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鹿栖这会倒是成了妥妥的无业游民，舆论的风波也很快就过去，栖息地的后台的恶毒留言也渐渐的少了，那条视频仿佛一夜之间就在互联网消失殆尽。
空闲下来的时间鹿栖也并没有闲着，她白天去福利院做义工，晚上回去灯火阑珊的街头感受一下生活的气息，虽然没有扛着摄像机记录世间冷暖，但站在那里她也觉得她似乎一直都未离开过。
繁华的小吃街人满为患，裹挟着食物的香气，肆意的散发着生息的魅力，好友三两，家人一二用食物抚慰自己一天的疲惫，享受着属于夜晚的温情。
鹿栖身处其中，也不禁觉得温暖，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仿佛要用那双眼睛将温情幕幕都记录下来。
“在这散心？”叶祝楹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身侧。
鹿栖微微吃了一惊，淡淡道：“来感受一下人间烟火，要不然我都怕和社会脱节了。”
叶祝楹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样子，心里便隐隐有了猜测，“乔希还没放你回去工作？”
“目前还没有安排。”鹿栖耸耸肩，语气仍是轻快。
叶祝楹睨了一眼鹿栖，眼底透着担忧，“那你目前有什么安排？”
鹿栖愣了愣，看出了叶祝楹的眼神里的担忧，纤细的手指碰了碰她的肩膀，“白天福利院，晚上鹭江园，偶尔出来散散心，别担心，我会调整好我自己的情绪的。”
“但是鹿栖你应该更加闪闪发光的。”叶祝楹顿了顿继续道，“你的舞蹈功底这么棒，而且舞蹈是你这么多年的坚持，你不应该浪费了。”
鹿栖点点头，毫不避讳的说道，“我最近在考虑这个事情，我只有拥有更大的影响力，我才能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李雪嘉的那件事情仅仅一个晚上就没有了任何的踪迹，甚至连个水花都没激起，所以她清楚地认识到只有她变得更加有影响力，一举一动都能够让大众关心，守护天使计划才算正式起航。
或许冥冥之中舞蹈也将成为作为她涅槃重生的一对王炸。她要学着适应，让自己也能在外人面前继续舞蹈，她只有站的更高，守护天使计划才永远不会被迫停下。
“鹿栖，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叫我，我随时都有空。”
迎着徐徐吹来的秋风两个人步行着走到了分道扬镳的方向口，鹿栖裹了过自己身上的外套，突然听见身后叶祝楹对着她喊了一句。
就着微弱的灯光，鹿栖仍旧能看到她眼里的炙热，她看得出叶祝楹是一心为了她好的，她用力的点点头，学着她的样子用手在嘴边做出喇叭状，“好的，那到时候我可不客气了！”
两人站在秋日的夜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由得让鹿栖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那天晚上睡觉竟意外的梦见了小时候在清平镇的那些快乐时光。
那个时候她还叫鹤栖，北城赫赫有名的做珠宝行业的鹤家大小姐，从小知书达理，各个方面都优秀的无可挑剔，也算得上是豪门里天花板一般的存在了。
只是八岁那年父亲突遭意外去世，守孝期满母亲就带着她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小镇——清平镇，嫁给了当地的一个死了老婆的生意人，而后为了避免被别人惦记她的身份，就让她跟着自己姓鹿，改名字为鹿栖。
起初她也不是愿意待在这里，甚至对于母亲的再次嫁人产生了强烈的抗拒，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要破坏母亲的婚姻。
但是尽管如此，继父还是对她像亲闺女一般，小心呵护，给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
这里的每一户人家都对她们母女的到来感到十分的欣喜，并没有因为她母亲的二婚而对她有什么歧视，还会主动地跟她交朋友，带她一块玩。
渐渐地鹿栖喜欢上了这个民风淳朴的小镇，她在这里认识了许多的玩伴，她们教她跳皮筋，而她则教她们跳舞。
