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陆宸到了林桦家门口,才发现林桦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锁,他之前的钥匙打不开了。
这钥匙他挂在钥匙扣上4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用,结果就过期了,不能用了。
算了,他们走的时候,林桦吃的也差不多了,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陆宸抱着胳膊,靠在墙边等了十几分钟,眼睛一直盯着电梯门,红色数字上上下下,就是没有在10楼停下过。
红酒后劲大,他今晚喝了3瓶,这会儿头有挺晕,靠着墙想眯会儿,西户家里一对小两口俞吵俞烈,摔盆砸碗的声音此起彼伏,陆宸烦得叹了口气,使劲闭了闭眼睛。
西户门突然开开,接着一个年轻男子就被推了出来,一个趔趄差点撞到陆宸身上,穿着米色睡裙的女子站在门口,头发都乱了,指着男子吼道:“滚!死渣男!你们这些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女子说完,连带着狠狠瞪了一眼陆宸,“啪”的一声带上了门。
陆宸:?
自己男人没管好是个渣货,朝他甩什么脸子!
莫名其妙!
邻居家被扫地出门的“死渣男”哭丧着脸坐电梯下去以后,十楼才归于平静。
陆宸看了看表,都半个多小时了,林桦还没回来。
走也该走回来了吧?
他拿出手机给林桦打电话,关机。
刚才在餐厅还给他打包,和他秘语,总不会这一会儿就不接他电话了吧?
应该是没电了吧?
陆宸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靠在墙边继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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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桦从电梯一出来,声控灯自动亮起,暖黄的灯光下,陆宸抱着胳膊,靠在门旁,头一点一点的,努力抵挡睡意来袭。
陆宸脸上,就眼睛和纪陌言最不像,不是眼睛的形状,而是眸光中透出来的那种穿透般的视线,用老师的形容就是,狼一般的目光。
现在,陆宸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一排小树林,在眼睑映出一片阴影。
他站在离陆宸三米远的地方,从右侧看过去,这个角度,陆宸闭目浅眠时,真得太像太像纪陌言了。
哥哥,你说会有一个小太阳继续替你陪我,这就是你在天上送给我的小太阳吗?是吧?不然,怎么会那么像你?
陆宸迷迷糊糊闻到一股烧纸钱的味儿,猛得睁眼,如梦般看到林桦一身黑色,勾勒出修长的腿型和腰线,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双柔软湿润的鹿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林桦本就没怎么经历过社会这个大染缸的涤荡,一个从象牙塔里刚刚走出来的大男孩,这种清澈的目光,一瞬间让他失神。
林桦是一个很单纯的学霸,纵使从商,也始终坚持着自己的底线。
好像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打破林桦的底线,只有他想走出去,没有别人能走进他。
除了自己。
自己在林桦心里,是唯一不一样的那一个。
虽然昨晚林桦对他出言不逊,林桦和林晨君纠缠不清,也并且没有对此作出解释,但是他当时一时盛怒打了林桦,他也有点过火。
所以,这样一来,就扯平了。
他可以不怪林桦,只要林桦和林晨君没有发生那方面的关系,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林桦有底线,他也有底线。
他的另一半,必须无条件对他忠贞不二,这就是他的底线。
陆宸回过神来,两人在楼道里已经对视了有两三分钟了。
陆宸嗅了嗅,“怎么一股烧纸的味儿?”
林桦没说话,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林桦的眼神,就像在仰视自己的宇宙。确实,他一直是林桦整个生活的中心。
陆宸一想到这里,心里舒坦,但嘴上还是假作嗔怪:“换了门锁也不告诉我,什么时候换的?”
林桦走过去开门:“过敏那天,从医院回来,没拿钥匙,进不去了,就找了开锁公司来换了锁。”
陆宸怔了怔,过敏那天?从医院出来,忘记因为什么争吵了,他气得把林桦赶下了车,林桦只穿了一件睡衣自己走回了家。
当时没觉得怎么着,现在听林桦这么一说,虽然林桦并没有撒娇和抱怨,但是——
陆宸进门,态度就又软了三分,给林桦倒了杯热水。
林桦接过水杯:“谢谢。”
今晚的陆宸看起来好像变了一个人,整个人都是从未有过的柔和温暖,“怎么回来这么晚?我走的时候看你快吃完了。”
陆宸突觉不对,看了一圈,“哎?你不是还打包了一份吃的回来吗?我怎么没看见呢?”
林桦怔了一下,低头抿了抿唇:“忘拿了。”
陆宸:“……你这天天恍恍惚惚的,不知道你脑子都在想什么!”
