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因为贺明珠怒吼的声音太过大声, 店里的裁缝五师傅溜出去，跟在屋侧沿河那边的李秀兰打小报告。
为了方便记名, 华裳给手下的五位裁缝按年纪起了代号。二三四五……
李秀兰原先是在店里的，只是这会子阿莲去菜市拿货，所以她暂时两头看顾下。
五师傅吃瓜不嫌事大，添油加醋了番：什么老板和个后生仔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什么老板超凶的骂人家，什么那后生仔求老板包养……
！
这什么虎狼之词啊, 吓得李秀兰急慌慌往里跑。
跑进厨房，就见个后生仔面朝里，背朝外坐在餐桌边。对面坐着板着脸的自家女儿。
“大娒，妈来了。”李秀兰忐忐忑忑地走过去，“谁欺负你啊？”
那个背着身的人转过头来，嬉皮笑脸的！
……哦呦，还以为是什么歹人呢, 不就是实诚可爱的小朱嘛！
“阿姨！你来啦，新年好, 新年好, 我给你拜年啦！”朱晓明忙不迭站起来，做出恭喜发财的手势，“谁敢欺负女大款呀, 不敢不敢的。”
“新年好, 你也新年好。今天有空过来呀？家里都好吗？”说心里话, 李秀兰很喜欢这种活泼开朗，和老辈人都能说块去的年轻人。
“好着呢。前些天，天天被我妈拉着到处走亲戚串门子，后来又厂里开工了, 直到现在才得了空。都要元宵了才来给你拜年，可真是我的错！”
朱晓明其实不敢说，被他妈拉着到处跑，那是为了在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前面溜圈，盖个“已阅”的印。深层目的是为了给他相对象……
额，他的老同学什么时候能看他眼呢，他就不用再到处相亲了啊！
李秀兰当然忙说没什么，工作要紧之类的。心里的第想法就是，人家孩子来拜年，那自家孩子要不要去他家拜年的啊？
她偏头看了看女儿，见女儿正百无聊赖地在那抽嘴角。
……好吧，那是没可能的了。
贺明珠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个老同学。偶尔吧，说说话倒是挺有趣的，可人家那是给脸就嘚瑟起来，时不时就说些个颠三倒四的话，她就不知道怎么应付了。
所以她才把砖头生意交给爸爸去交涉，也是有碍着这么个原因吧。
“妈，你来了正好，你来招待他，我去前头了。刚才是叫华裳帮忙招待下顾客的，你知道，她不擅长这个。”贺明珠说着就往前头店里救场去了。
前面店里，原先热热闹闹的七嘴八舌的顾客们个也无了！
贺明珠无奈地看看了缝纫区低头踩线的华裳同学……这也太不擅长了吧？
……她觉得自己要吐血！
不行，明天定要找个能说会道的小姑娘来！
“老板，老板，以后你有事，就叫我支应客人吧？”五师傅自认为能揣度老板意，自告奋勇，“只要每卖出件，能给点提成就行了。”
“做你的衣服去！” 贺明珠瞥她眼，“管好自己的活，别动不动地瞎跑瞎琢磨。”
过了会儿，朱晓明拎着李秀兰给的回礼出来。
“要走了啊？我这忙着，就不送你了啊，你走好欸。”贺明珠挂好手中的条裙子，拍了拍。
“哎，老同学，听说你们明天搬家呐？要不我来帮忙啊？我可以给你们开车的！”
贺明珠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这货怎么知道的？苍天，是谁把这事告诉他的？？
她看见妈妈尴尬地在边搓手，呵呵给自己辩解：“妈不小心说漏嘴了……”
……额。
“不用！我已经叫了车了，大半夜没得睡的，就不麻烦你了。谢谢啊。”真是要了命了，要是他过来，那些亲戚们会咋想！
朱晓明却是真想出份力，又说：“我经常大半夜不睡的，那有什么关系。”
“我说不用就不用！”贺明珠有些气恼，这人怎么就不能懂点话音呢？
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重，又补了点软话，“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我们都已经搬进来住好久了。完全是因为老家的宗亲太过热心，才走走这仪式的。所以我们个朋友都没叫，只是亲戚之间的走礼。”
“请你理解吧，我代我们全家谢谢你的好意了。”
话说到这份上，朱晓明又怎么能再强求呢？那不成死皮赖脸了嘛。
他哦哦了声，灰溜溜地黯然离开。
搬家仪式这事，贺明珠直处于无可无不可之间。为这事，她还特地开了家庭会议，来决决。
父母是倾向于办办的。按李秀兰的说法，就是过上好日子了，怎能不让人知道呢？再个，你连酒席都不摆，会让人说是小气的。
