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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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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应蛟则淡淡一笑,心想这冯铨到底是没做过地方官,没跟地方乡绅打过交道,遇到这种阵势就吓得没了主意。

    也许是因为人都喜欢说教别人,特别是比较年长的人。

    所以,汪应蛟就泯了一口茶,云淡风轻地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横渠先生这四句话虽然好说,但不是那么好做的,我士大夫要想真为社稷为百姓做事,不仅仅要清廉自守,还得有不畏死的胆气!不然,这世界上所有人都能成为海刚峰、张江陵了!”

    冯铨听汪应蛟没有流露出愤慨之色,还说了一番与自己遇到的民乱不相关的话,也就有些不解地问了起来:“汪公的意思是?”

    汪应蛟瞅了他一眼,道:“你当时就不该跑!”

    冯铨听后不解,忙道:“可下官要是不跑,下官就要被打死了!”

    “你可是总督,是代天子总督南直隶军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现在在南直隶,你就是天子!除了天子能杀你,无人可以杀你!别说一群乱民,就是官员,你都可以杀!你若软弱,别人就以为天子软弱,以为朝廷软弱!你若不好惹,别人就以为天子不好惹,朝廷不好惹!那些乱民要是真敢打死你,那就是打死天子,是造反!那南直隶上上下下所有文武官员都得被治罪,所有士民都得赔命!”

    汪应蛟说着就笑了起来:“我在保定任巡抚时,因为要查办民间违禁高利贷,也遇到过这种事,当时生事的民众已上万,但也没有人真敢打死老夫;因为老夫深知这不是真正的民变,是有当地士绅在背后鼓捣,毕竟老夫做的利民之事,问心无愧,老夫就不相信老百姓会真的那么恨老夫!老夫也不相信那些士绅就敢唆使不知情的老百姓打死老夫!打死老夫事小,可得罪了朝廷坏了规矩就事大了!这做地方官就得有胆气硬气才行,当年海刚峰和徐用敬为南直隶巡抚时为何能让南直隶大小士绅畏如猛虎,就在于他们不畏死!有一身胆气!”

    汪应蛟说着就对冯铨道:“你再去一次无锡,直接带上你总督麾下所有标营官兵去,若再遇民众闹事,就直接以造反为由杀,甚至你把当地知县先砍了都行,做督抚官就得敢杀人,不然如何辖制麾下文武官员,人说慈不掌兵,做督抚官也是带兵的,就更是手软不得,不然,陛下就会觉得你冯铨忠心虽有但魄力不足,你将来也会难获重用!”

    冯铨听后如醍醐灌顶,不由得拱手:“多谢汪公赐教!”

    汪应蛟笑了笑,又问:“你向陛下禀报此事没有?”

    “已经禀报了,陛下会真因此觉得臣魄力不足吗?”

    冯铨有些担忧地问了起来。

    “那你就再上一道本,说你立即再去无锡,如果清丈田亩不能完成,就自裁谢罪!”

    汪应蛟回了一句。

    冯铨听后想了想就点头道:“下官这就写!”

    ……

    “这个冯铨!到底是翰林出身,差些胆略,几个乱民就把他吓跑了,他这要是像当年胡宗宪那样面对穷凶极恶的倭寇,他是不是连南直隶也不敢呆了。”

    朱由校收到冯铨的第一道奏本后,就将奏本摔在了案上,且对方从哲说了起来。

    方从哲则道:“陛下所言极是,只怕这江南士绅也是摸准了冯铨地方经验不足这一点,做样子吓唬吓唬他呢!以臣之见,这能臣干吏得慢慢培养,没有一下子就能独挡一面的,陛下不如对这冯铨多一点耐心,眼下最为关键的还是这清丈田亩事不能半途而废。”

    “嗯,冯铨再怎么说,也是朕授命的总督,是代朕总制地方,这些人敢不把冯铨放在眼里,便是将朕将朝廷放在眼里!这些人以为吓到一个冯铨就能吓到朕,也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些。”

    朱由校说着就对方从哲吩咐道:“立即拟旨!无锡之民阻扰朝廷新政,甚至扬言要打死朕的总督,已如同造反,眼里没有朕!既如此,当制裁无锡所有士民,无锡所有士子功名革除!民众赋税加征三厘!无锡上下官吏全部革职!不问缘由!在清丈田亩未能在无锡成功进行之前,无锡士民一律不得参加科考,两京一三省,所有无锡籍官员全部罢职!无锡弃朕,朕亦弃无锡!”