林桦有一点特别好,他不犟嘴。
陆宸轻咳一声,换了个话题:“那个,你后面的伤好点了吗?”
林桦点点头。
陆宸“嗯”了一声:“小高说周六可以去爬山。”
林桦又点点头。
陆宸余光瞥到垃圾桶里已经碎成两半的白色咖啡杯,突然想到昨晚的争执:“你昨天和林晨君……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
林桦没有惊讶陆宸会问林晨君,不问才不是陆宸的性格,林桦摇头:“我说过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宸盯着他的目光审视了很久:“那就好,林桦你记住,你可以朝我使小性子,小脾气,但我绝对不能容忍你背叛我!如果有一天被我发现你背着我在外面有人了——”
林桦看着他犀利的眼睛:“不会的。”
林桦笃定的打断,陆宸心里一下子舒坦了很多。
林桦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我是白桦,我离不开阳光,你就是我的……小太阳。”
突如其来的小情话打了陆宸一个措手不及,红酒上头,他本来脸就红,这下看起来更红了。
一想到昨晚朝林桦右脸甩的那一巴掌,他这还是第一次对林桦动手。
陆宸伸手,碰了碰林桦的右脸,道歉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佯作严肃:“以后不可以朝我吼,知道吗?”
林桦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嘴角终于向上扬起,“好。”
今天的陆宸那样温柔、那样温暖,除了皮囊,就连性格都像极了纪陌言。
今天他问纪陌言的问题,纪陌言在天上无法回答他,而面前的人——
“哥哥,如果是生而不养的母亲,你觉得,值得去认吗?”
陆宸今晚喝得实在有点多,这才一会儿,看林桦都有虚影了,没听清林桦说什么,一把把人抱起来,林桦长腿长脚,碰掉了一路的许多摆件。
浴室哗啦的水声响起,从浴室、到卧室、到阳台,关于“认母”的问题,终究都被压在了情谷欠之下。
凌晨,林桦躺在陆宸的怀里,陆宸早已熟睡,呼吸平稳。
他抱着陆宸的小臂,指腹摩挲过小臂上凸起的血管,感受着血管传来的有力跳动,林桦看向窗外。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老祖宗的话总是一点都没错。
林桦看了一会儿窗外,小心拉开陆宸的小臂,轻轻下床,拿着自己的笔记本,拉开落地窗,到阳台上坐下。
坐在小垫子上,林桦打开笔记本,开机,双击屏幕上的word——《最爱你的那五年》。
找到上次结束的地方,光标插入,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
[哥哥,和你相识的时候,我还是那么阴暗。
这阴暗的70来源于我的母亲,因为她的抛弃,我从小就很孤僻。
后来被收养,有过短暂的温馨,终究还是都随风逝去了。
直到遇到你,你不似烈日如火,你是一道温暖的阳光,照进了我阴暗到快要发霉的世界。
2012年,那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中秋,我们都没有妈妈在身边。但你比我幸运多了,你妈妈虽然离婚了,但她还是那么爱你,在大洋彼岸生活都要经常飞回来看你,所以你才能像玉一样温暖通透。我说很羡慕你,你说如果我愿意,以后,你的妈妈,也是我的妈妈。
真的很感激上苍让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让我一潭死水的18岁重新活了过来。
关于我妈妈——
我小时候就想,她是生活很困难才不要我的吗?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一切与钱无关,我是她青春的污点,我是她不能提及的过去,她来求我叫她一声妈妈,但她却没有勇气对别人承认我的存在。
她连我最后一丝幻想都打破了。
她连承认我的勇气都没有,我又凭什么要认她呢?
哥哥,从小,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与我冷漠相待,只有你,爱我,也让我懂得了去爱。
与你相识的这五年,我从未后悔。
……
我们还有那么多计划没有完成,没有一起跑过全马,没有一起装修我们的家,没有一起养一只小狗——你走以后,我们领养那只橘猫一直不吃不喝,过了一个周,也跟着你去了,你们在那边还一起玩吗?
虽然你不在了,但我还可以一项一项去完成我们未完成的计划。
我记得你住院前的那个寒假,我们一起去宠物店,看到一只小二哈,你很喜欢,你说特别像你弟弟,看着挺凶不好惹的样子,其实很单纯很善良。后来我出国,你住院了。
我周末领一只小二哈回来怎么样?]
“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呢?”
背后突然传来低沉的沙哑嗓音,林桦闻声回头,陆宸蹲下搂住了他的脖子。
林桦:“我睡不着,光吵到你了吗?”
陆宸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摇摇头,扫了一眼屏幕,“又写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