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快乐的崽
这画面中除了这两个人以外的所有元素，哪怕是那个一头珠钗的女主都虚化成了背景板。
王微宇明明知道自己拍的戏份要刺的就是顾霁月，却还是在她出现的瞬间感到了诧异。
因为冲出来的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他一直紧盯的顾霁月。
拿到命令之后，王微宇其实就立刻动身了。他在窗外观察顾霁月很久。
在他看来，顾霁月是个容易满足，容易高兴的人，为了自己的爱好哪怕一点点进度也让她抑制不住高兴。她总是笑着的，从头到脚全身心地表露出的快乐，感染周围的人都不由地心情轻松。
但是此刻，他剑下的人，除了和顾霁月用同一张脸以外，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
她眉宇紧锁，满面愁容，唇角紧抿，蓝色劣质的纱裙却在一刻展现出无边的魅力，如一层滤镜一般。她全身心都展现出令人心碎的忧郁。
然而在王微宇刺中她，她口中鲜血喷出的那一刻，也就是她注定要死亡的那一刹那，她却松开了紧锁的眉宇。
离她最近的王微宇甚至听见了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她为了自己的死亡而庆幸。
王微宇在看到她那张展现平静的微笑之时，想到的便是这个。
女主整个傻在那里。本来她应该上来抱住顾霁月，让她死在自己怀里，而不是直接摔地上。
也因为如此，这会地面上可没有任何铺垫，光板地硬极了。
顾霁月却没有任何的犹豫，直直地向着地面倒下去，就像是真的失去生命的一片枯叶，如此凄美。
王微宇下意识地伸出手捞住了顾霁月。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演戏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一脸难掩的诧异，没控制住自己，回头看向了摄影机后的郑副导演。
直到这个时候，郑副导演才开口道。“卡！”
顾霁月听到这一声，立刻从王微宇的怀里跳了出来，简直是气到眉毛都竖起来了。她怒视地瞪了王微宇一眼。
接什么接？她还一句词呢。
王微宇被这倒打一耙的女孩给弄无语了，默默地甩了下道袍长袖，站了起来，高大的阴影背着光落在她的头顶，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顾霁月的火气一下子就被浇灭了。
她艰难地吞咽口水，弱弱地低垂下眼眸，理智重回大脑，斯斯文文地说。“谢谢王老师刚刚接我一把。”
她也知道自己一遇到和演戏有关系的事情，就容易头脑发胀，智商下降，但是不管怎么说刚刚的表现确实有点过分了。
看他刚刚那张脸可怕的表情，顾霁月都觉得自己这个忘恩负义的表现得挨揍。
但是。
低着头不敢看人的顾霁月没挨打，也没听到什么嘲讽的话语，只是耳边传来熟悉的轻笑声。
他……没有生气？
顾霁月偷偷抬起头，瞧他的脸色，看见的还是那一副人欠他八百万的冷脸。从眉眼到姿势，都展示出他的毫不在乎和漫不经心。
如果不是周围只有她们两个人，顾霁月非得以为自己产生错觉了不可。
“小蓝，刚刚的表现不错哈。”郑副导演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兴致冲冲地来拉人看回放。“你这个死的真不错啊。”
王微宇听得十分刺耳，眉头紧蹙。但是他没有说话，微倾斜向顾霁月，看她如何反应。
“真的吗？郑导，刚刚那个要重新来吗？我还会六种不同的死法。要不要换一个死法？”顾霁月的表现大概是王微宇猜不到的，真是欢喜得好似中了彩票一样，欣喜若狂地给郑导介绍自己的另外六种死法。
王微宇紧蹙的眉宇一下子就被哭笑不得代替了。
果然还是她。
郑副导演很欣赏顾霁月的这种做法，认真地听完她的话，然后来了一句。“不错啊，下次有这种戏，我叫你啊。留个微信吧。不过，刚刚那一幕刚刚好，不用重拍了。”
“哦。”虽然被夸奖很高兴，但是听到不用重拍，顾霁月还是露出了微微失望的表情。因为她还觉得刚刚的表现不够完美，要是能再来一次，她一定能“死”得更好。
不过，她马上就开心起来了，因为郑副导演让她补拍一些其他戏份。大概就是奔跑，然后站在一个人的角落说几句无关紧要的台词。
“我这一次是要去找人。妹妹你一个人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顾霁月说完最后一句台词，杀青结戏。
