃一般，跌坐到了地板上。
预言被打破了？
他目光涣散开来，没有聚焦，颓然地回想起那块写有字的黑色石头，以及石头上的字：“你三十二岁生日那天，被蓝色的长丨枪贯穿身体，死亡。”
“哈哈……哈哈……”
惊讶、迷惑、欣喜、悔恨、不甘……无数复杂的情绪浮现在特斯忒涅的脸上，把他的笑声渐渐又变成了哭声，“呜呜……我为什么没能早点遇见你……”
他的泪水一点点落下，落在寂静的大殿内，只有重复循环的音乐还在缓缓流淌着。
某种意义上来说，老约翰医生歪打正着，特斯忒涅的心境应该也确实如同这首曲子的观感一样，在一曲将终时放下屠刀。
罗萨轻声道：“特斯忒涅，你知道吗？无论是操持□□还是与太阳国合作，那不是你真正想要做的事情，你不该自甘堕落。让赤色停手吧，你不要再给他人带去灾难，你是这样令我向往的勇敢者，你应该用自己的力量去拯救他人。”
特斯忒涅神色迷茫，仿佛人被困在茫茫大雾中：“我，拯救他人？”
罗萨长睫微敛，垂目道：“对，我读取了你的记忆，理解那才是你真正想去做的事情。你向往太阳国科技，也是因为你向往一个可以救赎病者、弱者的世界……希望你不要再伤害无辜的人了。”
实际上，希望一个视他人性命如草芥的黑丨帮头头拯救他人，这话说出口都令罗萨想发笑。
但时间紧急，罗萨想劝特斯忒涅在他的死期来临前，撤走赤色攻击追捕罗萨和围住圣教堂的命令。
没错，无论是欣赏他的勇气，还是可以改变预知，罗萨都是骗他的。
现在还是特斯忒涅生日的当天，他还是一个将死之人。那只古旧的破表，就是罗萨上次在市场购买的那只，每天都会慢将近一小时，特斯忒涅刚才看到的根本不是下一天的十二点，而是不知道慢了多少天正巧指到的中午十二点罢了。
在罗萨看来，他是个无药可救的蠢货，就跟曾经向往太阳国的自己一样愚蠢。
在荡气回肠的英雄曲的背景音乐下，特斯忒涅真的有些动容了。
他有些哽咽地道了一声“好。”，便打开了圣教堂的大门。
他最后回看了罗萨一眼，然后走进了屋外银色的月光里。
在大门重新关闭上的一瞬间，罗萨整个人被对自己的厌恨所笼罩，他一句话都不想说，而是径直走向了被绑起来的孩子们，拔开短刀为他们松绑。他先将被绑住摔坐到地上的乔司扶起，接着将绑住他手脚的细绳索割断。
然后罗萨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心绪混乱，竟然忘记了之前奥威想诱骗他签订魂契这件事情，自然而然地拔出了匕首割断绳索……
魂契签订成功了……
——
见手中金色的七弦琴发出了鎏金般的漂亮光芒，奥威一笑，用手指轻轻拨动琴弦。
他此刻坐在临海的礁石上，月光如炼，夜色下得海浪波涛有规律地打上岸边。他就着这宜人的美景，扬琴奏曲，毫无曲调地弹响了七弦琴。
“哇，真是难听死了。”米特一路小跑过来，一边有感而发，“皇子殿下……”
“嘘。”
奥威将长长的手指放在唇边，米特会意地立刻闭了嘴。
等到奥威琴放置到了身旁的礁石上，他的手离开七弦琴，那夺目的金色光芒渐渐散去，直至光芒消散，七弦琴又变回了原本平平无奇的样子。
奥威道：“可以说了。”
米特道：“已经查清楚了，果然是与克莱德内侍有勾结。这边由我们干涉处置的函，桑瑞国已经收到南都的回复了，回复内容是同意。不过似乎由于一些特殊原因，这帮地痞的人员有些分散，捷德阁下将优先处理他们码头基地中的人。不过真没想到，克莱德内侍处理自己人也这么干脆，要杀好多人呀，好残忍哦。”
奥威淡淡地道：“这些恶徒手中多少人命了，死有余辜。而且这种乌合之众也能叫舅父的自己人吗，他根本无所谓。”
米特点头道：“哦，好可怕，还好我的领导不是克莱德内侍，否则我可能就会被杀掉了……捷德家族为何愿意为他做事呀，就算是陛下的代理人，目前陛下已经重病，他们还只认令牌，难道就没点自己的主见吗？也就只有捷德阁下比较有远见了……”
米特喊的捷德阁下，特指斯多拉。
他抱手皱着鼻子不解道，“哎，莫非是克莱德内侍给的工资更高吗？”
奥威没有评价，而是问道：“我说的事，斯多拉答应了吗？”
“嗯……他呀……”
米特歪头，回忆起斯多拉听了奥威计划后，眉头紧锁，一脸不悦的表情。
斯多拉不满地道：“皇子殿下为何总是找那么多麻烦事来做？”
米特道：“那阁下是不同意吗？”
斯多拉道：“我没有干涉皇子殿下的意思，我说过了会帮助殿下完成一切他的要求。但如果可以，请你给皇子殿下转达一下，我认为真心才能打动人，不用搞得这么复杂，这样做恐怕会适得其反。”
“嗯……”在米特的理解里，“如果可以”这个词的意思就是说“也可以不做”，于是他爽朗地对奥威道，“捷德阁下当然是答应了呀。”
奥威稍有意外地挑眉，问道：“他没说什么别的吗？”
斯多拉阁下是说了两句理所当然的废话，这种浅显的道理皇子殿下难道不知道吗？所以米特决定懒得复述。
“没有呀，没有什么重要值得一提的话。”米特忽然想到什么似地提问道，“那我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奥威看了米特一眼，嘴角微有笑意道：“你挺好的，做你自己就行了。”
皇子殿下果然很励志。
米特觉得他能跟着皇子殿下真是太幸运了，要是能多给他涨涨工资就更好了。
米特道：“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事情吗？”
奥威淡淡道：“没有了。”
米特道：“那皇子殿下为什么和我说话这么心不在焉呢？”
“有吗？”奥威将七弦琴再次握在了他宽大的手掌中，手指婆娑着琴身，淡淡的金光又重新在琴弦上聚集，他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说道，“那可能是……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