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人失踪
教室里，罗建正站在讲台上讲着课。
“从物质生活方面来看，发展文化产业，提高文化竞争力有利于推动国民经济的发展”
闷热的午后，无聊的政治课，要不是因为罗建是十二班的班主任，现在应该已经睡了半个班了。
路城也是强打着精神在听课，但是眼皮还是一直在打架。
她平时可不会这样，但是昨晚梦醒了以后她基本上是一夜无眠，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勉强睡了一会。
太困了。
路城下巴抵在笔帽上，撑着头，强忍着不要睡过去。
她抬眼看了看坐在自己斜前桌的江榆，正认认真真记着笔记呢。
这人真是，昨天担心他担心的整宿没睡，他看上去倒是精神的很。
路城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火气，她垂下头，心想睡眠不足果然会让人脾气变差。
罗建用教棍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他透过厚厚的镜片看着自己的学生，一个个的，居然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打瞌睡，这不多布置点作业说不过去了。
“马上下课了啊，我再说一次今天的作业，晚自习的时候把习题册上政治文化生活的所有题全部写完，明天早自习之前课代表检查。”
罗建用一根木头教棍敲了敲黑板。
“都听清楚了没？”
教室里顿时哀鸿遍野。
果然如罗建所料，所有人都清醒了。
“啊，太多了吧建师！”
“对啊，今天数学还有两张卷子呢”
“这怎么写得完啊”
罗建双手抱在胸前，静静看着底下这些学生撒泼耍赖。
“要是我每讲完一节课你们马上就做题，能堆那么多没写吗？而且班上肯定有人已经写完了，看我随便点一个人路城，写完了没！”
路城被突如其来的点名和无数阴森的视线吓了一跳。
“写，写完了”
话音一落，教室里就掀起了新一轮的怨声载道。她心虚地眨眨眼，小声嘟囔着“可是我真的写完了。”
坐路城前桌的黄舒昊立马转过头来。
“我真的，嘶，我谢谢你啊路姐，让我求知若渴的大脑今天又少了几个小时睡眠。”
“客气了。”
“我靠，你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你不会晚上为了写作业不睡觉吧？不至于吧？”
“我要是那么热爱学习早就年级第一了。”
“也不一定啊，聪明的人不学也能考年级第一，笨人玩儿命学也考不上重本。”
“你好像在骂我。”
“这都被你听出来了。”
“啧。我揍你啊。”
路城撑着头有气无力的跟黄舒昊说着话，眼瞅着眼睛又要闭上了。
江榆看着路城自来卷的毛茸茸脑袋慢慢垂下去，看样子她昨晚是真的没休息好。
“嘿！醒醒！”
黄舒昊猛地一推路城的书桌。
“你干嘛啊。”
路城被吓得抖了一下，眼睛红红地看着黄舒昊。
江榆也被黄舒昊吓了一跳，他看着路城红红的眼睛，又看了看黄舒昊。
这小子吓她干什么啊。
江榆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往黄舒昊后脑勺送了一巴掌。
“我靠，江榆你大爷，你干嘛啊。”黄舒昊压着声音骂江榆，生怕被罗建听到。
江榆凑到黄舒昊身边悄悄说：“打你还需要理由吗？”
“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啊。”
黄舒昊感觉自己用最小的声音发出了平生最大的怒火。
“一会下课了我一定得跟你打一架。”
“一会下课了我一定得跟建师告个状。”
“你打我你还告状？！”
“黄舒昊！现在还没下课呢，你给我安静一点。”罗建在讲台上敲了敲教棍，黄舒昊立马转回身去，低着头斜眼瞪着江榆。
江榆也低着头，只不过是在憋笑。
这傻子。
“虽然马上就放暑假了，但是，暑假回来你们就正式进入高三了。你们自己看看你们一个个的，为了点作业跟老师耍赖，哪有一点高三学生的样子。期末考试是考完了，但你们现在能放松吗？同志们啊我们现在是在补课，补课懂吗？意思是虽然你们现在坐在高二的教室里，但是我们上的是高三的课，读书是为了自己读……”
黄昏的阳光斜洒进教室里，罗建还在喋喋不休，窗外蝉鸣也无休止，头顶的电扇吱呀吱呀，都吵得人心烦，高三的沉重和梦境的恐惧好像缠绕在了一起，实实在在压在了路城的心里。