这大概是父辈普遍的想法——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另外外家那边也日常来问，什么时候暖宅？当初他们暖宅收的礼，还等着这机会还呢。
所以最终，贺明珠还是决定办了。
当初游移不定的原因，是她不想些讨厌的人来给她添堵。但是后来她就想通了，她怕什么？自己赚的钱，自己盖的屋，还不许自己显摆了吗？
她偏要炫耀炫耀，闪瞎某些人的狗眼！
元宵当天凌晨四点，是他们择定的好时辰。
家四口定了辆面包车，两点钟就从龙镇出发，去贺家村。
三点半到达。
老房子是灯火通明，屋前站着好多父老乡亲，都是近枝的宗亲们，预备随他们到新家暖宅的。看见他们开着车来，都迎上去夸赞。
“真是有出息了啊！别人搬城里都是包船，你们这是包车呢，真是气派！比船可快多了。”
不得不说，贺明珠是有被感动到的。
这里面有几个还是上了年纪的老者，是辈分高的长辈。能在春寒料峭的暗夜，放弃睡眠，专程送他们程。这本身就够让人感怀的。
有时候，你讨厌宗族的封建观，讨厌族谱里不记录女儿的支脉……可有些时候，又不得不为这庞大团结的宗族亲缘所震撼。
有些存在就是这么矛盾。
接上了人，再人拿件富有吉祥意头的物品，比如寓意登云梯的梯子、节节高的竹竿、日子红火的橘子……
还有各种都是成双成对的生活物品，比如双红通通的大红水桶、对算盘（虽然两个算盘不知道什么用）、对扫把畚箕……还有最重要的双名为“子孙灯”的手提小灯笼。
这些物品都是前两天，李秀兰和贺正忠两人买好，送过来候着的。
贺明珠并不十分熟悉这种习俗，很有些稀里糊涂，因此就随便他们鼓捣。
贺家阿婆和几个女性老辈在给各人分东西。
谁知后来分到她手上的居然是把扫帚和个畚箕。她看了看自家妹妹，模样！
而那双名为“子孙灯”的手提小灯笼，赫然在三堂弟贺继根的手里！在暗夜中散发出熠熠的光亮。
贺明珠再稀里糊涂，也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啊！这还能忍？
她先是把手上的扫帚畚箕扔，再去把妹妹手上的也截下来。
哼，谁爱拿谁拿！
她就不信，没有扫帚畚箕，新屋还没人扫尘了不成？她不会请个保姆阿姨来专门做清洁吗？十几块钱的事！
再然后，她大步走到贺继根面前，言不发，直接夺下小堂弟手里的“子孙灯”。
反手递了个给脸懵逼的贺珍珠。
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这动静，让在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尤其分配物品的贺家阿婆，好容易才反应过来，那满脸褶皱的脸上皱成团，“你这是干嘛？子孙灯哪里能女人家能拿的？还不还给继根啊！”
“女儿就不是子孙？”贺明珠哼了声，带着蔑笑反问，“我不管这是什么破道理。我搬我的家，我说了算！”
“众位叔伯长辈怕是不知道，我的新屋，是我贺明珠，贺正忠的大女儿，个人挣下的！带去新家的子孙灯当然可以我拿。”她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在场族亲顿时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原来老福头说的，自家孙子不如孙女，这是真的啊？
原本在搬物品上车的贺正忠，感觉这星子挂天的拂晓，犹如突降晴天霹雳！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得了，赶忙赶上前去。
“妈——这是干什么嘛，我就算没儿子，我的俩女儿也是我亲生的啊！女儿咋就不算子孙了呢？你这是要让我，连女儿都不认我吗？哎……”
贺家阿婆也急了，还有些委屈，她为儿子好，儿子怎么还冤枉她呢？
“阿忠，你这是什么话，妈可没说女儿就不是你的种啊，我这不是想让继根他……”
“妈你快别说了，这灯就让大娒和小娒拿，错不了！”贺正忠赶紧打断。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老娘要说什么，但是听那话头，好像要扯到侄子。想起大女儿说过的话，他还能让老娘说下去吗？坚决不能啊！
他老娘是根本不知道，她的大孙女有多厉害，多气势……多有钱！
“你就是没事找事！还没七老八十呢，就老糊涂成这样！”贺家阿公埋怨老妻，尔后招呼大家，“别误了吉时，赶紧出发吧。”
小姑贺贞撅着嘴跟在老妈后面，不停地在那嘀咕：“老太太，你别忘了我也是个女孩子啊，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