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冠军
当天晚上, 程思乔将报名表填好，交给了李梦和。
周芸代替她和老赵说明了一下情况，老赵并没有反对, 反而对她这种勇敢追逐自己梦想的做法表示赞赏。
从辽城搬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把钢琴带过来, 老赵帮她和学校争取了一下, 允许她在最后两节晚自习的时候, 去学校的公共琴房进行训练。
得知程思乔同意参加比赛的消息，李梦和十分高兴, 她的主要工作地点还是在辽城，经过一番协商后, 决定对程思乔进行远程指导。
初赛和复赛定在同一天, 所以要求每人准备两首演奏曲, 难度等级不限, 李梦和帮程思乔列了个清单，程思乔挑了一圈下来, 选了《梦中的婚礼》作为初赛曲目，《第三英国组曲的前奏曲》作为复赛曲目。
比赛的时间定在一个月后, 比赛地点在上沪音乐学院，时间不算紧迫。
这两首曲目都是程思乔熟悉的，她提前在网上下载好谱子，趁着课间的时候熟悉一下。
谢辰趴在一旁的课桌上, 随手拿过一张谱子，看了不到半分钟就放弃了，在一旁嘟囔道：“这些音符在我看来长得都差不多啊，有什么区别吗？”
程思乔翻了个白眼，抢回自己的谱子：“谢辰同学, 你看不懂就不要瞎说好吗？”
“今天晚上就开始练习了？”谢辰问。
“嗯。”程思乔点点头，“虽然比赛还有一个月，时间不算很紧，但我现在是什么水平我也没有底，还是尽早准备比较好。”
“要不我陪你一起去？”谢辰接话。
“你去干什么？”程思乔下意识阻拦他，“琴房就在旁边的艺体楼，距离教室也就五分钟的路程。”
“我想陪着你一起啊。”
程思乔在他脑门上戳了下：“不行，我不上晚自习可是班主任批准的，你和我一起去就是逃课了，你还是老实在这好好学习吧。”
谢辰“啧”了声。
下午大课间的时候，谢辰去老赵办公室找他。
“晚自习你也想请假啊？”老赵并不是很意外，他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请假理由呢？”
“不想在教室上自习了。”谢辰含糊道。
老赵抬头看了他一眼，把茶杯搁到一旁，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看你是想跟着去琴房上自习吧？”
谢辰：“”
他也懒得和老赵隐瞒什么，直截了当地问：“您都知道了？”
“你是觉得你们俩隐藏得足够好，还是觉得我真瞎？”
谢辰：“”
老赵哼笑了一声：“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的班主任，我早就发现你们俩不对劲了。”
谢辰“哦”了一声，懒懒道：“所以呢？你现在终于要对我进行思想教育了？”
“我才懒得管你。”老赵摆摆手，“你们俩是什么样的孩子我心里有数，我并不反对你们的事，但是这毕竟是学校，你们记得收敛点。”
“接下来这段时间，程思乔肯定会分散一部分精力放在钢琴比赛上，但是现在已经高二了，怎么说都不能太放松，学习上你好好帮着她，成绩不许下滑，你们的事我不会和别人提起来。”
“我也有过年轻的时候，知道这个年纪的感情是最纯粹美好的，好好珍惜。”
“谢谢老师。”谢辰真心实意道。
“呦，不容易啊。”老赵挑眉惊讶道，“我本以为教你三年都没有机会从你嘴里听见谢谢这个词呢。”
谢辰：“”
“那我收回刚才的话。”
-
晚上第一节自习课下课后，程思乔收拾好东西准备去艺体楼，扭头看见谢辰也在收拾东西。
“你干什么？”程思乔伸手拦住他，“不是说了不许逃课吗？”
“没逃课。”谢辰把老赵给他批好的假条拿出来给她看，“我有假条。”
“”程思乔拿起假条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确认不是谢辰伪造出来的，“你用什么理由请的？”
“我说我不想在教室上晚自习，老赵就批准了啊。”谢辰将程思乔的书包勾起，拉长尾音，“走了。”
程思乔跟上他的脚步。
学校的公共琴房很大，合唱队平时会在这里进行排练，琴房中央是一架黑色的珠江立式钢琴。
程思乔坐在琴凳上，打开琴盖，手指搭在琴键上的那一刻，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好像时间倒流，自己回到了两年前。
谢辰去楼下空教室里搬了张桌子上来，把要写的卷纸摆在上面，程思乔有些担心地回头问他：“钢琴声不会影响到你吗？”
谢辰手指夹着笔，转了两圈：“放心吧，不会。”
《梦中的婚礼》难度要比《第三英国组曲的前奏曲》小一些，又是初赛要弹的曲目，程思乔决定先从这首开始练习。
上一次备赛的时候，她同样选择了这首曲子，而且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了，所以即便是两年没有碰过琴，再次上手的时候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生疏。
谢辰停下手中的笔，静静地在后面看她。
他对钢琴这些东西没什么概念，也不知道对于程思乔来说，两年不训练的结果是什么，还是有些担心。
担心她没法找到之前的状态，也担心她再次想到曾经的经历而选择退缩。
但是事实证明，程思乔的天赋和能力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流畅而婉转的旋律从她的手指下流出，她今天扎了个高马尾，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头微微低下，神情专注而认真，双手在黑白琴键上来回跳动。
琴房的光好像也格外偏爱她，悉数打在她身上。
谢辰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程思乔。
他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个场景，小女孩独自坐在琴房里，面对着复杂的曲谱一遍又一遍的练习，对即将到来的比赛充满了希望。
他无法估量出程思乔为钢琴到底付出过多少努力，也不敢想象当时程思乔从北城退学之后是什么心情。
谢辰心疼又自责。
自责没能在她人生最艰难的那段岁月里陪在她身边。
两节课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程思乔让谢辰帮她把练习的部分录成视频，然后发给李梦和。
