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
清平镇说大不大, 镇上只有一个简陋的公交车站,七八十年的砖瓦房建筑有种古朴的气息,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有一条小溪流过, 狭小的巷子里孩子们撒欢的跑着,傍晚袅袅炊烟生起,整个小镇上空被微微的烟雾笼罩着,颇有几分韵味。
乔希磨砂着虎口处的那道陈年的烟疤,鹿栖不止一次问过她这道烟疤的来历, 她也总是说不上来,三两下就敷衍了过去,如今再踏上这块地界, 她的内心有种从未有过的焦躁。
“你好, 请问于立家怎么走?”
乔希走到一户人家的门口,男人正在门口逗着孩子, 见她这样问,上下打量了乔希一眼, 眼神里有些鄙夷, “你找他干嘛?”
乔希见他戒备的模样, 心里也涌上一阵疑惑, “有点事情,你知道他家在哪吗?”
“不知道,没听说过。”男人眼睛转了两下,立马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你……”乔希眼神不自觉的沉了下来, 这人明明刚才都像是一副认识于立的样子, 这会转头就翻脸不认人。
男人见状拿起墙角的棍子就要抡上去,声音也大了几分,“还不快滚, 再不滚老子给你几棍子。”
乔希拧了拧眉头,看着手机上温梨传过来的信息,又抬头深深地望了男人一眼,于立明明就在离他们家不远的天桥下住着,为什么这个男人听到于立的名字之后却什么也不肯说呢。
【乔希,于立以前好像涉嫌拐卖过儿童……他的肾脏好像还被谁给划伤了,其他具体是谁我暂时没有查到。】
【在清平镇的一处废弃的工厂,我有查到一坐墓碑,好像是鹿栖的……】
乔希紧捏着手里的手机,眼睛红的快要滴出血来,鹿栖的墓碑几个字几乎要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从来没想过鹤栖真的不是鹿栖,鹿栖真的已经死了……
她捂着胸口痛苦的蹲在地上,五脏六腑仿佛被位移了一般疼,铁锈味渐渐的从喉头涌了上来,眼前阵阵眩晕让她几近晕倒。
她强扯着站起来,却一时气血上涌,生
生的吐出一口鲜血来,滴落在地上宛如一朵绽放的野玫瑰,鲜艳夺目。
“现在就开始吐血未免太早了点,记忆都还没找回来就吐血,要是记忆找回来了这不得当场七窍流血而亡?”鹤栖的声音幽远的传过来,夹杂着寒冰般冷得让人生寒。
乔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挺着身子强撑着转过身,鹤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与赵西棠并肩站在夕阳之下,微风将她的长发微微吹起,眼底对她的厌恶已经丝毫不加掩饰,乔希的脸色顿时又煞白了几分。
七月傍晚的晚风有些微凉,赵西棠替她拢了拢摇摇欲坠的风衣,鹤栖轻轻地握了一下赵西棠的手轻轻地对她一笑了笑,表示自己没有什么大碍。
“你想知道你失去了什么记忆是吗?你去找于立有什么用,他知道的还不如我知道的多。”鹤栖语气冰冷又疏离,她就站在那里仿佛要用眼神将乔希杀死。
“你知道什么?”乔希喉头哽住一口血,说话有些囫囵不清,每吐露出一个字都有鲜血从口中溢出,让人瞧着有几分渗人。
鹤栖显然并没有想要回答她这个的问题,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后,牵着赵西棠的手冷淡的往前走,黑色的风衣衣角被左右的摆动着,将蹲在地上的乔希彻底甩到了后面。
“姐姐,她看起来好可怜,要不我们去扶她一下吧。”赵西棠担忧的往后面看了一眼,声音低低的跟鹤栖商量。
鹤栖眼底没有半分的波澜,语气也生硬,“你可怜她,谁可怜你,林知微能这般明目张胆的做手脚诬陷你,全仰仗她乔希在背后给她撑腰。棠棠善良可以,但是别圣母。”
“嗯,我知道了。”
赵西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下一秒还是不自觉的转过头,却又被鹤栖掰正了,“专心看路。”
乔希伏在地上,长长的喘了几口粗气,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让自己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跟在鹤栖的身后走着,穿过狭窄的古巷,鹤栖带着赵西棠走进了一栋简朴的瓦房。
这房子一看就是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屋顶上的瓦片
那里少一块,这里少一块,阳光都能肆意的透进来撒个欢,爬山虎和青苔也爬满了墙壁,屋顶的房梁勉强支撑着房子没有塌下来。
屋内的陈设更是简单,只有一张床和几张椅子,显然这床还是临时搬过来的,床上也铺着洗的发白的床上用品。
乔希皱了皱眉头,难道鹤栖晚上就打算住这里?刚打算坐下,就被鹤栖提溜了起来,“没让你坐。”
乔希有些局促的站起来,喉咙疼的几乎要冒烟,她不敢看鹤栖的眼睛,只得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微微的出神。