她们最喜欢的活动就是围着大街小巷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任谁都想不到，鹤家一向知书达理的大小姐也会像一个野孩子一般，在大街小巷肆意奔跑，是鹿栖以前在鹤家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一整个晚上鹿栖都深深地沉浸在清平镇生活的那些美好里，直到突如其来的短信提示铃声，将她从梦境里拉回现实。
她揉了揉脑袋，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要是当初她要是再坚定一点反抗到底，这样母亲也就不会和于立结婚，也就不会造成后来的悲剧，或许她和乔希就不会遇见，不会有这么多爱恨纠葛了。
她摸了摸手机，是奶奶发过来的信息，“乖宝，我回北城了，奶奶想死你了，有空回来看看我老婆子？”
隔着薄薄的手机屏幕，鹿栖不用想也知道奶奶在电话那头是何等的欣喜，前些年鹤家为了开辟海外珠宝市场，举家搬迁去了北美洲。
鹿栖那时候刚被接回来不久，任凭鹤家上下磨破了嘴皮子，她仍是坚定地要留在国内，一家人都拗不过他，只能暂时将她留在了国内，请了专门的生活管家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老太太放心不下孙女，三天两头的就要往回跑，后来年岁也上来了，身体渐渐吃不消来回奔波，回来的次数也渐渐的少了。
算起来奶奶也快两年没有回国了，最后一次回国还是她的二十二岁生日，这次回来也是她的生日前后，应该是替她庆生之后就会回北美去。
奶奶难得回来一趟，鹿栖说什么都是要回去一趟的，她纤细的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下，“奶奶，我今天正好有空，我这就回来，您在家等着我。”
将信息发送成功之后，鹿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了起来，随便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上日常的白体恤和牛仔裤，头发用一根玉钗子挽在耳后，既做装饰也好在奶奶面前证明自己还过的不错。
将额间的碎发整理好，在薄薄的涂上一点口红，白的几乎反光的肤色透着浅浅的粉，整个人的气场又清冷又温柔。
她将自己之前亲手制作的古法藕粉，枇杷膏小心的装好，准备给奶奶带过去。
藕粉是之前乔希胃疼的时候做的，能养胃又好消化，最适合养胃，入秋那一阵乔希总是时不时的咳嗽，所以鹿栖就准备了一些枇杷膏，泡在水里让乔希喝下，可以清肺润燥，止咳化痰。
这两年不知不觉的竟然也学会了这么多手艺。
鹿栖到的时候老太太正指挥着家里的帮佣忙前忙后的在准备，大到吃食准备，小道花盆的布置，一个个忙的好不热闹。
鹤家的老宅虽然会有专人打扫，但到底是已经快两年未曾有人住过，这次老太太临时回来，家里的帮佣可不得上下忙活一番才能住人。
鹿栖在院子前站了好一会儿，老太太才发现了她，连忙将手里的活计扔了，连走带跑的走到鹿栖的跟前，“哎哟我的乖宝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说你这孩子犟的啊，我不回来，你就不能坐飞机来看看我老婆子？”
鹤老太太握着鹿栖的手眼眶都红红的，眼神里满满的心疼，她的乖宝怎么瘦了这么多，眼看着都瘦的不成人形了。
鹿栖轻轻地拥住，脸颊亲昵的在鹤老太太脸上蹭了蹭，“奶奶，对不起。是我不好。”
鹿栖听着鹤老太太的话，心像是被什么紧紧地抓住一般，有点喘不上气来，八岁岁之前她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后父亲病故，母亲带着她回到了清平镇，十二岁那年又重新回到鹤家，。
短短四年中的变故实在太多，她大病一场险些就没了性命，再回到鹤家她的性子就变得有些沉闷，甚至是将自己封闭起来，再后来就算是她慢慢的走出来了，和奶奶之间的感情也没有之前那么亲近了，她甚至有点害怕会成为别人的负累。
所以当奶奶跟着大伯他们去了北美，她说什么都不去，也很少去探望奶奶，说起来她这个孙女当的也挺不称职的。