    方从哲听后心里十分惊骇,心想到底是陛下,也就回道:“是!”

    “再加上一条,若无锡士民敢起兵,朕就敢调兵围剿!”

    朱由校说着就冷冷一笑:“朕就不相信,大明还真成了他们的大明!”

    ……

    冯铨带着标营三千人赶回了无锡。

    这次他是豁出命来的。

    因为他承认汪应蛟说的有道理,他才是现在南直隶最有权势的人,也是握有最大的兵权的人。

    但他还是第一次要面对一场要流血要杀人的改革行动,所以,也还是有些紧张的。

    因为过于紧张,冯铨这次把他的标营兵马都带齐了。

    按照大明军制。

    军队分为营兵和卫所兵。

    卫所兵不用说,除了边镇的,内陆的卫所兵差不多已经废了,和普通农夫没什么区别。

    而营兵则是募兵制的产物,是职业士兵。

    营兵战斗力强,且经过训练。

    但营兵不会一直存在,基本上是因为一场战事应征入伍或者因为某位督抚需要组建标营而征募入伍。

    而冯铨作为东南总督自然也有权组建自己的标营。

    他的标营自然也是他自己征召的营兵所组成,甚至统领这些营兵的参将李若弼也是他自己荐举任命的。

    另外,冯铨使用自己的标营是可以自己直接调动的,只是需要在事后向兵部报备。

    因此冯铨握有的标营可以说是南直隶地方上最强悍的一支地方部队,也是冯铨最能控制的一支嫡系军队。

    要不然怎么说督抚官握有兵权呢。

    乃真正的地方封疆大吏呢。

    不过,三千营兵如果是在王阳明、孙传庭这些历史上有带兵能力的督抚官手里,基本上已经可以用来平定一次大规模叛乱了,对付无锡的这次民乱的确有点没必要。

    所以,当冯铨浩浩荡荡地带着三千标营赶赴到无锡时,知县曾祖辉就吓得不轻。

    “下官见过制台!”

    曾祖辉此时就在得知冯铨带三千标营兵来无锡后就浑身冒冷汗地跪在县衙正堂处对冯铨说了起来。

    “曾县令,你还挺有胆略的,当时那么多乱民冲击县衙,你竟然也还敢跑回县衙继续当你的县令,本官甚是敬服!”

    冯铨说着就突然一声大喝:“来人,将知县曾祖辉给本官拿下!严加审讯治政不力以致乱民闹事之罪,并发函于东厂反贪司与按察司、巡按御史,本官怀疑此人有贪墨之罪,望他们协助详查,到时候他们若查不出来,而本官亲自查了出来,可别怪陛下怪罪他们玩忽职守!”

    冯铨虽然做督抚官的经验不足,但人却不笨,在看见曾祖辉还在县衙时,他就猜到曾祖辉可能是跟乱民背后的士绅是一伙的。

    曾祖辉听后大惊,他首先没想到冯铨会卷土重来,而不是先给朝廷告状;他其次更没想到冯铨会带着平叛的架势直接拉三千多营兵来,再则他更没想到冯铨突然直接强硬了不少,竟然要先将他下狱治他贪墨之罪。

    曾祖辉知道现在大明已经对贪墨之惩罚十分严格,一旦证据确凿,剥皮实草是肯定的。

    所以,曾祖辉慌张起来,忙磕头道:“制台饶命啊!饶命啊!下官一直为官清廉,也没敢滋扰百姓,至于为何会发生民乱,下官也着实不知啊!”

    冯铨冷笑了起来,也用汪应蛟对他说的话语,对曾祖辉道:“你是本地知县,民乱为何发生,你岂会不知?就算你不知,那本官也能治你一个渎职之罪,说斩你就能斩你!”

    冯铨说着就又道:“本官是代天子总制南直隶,有先斩后奏之权,别以为本官不谙世事!算了,你这贪墨之罪也不必审了,眼下清丈田亩之事不能耽误,正好借你的人头敲山震虎。”

    冯铨说着就大声喝道:“传令,请王命旗牌!立斩知县曾祖辉!以平民愤、以推新政之障!”

    “是!”