鹤栖拉过一把椅子,安抚似的拍了拍赵西棠的肩膀,“棠棠,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解决完事情后再来找你。”
赵西棠哪里肯一个人待在家,一把就抱住了鹤栖的手臂,“鹤栖姐姐,我也和你一起去。你不在家我害怕……”
赵西棠似一只大猫一般用头蹭着鹤栖的手,鹤栖微微的有些动摇,但很快又坚定了眼神,冷漠的望向乔希,“棠棠,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你别牵扯进来。”
乔希不敢再看她的眼神,强迫自己闭上眼,“麻烦了,鹤小姐。”
赵西棠眼睛的失落一闪而过,下一秒又抱着鹤栖的手臂摇了摇,笑得格外的灿烂,“那好吧,我就在家乖乖等鹤栖姐姐回家。”
鹤栖眼角也不自觉的弯了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乖乖的待在家别乱跑哈,要是害怕就给我发微信,我会秒回哦。”
“那你要快点回来哦。”
赵西棠完全把乔希当成了充气娃娃一般的存在,抱着鹤栖好久不愿意撒手,还不容易抱够了撒手,鹤栖抬腿往外走,赵西棠忽而站起身,将手比成喇叭状,“鹤栖,我等你回家!”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的声音一字不落的全部落到了鹤栖的耳朵里,鹤栖的心狠狠的跳了。
赵西棠说的是等她回家,这么多年来,赵西棠是第二个和自己说这句话的人。原来有人在后方默默的守护者你是这种感觉,鹤栖心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稳。
她看着赵西棠古灵精怪的动作,
终于咧开嘴笑了,声音也格外的缱绻,“好,等我回来。”
乔希愣愣的看着鹤栖眼角的笑意,曾经鹿栖也是笑得这般灿烂的,好可惜啊,她亲手将那个爱笑的鹿栖弄丢了。
见乔希迟迟不动,鹤栖心头没由来的涌上一阵烦躁,声音也不自觉的大了几分,“还愣着干什么,我只有一个小时时间给你,走快点。”
“好。”耳畔的声音满是不耐烦,乔希顿了顿却也没说什么,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怯,鹤栖走在清平镇的小道上内心也突然多出来一些感慨,多少年了,她还是再次回到了清平镇,儿时那些美好的记忆潮水般袭来,她再也忍不住眼眶红了起来,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快了起来。
走了约莫十多分钟,古朴的小镇已经远远的被她们甩在了身后,一座废弃的工厂阴森森的伫立在树林之中,微风吹过还时不时的有机器的声响。
它的另一侧经过日积月累雨水的冲刷,冲刷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山崖,或许只需要一场大暴雨,这座工厂也会随之覆灭。
鹤栖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卷报纸,递给乔希,“你不是想知道你忘记了什么吗?先看看这篇报到。”
乔希忙不迭的从鹤栖的手里将报纸接了过来,映入眼帘的几个大字让她瞳孔不自觉的缩了缩,“十二岁少女残忍将继父捅伤。”
上面赫然写着鹿栖的名字,乔希拿报纸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眼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为什么我没查到这些。”
刚在一起的时候,乔希调查过自己,鹤栖是知道的,只是她的过往已经被鹤家处理的很干净,乔希不仔细查自然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她既然已经决定要告诉乔希这些,就没打算在隐瞒自己的身份。
“这篇报道只存在了二十四小时便删掉了一般人查不到的,这份儿东西我留了十几年,没想到居然还能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其实你猜的没错,我就是鹿栖,我本名叫鹤栖,八岁那年我爸没了,我跟着我妈回到了她的故乡清平镇,我也改
了名字叫鹿栖,九岁那年我妈改嫁了,也就是我的继父于立,起初我们还是挺和睦的一家的,后来不知怎的,于立的生意开始逐渐的走下坡路,脾气也越来越坏,动不动就拿母亲撒气,甚至有时候会将母亲打的鼻青脸肿的,再后来于立的生意彻底的宣告失败了。他便爱上了酗酒和赌博,每每喝醉了就会拿着酒瓶子朝着她和母亲撒酒疯,这个时候每次母亲都会将她推的远远的,然后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于立的暴行。”
“直到有一天一伙拿着砍、刀凶神恶煞的人找上了门来,他们个个手上纹着花臂,嘴里叼着烟吞云吐雾的,一脚将我们家的门给踹开了。我很清楚的记得他的头颅像是一团垃圾一般被那个领头的人才在了脚下,也是在那天晚上,冷寂的餐桌难得的热络,于立高兴的同母亲说晚上临街有一场烟花表演,要带着我一块去看。他还破天荒的给我买了两个漂亮的蝴蝶发卡,我那天高兴极了,跟在于立身后丝毫察觉不出他眼底的算计。”