王微宇就蹲守在一旁，看着她脱了戏装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来。真是容易满足。
“好了，王老师，我们走吧。不过，在回家之前要先把这个用掉。”顾霁月拿着一个小装的红包，兴高采烈地和王微宇说。
“红包？”王微宇奇怪。
“哦，要是有死的戏份，都会给一个小红包去晦气。算是行业潜规则吧。我们来把它花掉吧。”顾霁月开心得好像自己抱着的是金条。
“多少钱？”王微宇好奇起来。
顾霁月顺从地拆了红包，往自己手掌心一甩，从里面掉出一个钢镚来。“一般是一块钱。”
王微宇忍不住又用手捂住自己半张脸，别过头去，难忍笑意地颤抖。
“那我们去便利店花掉再打车回家。”顾霁月说着收拾起自己的行李。“王老师，你等我一下，马上好。”
顾霁月快乐地把行囊一背，折叠椅一扛，一脚下台阶就差点滚下去。“疼疼疼！”她慌乱地放了折叠椅，没有办法坐在台阶上，低头检查自己的脚踝。
怎么说呢？肿得跟猪蹄一模一样，把累了一天的顾霁月都看饿了。但是她明明刚刚都一点都没有感到疼啊。现在倒是疼得心肝都颤了。
王微宇走出去几步，发现她没跟上，回过头看她都坐地上了，两三步快走回来，蹲下伸手检查。“嗯，骨头没事。”
“那就太好了。”顾霁月一边倒吸气，疼得满脑袋汗唰唰往下流，一边脸上还笑呢。“也幸亏今天这戏就杀青了。回去躺一天应该就会好了吧。”
王微宇皱着眉。“去医院贴药膏。”
“啊，这么点小事还去医院啊，不用了吧。”顾霁月坚定地摇头。“没事，我这条腿不用力，养养就好。去医院太麻烦了。说不定到了那里，挂号等进去，医生看我脚一眼，就说：‘你这来得再晚点就好了’，那得多尴尬啊。”
“戏不错。由你自己。”王微宇无奈地说了一句，伸出手来，接着说。“来。”
顾霁月一脸懵地望着他的手。
嗯，手很好看，又细又长，骨节分明。但是来什么？难道……
“把东西给我。”王微宇径直越过她，将折叠椅和行李背了起来。
顾霁月很不好意思地用手背贴了贴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声音都轻得像蚊子叫。“谢谢王老师。”
一听这个称呼，王微宇又忍不住嘴角抽搐。“走吧。”
顾霁月努力地抱着旁边的柱子想爬起来，结果用力不当，把自己摔了个脚朝天，又把自己的脚踝压在了下面。
疼就一个字。
顾霁月觉得这个字此时此刻应该是用刀子刻在自己脑门上了。
太疼了！
王微宇回过头，就看见她要哭不哭，满眼都凝满泪水的可怜样。“你这是……做瑜伽治脚伤？”
“那我脑子里水挺多的。”顾霁月吐槽。“那个，不好意思，王老师，你能拉我一把嘛。我爬不起来了。”
王微宇满脸问号，看顾霁月王八翻身一般各种努力挣扎硬是站不起来，好一会儿，才忍笑，上前腾出一只手拉了她一把。“还能走吗？”
“不能。”顾霁月顿了顿，笑嘻嘻地接了一句。“不过我还有一条好腿可以跳。想当年我跳格子打遍四条街无敌手”
说完，她就开启差点把人笑死的操作，一路单脚跳到片场门口，上出租车后又一路跳回房间，动作之轻盈，看得出来确实是跳格子高手。
就算是个瘸子，她也是这条街最灵活的吧。
王微宇忍不住嘴角抽动。他是没见过腿崴了还能这么找乐子的人。
回家了，顾霁月准备卸妆的时候开始感到头疼了。她当龙女的戏已经杀青，这个犄角可怎么处理啊。
刚刚离开片场的时候，她是趁乱逃跑。不然道具组非得把她抓去卸角不可。那她这个真角可就得暴露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窝心。那些要命的阴谋简直是明晃晃地摆在她面前了，她也懒得去思考。因为对她来说演戏以外的事情，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是那个化妆师……顾霁月头疼起来了。看来另一边的人打定主意要将她拖下水。她便是想要装聋作哑，可能也无法扛得下去。
要不要直接把短信的事情告诉王微宇？
这样叫双方自己博弈去吧。不管好赖，她反正只想要演戏。
可是她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说不定坦诚相告之后，她反而被阻断自由，以保护之名囚禁起来。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算了，暂时就当不知道。管它东南西北风，她自不动，当个傻子就好了。
只希望他们不要太不识相，又来拿她做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