李梦和对程思乔的水平一直很有信心，对她的出色表现也没感到多意外，略微指点了一下她的小失误，就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了。
回去的路上，程思乔觉得肚子有点饿，和谢辰说想吃关东煮，谢辰便带她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便利店。
两个人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程思乔靠在谢辰身上，谢辰帮她拨弄了一下刘海：“累吗？”
“不累啊。”程思乔扎了个脆骨丸子送进嘴里，语气轻松，“小时候每天要练习六七个小时呢，这才哪到哪。”
“那你小时候会觉得累吗？”
“也不会。”程思乔回忆道，“面对真正喜欢的事情，是不会感觉到累的。”
“程思乔。”谢辰轻声喊她，“我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当年离开辽城，没能一直陪在你身边。”谢辰搭上她的手，帮她放松手指，“没能陪你经历这些糟糕的事情。”
“没关系啊。”程思乔今晚格外兴奋，“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谢谢你鼓励我，如果不是你，我没有勇气再面对这一切。”
“如果非要说你离开辽城的事情——”程思乔故意拉长尾音，“虽然是林姨带着你走的，但是我也要惩罚你一下。”
“你说。”
“罚你以后不许离开我。”程思乔仰起头，眼尾向上挑起，任性道，“罚你要一直喜欢我。”
“好。”谢辰眼角终于漾出一丝笑意，摸了摸她的头发，“甘愿受罚。”
-
一个月的时间过的很快，程思乔保持着白天学习晚上训练的高强度生活，人也累的瘦了一圈。
比赛定在周六，程思乔让谢辰陪着自己一起去上沪。
“你说这孩子像话吗？”周芸坐在沙发上和一旁的林曼抱怨道，“我说要陪着她一起去比赛，说什么也不同意。”
“妈——”程思乔在一旁收拾行李，“你在台下看着我，我只会更紧张好吗？”
“那谢辰在底下看你，你就不紧张了？”周芸不满道。
“不紧张。”
周芸：“”
“好了。”林曼在一旁笑着劝道，“思乔不让你去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你就别跟着操心了，我和谢辰交代过了，谢辰会好好照顾她的。”
“思乔，好好发挥，等你回来，林姨请你去吃好吃的。”
“好嘞。”
南城到上沪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谢辰先是带着程思乔吃了点东西，然后去上沪音乐学院和李梦和接应。
所有参赛选手被分成七组，每组十五人，组内得分最高的前两名选手可以获得进入复赛的资格。
选手的上台顺序通过抽签决定，抽签之前，程思乔攥着谢辰的手：“谢辰，我有点紧张，我要是抽到一号怎么办？”
谢辰帮她抹去鼻尖上的汗：“不会的，你想抽到几号？”
“五号吧。”程思乔仔细思考一下，“五是我的幸运数字。”
谢辰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根水笔，然后在程思乔的胳膊上画了个小小的四叶草：“放心大胆地去抽吧，四叶草会带给你好运的。”
如果换做是旁人，程思乔肯定不会相信，反而会嫌弃对方幼稚。
但现在在她面前的人是谢辰。
程思乔突然就信了。
她到抽签处领走了自己的标签，压在手心里没敢看，跑回去在人群中找到谢辰，和他一起打开标签——
5号。
“真的是五号诶！”程思乔喜出望外。
“我就说嘛。”谢辰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四叶草会带给你好运的。”
选手被带去候场，谢辰抱了她一下，安慰道：“不要紧张，加油。”
程思乔点点头。
程思乔基本功很扎实，发挥得比平时还要出色，毫无疑问地拿到了小组赛的第一名，成功晋级到复赛。
下午的复赛中，程思乔又靠着极强的节奏感和高超的演奏技巧，在复赛中脱颖而出，打败一众音院附校的学生，再次夺得复赛的冠军。
比赛结束后，程思乔被带去领奖，谢辰在台下等她。
“程思乔同学。”做赛后点评的评委是上沪音乐学院钢琴系的特级教授，她笑着对程思乔说，“首先恭喜你在此次croatia钢琴挑战赛中获得冠军，我们从你的报名表上可以看到，你并并不是音院出来的孩子，能看出来你很有天赋，我们对你的精彩表现也感到很惊喜。”
“我想你也知道，此次比赛的前几名可以获得保送到我们上沪音乐学院的名额，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意愿？”
程思乔接过话筒，朝评委礼貌地笑了笑：“我很荣幸能够获得这次比赛的冠军，但是我想放弃这个保送的名额。”
话音刚落，台下传来阵阵惊叹。
上沪音乐学院是国内的最高音乐学府，也是每个音乐生都向往的地方，来参加这次比赛的人，大多也都是为了这个保送机会。
谢辰听见程思乔的回答也有些惊讶。
“我们愿意尊重你的决定。”评委说，“但能说说为什么吗？”
“因为——”程思乔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我想留在一个人身边。”
“钢琴一直是我的理想，但因为小时候的一些事，我放弃了这个理想，是那个人，让我有了重拾理想的勇气。”
“能来参加这里证明自己，我的理想已经实现了。”程思乔突然看向谢辰的那个方向，“既然他已经帮我实现了我的理想，那么我也愿意帮他实现他的理想。”
你说过你的理想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愿意成全你的理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英国组曲的前奏曲》 巴赫作曲，也是中国音乐协会钢琴十级的指定曲目
《梦中的婚礼》 由保罗·赛内维尔和奥利佛·图森共同作曲，理查德·克莱德曼演奏
两首钢琴曲都是我自己弹过的，我超级喜欢！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去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