鹤老太太连忙擦掉眼角的泪水，生怕再勾起鹿栖的伤心事，“乖宝，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瞧你给瘦的哟，这次回来奶奶一定要给你好好补补。”
鹤老太太连连将鹿栖往正厅领，刚一进去，就见一身西装革履的鹤闲庭从里面走了出来。
鹿栖见到他微微一愣，喉头动了动，声音有些沙哑的喊道，“大伯。”
对于鹤闲庭，鹿栖的感情是复杂的，当初要不是他，她的母亲不至于会孤注一掷带着鹿栖离开鹤家，但是也是他将鹿栖从清平镇给接了回来，他间接地的造成了她的悲剧，却又佛陀般将她救出。
鹤闲庭见到鹿栖也愣住了，声音有些生硬，“这几年还好吧？”
“谢谢大伯关心，挺好的。”鹿栖点点头，回答的很自然却又有几分疏离。
鹤闲庭看着鹿栖，内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烤，十分的煎熬，当初他年轻气盛，二弟死了为了不让鹤家的财产落入他人之手，毫不留情的将大嫂她们孤儿寡母赶走，后来发生的那件事情，这些年只要一想，对鹿栖的愧疚就想泉水一般奔涌而出。
举家搬迁北美这些年，他不是没想过回来看看鹿栖，可是他害怕见到鹿栖仇视的眼神，也害怕鹿栖质问他为什么当初要这么做。
现在鹿栖还能再开口叫她一声大伯，他已经十分满意，这辈子再别无他求了。
鹤闲庭连声应道，“那就好，那就好。”
鹤老太太揽着鹿栖，当即就给了鹤闲庭一个爆栗，“好什么好，都怪你非要带着我去北美，害的我的乖宝瘦的跟个小猫一般，要是我的乖宝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饶不了你！”
鹤闲庭一听这老太太的语气，下一秒就立马要开始耍赖皮，他这辈子在商场叱咤风云独独面对自家老娘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头疼的很。
他只得找借口先安抚住老娘，“妈，您年纪大了，没个人照顾你我也不放心不是……”
老太太嘴巴都撅的能挂油瓶了，“我年纪大？好呀，原来嫌弃我年纪大？那我更不能给你添麻烦了，你干脆让我自生自灭，这样我还能多见几面我的乖宝。”
鹤闲庭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安抚，“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鹤老太太傲娇的撇了鹤闲庭一眼，立马就开口，“我就是那个意思，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我的乖宝还这么小，我得给她张罗张罗对象的事情，我的乖宝可不是没爹没妈的孩子。”
鹿栖本来在一旁专心致致的看两母子耍宝，没想到战火却蔓延到了自己的身上，她轻哼一声，“奶奶，大伯是关心您。”
鹤老太太拍拍鹿栖的手，笑得慈爱，“我身体硬朗着呢，我这次回来就是专门给你张罗对象来的，将来呀我还能给我们家乖宝带孩子呢。”
孩子？鹿栖微微沉下眼神，她和乔希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喜欢男人了，可她害怕她说出她自己性取向不正常，奶奶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她，奶奶能接受的了吗？
鹤闲庭见鹿栖如此尴尬，赶紧随意想了个理由化解尴尬的气氛，“妈，栖栖这些年在国内肯定是有对象的，小伙子肯定很不错。”
“哦？”鹤老太太听这话似乎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难道当初鹿栖不跟着他们去北美是因为爱情？哦，天呐，原来这就是爱情！
鹿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紧紧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奶奶，我有喜欢的人了。”
鹤老太太等的就是鹿栖这句话，转头就对鹤闲庭说道，“什么小伙子，那是我孙女婿，快快快，事不宜迟快点准备起提亲……”
“妈……”
“奶奶……”
鹿栖和鹤闲庭都被老太太这听风就是雨的动静给吓到了，连忙开口出声阻止。