    参将李若弼忙回了一声,就一挥手,两名虎背熊腰的营兵就走过来将曾祖辉羁押起来。

    曾祖辉则挣扎了起来,且色厉内荏地大喊道:“冯铨!你这个奸邪小人,你不怕杀了本官再次激起民乱吗!你问为什么民乱,还不是你自己早已臭名远扬,我无锡上下谁不知道你乃奸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曾祖辉大吼了起来。

    冯铨冷冷一笑:“民乱?你还敢以民乱来威胁本官?若真因为本官杀你而导致民乱,那第一个被灭满门的肯定是你!”

    冯铨说着就鼓足勇气道:“本官倒要看看谁敢造反!传令下去,谁敢再擅闯县衙,格杀勿论!”

    “是!”

    李若弼回了一句。

    事实上,士绅就算要鼓动民乱,也得花时间组织一下。

    毕竟杀一个知县官或者清丈田亩又不是真的涉及到普通民众利益,所以,如果没有士绅鼓动,民众也不会主动来闹事。

    民众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庄稼活不干,饿着肚子主动来参与这些朝政纷争。

    所以,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什么民众涌来县衙。

    而冯铨在对李若弼说后就将手一挥:“斩!”

    李若弼因此拔出了刀。

    曾祖辉见此猛地一哆嗦,直接跪了下来,再次哭丧起了脸:“制台!饶命啊!这跟下官无关啊,下官无意阻挠新政,下官在任期间也没有盘剥百姓,导致乱民闯县衙是士绅们干的呀,下官虽无明证,但下官是知道的,还请制台看在下官不过是一介芝麻下官的份上,饶了下官一命吧!”

    冯铨听曾祖辉这么说也相信曾祖辉现在说的是真话。

    但就在冯铨准备对曾祖辉网开一面时,却突然想到汪应蛟说自己作为东南总督,是代天子总制巡狩地方,也就认为自己得学着陛下的样子做事,才能对得起陛下给予自己的权力,并因此改了主意,说道:“你总算没有瞒本官!但可惜,本官话已出,王命旗牌已请,就没有反悔的道理!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本官承天子重托,身系东南长治久安之大业,岂能朝令夕改。”

    “斩!”

    冯铨说着就说了一句。

    咔擦!

    李若弼因此一刀将曾祖辉的人头砍落在地。

    砰的一声。

    冯铨有些下意识地泛起了呕吐之感,一时整个人也木在了原地,心道:“这,这,自己好像真的先斩后奏了,不是还是太草率了?”

    冯铨不知道的是,县衙其他属吏已经因此对他敬畏如神明起来,全都跪在地上发起了抖,毕竟眼前这个制台老爷连县太爷说杀就杀,谁知道会不会杀自己?

    “县丞是谁?”

    良久之后,冯铨才想起了正事,忙问了一句。

    跪在地上的县丞忙爬了过来,战战兢兢道:“下官就是县丞乔璋桂,请制台大老爷示下!”

    “你暂代知县一职,立即组织人清丈田亩!本官亲自监督!”

    冯铨说道。

    “是!下官领制台大老爷的命!”

    乔县丞则忙回了一句,也没敢怠慢,立即照办起来。

    于是,冯铨便忙带着自己的三千营兵和乔县丞等人下了乡,且直接来了顾家附近,开始清丈田亩。

    但在冯铨等人来后不久,就再次出现大批乡民,持着棍棒锄头而来,而且人数更多。

    不过,这次冯铨没有逃跑,而是大喊道:“杀无赦!本官就不相信这些人还真敢造反不成!”

    “是!”

    参将李若弼大喊一声,就大喊道:“列阵!”

    于是,冯铨的总督标营的营兵们立即持着盾牌,摆出长矛,举起火器,点燃火炮,对准了冲来的这些乡民。

    轰!

    战车上的佛郎机炮先开了炮,当场轰飞了数名乡民。

    其他乡民见此大惊,直接就溃退而去。

    一乡民跑到顾永成身边后还不由得说了一句:“顾老爷!官军有火炮,你的银子我们不要了!”

    “你们!”

    顾永成见此只得也坐着轿子跑了回去。

    冯铨似乎在杀了县令后,长了封疆大吏的胆略,而道:“追杀之!敢冲击官军,说明已成悍民,无畏惧之心,当立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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