“可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被卖了,被生意失败,酗酒烂赌的继父卖给了一个臭名昭著的人贩子。我清楚的记得我被关了三天,第三天的时候那个人似乎又从别的地方带了一个人进来,那个人就是你。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有时候不禁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对你一见钟情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可这些假设都是不成立的,那个时候想的很简单,即便是被卖了也好过你挨打,可你真倔啊,你的手脚都被束缚住,却仍是不甘心的继续挣扎,桀骜不驯的眼神里满是冷傲,似乎要将那个人拆股入腹才肯罢休。在这种环境之下一身傲骨只有挨打的份,或许是因为你长得比较好看,我几乎用了半生的勇气喊出了那句“警察来了!”那男人果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慌忙的就向外跑去……”
乔希脑子里闪过一个个模糊的影子,鹤栖还在继续说着,她终于将脑子里破碎的片段给拼凑了起来,“后来他回来发现自己被骗了,所以就将我们两个人关进了小黑屋里,我带着
你跑,没跑成,让他给抓住了,他还试图强、奸你,我虎口这道疤也是他烫的。”
“是的,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我用地上的玻璃碎片划伤了他的眼睛,逃出去的时候我们走散了,我好不容易回到家的时候于立又想欺负我妈,我第一次拿起了刀刺进了他的肾脏,接下来的一切就和报到里的一样,于立没有死,但后半生也就是这样了,我呢因为是未成年同时也是正当防卫,平安无事的从警局出来了,而后我奶奶便出面摆平了这一切。”
鹤栖的语气十分的平常,像是在讲故事一般,可经历过的苦难也只有她自己才能够明白。
发生在清平镇的那些事情乔希全都想起来了,她却更加的恐惧,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继续面对鹤栖,两年前她居然亲手将她推了出去……
乔希手无力的垂下来,千万句话堵在喉头却只能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鹤栖猛地向前几步,手掌扣住乔希的脖子,咬牙切齿的嘶吼道,“乔希,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让我忘记当初你对我做过的事吗?当初是你将我从深渊里拉了出来,可将我再次推入深渊的人还是你,你知道那天我又多绝望吗?你叫我怎么不恨你,你叫我怎么能不恨你!!”
“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我没想过会这样的,我以为我可以救下你的。”
鹤栖不屑的笑了笑,眼底却异常的平静,“你以为,你以为,什么都是你以为,你以为你是谁啊!天王老子吗?当初放着鹤氏集团的联姻你不要,你非要另辟蹊径,你怪的了谁?乔希有些错误自己犯了,就要自己负责,做人不能太贪心。”
“既然你选择了林知微,就不要想着我还会回头,不会了乔希,永远都不会,我现在已经有了想好好爱的人。”
乔希泛红的眼角眼眶终于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她终究是将那个舍命爱她的鹿栖给弄丢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长相及其粗鄙的男人悄悄地的来到了她们的身后
,他身上的衣服脏的不像话,露出黢黑的手臂,脚下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一只,他的眼神里藏着极大地恨意,动作极快的推了鹤栖一把。
“鹿栖你居然还敢回来?贱人下地狱去吧!”
鹤栖只觉得背后被猛地一推,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体便腾空而起,身下就是那个不大不小的山崖,她转过头,看清楚了站在山坡上于立那张丑恶的脸。
她有些绝望的闭上眼,静静的等待着死神的到来,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如约而至,只是身下随着她坠地的那一刻传来了一声闷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5 23:54:15~2021-05-16 23:5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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