鹤老太太见两人都欲言又止，下意识就以为是鹿栖太低调了，明明是鹤家正牌的大小姐，从十三岁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任何的豪门聚会，住在寄宿学校很少回家。外界也很少知道鹤家有嫡长女。
高中毕业以后鹤家举家搬迁，她也是一意孤行愣是留在了国内，给她的黑卡也没有动过一分钱，她都不知道鹿栖这几年在国内到底是怎样活下来的。
人对象肯定是嫌弃她太穷而不肯与她结婚，鹤老太太当即就说道，“乖宝，是不是他嫌弃咱家穷，不愿意跟你结婚呀，你告诉他就说咱家有矿，钻石矿、金矿、银矿，结婚就送矿……”
鹿栖将鹤老太太扶到沙发上最好，然后才慢慢的开口，“奶奶您别激动，我的情况有点特殊，您先坐下来我慢慢跟您解释。”
鹤老太太握了握鹿栖的手，“好，奶奶不激动，你说。”
“我的性取向是同性。”鹿栖抿了抿嘴，继续说道，“我现在喜欢的并且在一起的也是一个女人，准确一点来说我是txl。”
鹿栖将心里积压着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整个客厅鸦雀无声，鹤老太太和鹤闲庭似乎是不太能接受这个现实……
鹤老太太听着她自责的语气心都要碎了，性取向不正常或许本身在大众眼里就会成为原罪一般的存在，她的乖宝这么多年心里承受的压力该有多大呀。
鹤闲庭也有点不是滋味，他是造成鹿栖悲剧的罪魁祸首，他是最没有资格对鹿栖感情问题评头论足的人。
“乖宝，爱本身是没有男女之分的，女娲娘娘创造了人，却没有规定爱情只能产生与男女，而你喜欢的刚好是个女人而已。”鹤老太太默默的抱住了鹿栖，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似是安抚，“男也好，女也好，我们家乖宝喜欢就好。”
鹿栖倚在鹤老太太的怀里，轻声的呢喃，“奶奶，对不起啊……”
“别担心，奶奶可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老古董。”鹤老太太摸着鹿栖的脑袋，慈祥的说道，“有空就带她回来给奶奶见见，商量一下你们的事情。”
算起来自己也快二十二岁了，父母都已经过世，奶奶不放心她也是为人父母的苦心，鹿栖点点头，“好，有空我找她说说。”
“栖栖二楼的房间给你收拾出来了，你以后就回家住吧，我叫人去你的住处给你把行李搬过来。”
“不用麻烦，我今晚不住在这边。”鹿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鹤闲庭，她暂时还不想让奶奶知道她就这样没有一丝节操的住进了鹭江园，奶奶肯定接受不了的。
鹤闲庭被她拒绝了，心里很是失落，不过他又赶快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也是，现在栖栖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是好事，鹤家的大门永远都为你敞开，永远欢迎鹤大小姐回家。”
鹿栖点点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将话茬接下去，只能默默转头陪着鹤老太太说话唠家常，三个人顿时陷入了一种诡秘的怪圈。
直到吃完晚饭，鹿栖起身要走，准头对鹤老太太说道，“奶奶，我今天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您。”
鹤老太太惊坐在那里，“这就走了？乖宝，你再多吃一点呀，就吃这么点瘦的都快没人形了。”
鹿栖俯下身抱了抱她，“奶奶，我过两天就回来，给您带的藕粉和枇杷膏记得吃。”
鹿栖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离别的场面，她这一生好像都在做告别，她的童年告别父亲，少年告别母亲，目送祖母与亲人远赴北美……
这些年她也渐渐地习惯了一个人，比起关心和爱护她更怕成为别人的负担。
所以即使奶奶和大伯都拼命的宠她，她能感受到他们猛烈的爱，却有些不敢接受，她实在是太怕成为别人的负担了。
或许只有避开猛烈地欢喜，才不会有痛苦的来袭，她不想让被爱成为一种负担，更不想让爱她的人成为一种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