铃——
下课铃声在这个时候响了。
“下课了大家抓紧时间去吃晚饭，月考成绩晚自习前应该就出来了，没考好的不要难过，考得好的更不能浮躁，都认真分析一下自己的成绩，好好查漏补缺。好了，下课。”
罗建收拾着讲台上的东西准备离开教室，学生们也三三两两的往教室外面走。
眼看着罗建走出教室，黄舒昊恨不得揭竿而起。
“江榆我说了今天非要收拾你。”
他猛地站起来用胳膊勒住江榆的脖子。
江榆笑着说：“你真的是个小心眼。”
十二班教室一侧的前后门出去是一个连通的长阳台，阳台外面正好对着江的方向。
现在这个点，太阳已经落到了江的尽头，江面上泛着粉色的波光。横在江中的闸门这个时节是关上的，人们就会坐在堤坝上，把脚浸在水里，享受闷热夏天里难得的清凉。
慢慢的，城里灯光渐明，路上的车和人都多了起来。
路城和她的同桌赵思怡就趴在阳台上，一边看着外面的世界一边吃着晚饭。
赵思怡用筷子扒拉着自己的晚饭。
“哎呀我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不想吃。”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我就是焦虑，感觉班长现在随时都会拿着月考成绩单进来。”
这时，江榆走到了路城旁边，靠在阳台上听她们说话。他手肘搭在阳台上撑着头，越过路城看着赵思怡说：“看来这位同志的心理素质不太行啊。”
赵思怡无语地看着江榆。
“你打住啊，我要是也会打网球，才不会愁我的文化课呢。”
“会打网球也得愁好不好，虽然文化分要求不高，但我也不一定能考上啊。”
路城嘴里嚼着凉面，自言自语：“不愧是物理考过九分的人，心理素质就是不一样。”
赵思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江榆收回撑着头的手，趴在路城旁边。
“过奖过奖，所以我这不是很有自知之明地读文科了嘛。你等会记得帮我看一下成绩啊，我要去训练了。”
“嗯，你晚上训练完了别跟他们出校玩，你回来还能上一节晚自习呢。”
“行，走了啊训练去了。”
赵思怡转头，透过阳台的窗户看着在课桌旁边拿东西的江榆。
“诶江榆，你打球的时候忍着点散发魅力啊，免得明天教室外面又多几个女孩儿围观。”
江榆笑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那我尽量啊。”
说完他就拉上外套的拉链，背着包走出了教室。
赵思怡转过头戳了戳路城。
“我采访你一下啊，对着这张脸这么多年你怎么能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的啊。”
“你不是现在也天天对着他这张脸吗，你有想法么。”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巧了我也不是。”
“这不一样啊。”
赵思怡又向路城凑近了一点，眯着眼睛神秘兮兮地说：“你难道，喜欢女生吗？”
路城假装白了赵思怡一眼，身体往后一仰笑着说：“我揍你啊。”
“我就是想不通嘛。”
赵思怡看着自己碗里的面继续用筷子扒拉着，“我要是有个这么帅的青梅竹马，我肯定早就下手了。”
路城歪头去看赵思怡，“宝贝，趁你现在短暂地忘记了成绩的事情，抓紧吃两口吧。”
“路城！你故意的是不是，让我想起来干嘛。”
路城轻轻笑了笑，看着赵思怡把一筷子凉面全部塞进了嘴里，悲壮地像这是最后一顿晚餐一样。
她怎么会不知道江榆长得好，她比谁都知道。而且不光长得好，哪里都好。
晚饭时间快结束了，大家都陆陆续续的回到了教室。
这个时候天上的粉色已经全部褪去了，只剩下满眼浓厚的蓝紫色还依偎在将暗天色的群星中。
一节课过去了，月考成绩还迟迟没有下来。
赵思怡趴在课桌上抱怨：“这成绩到底什么时候出来，能不能给我一个痛快。”
“最近不是说失踪了几个女孩了，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到现在一个都还没找到呢”
听到黄舒昊跟周围几人说的话，路城和赵思怡对视了一下，都竖起了耳朵。
旁边一个女生说：“我也听我妈说了，她现在天天晚上放学都要来接我呢。”
“而且听说十七班有个女生好多天没来上课了，他们班都在说她是失踪了。”
“真的假的，没听说啊。”
黄舒昊手往课桌上一拍，翘起二郎腿说：“当然是真的啊，我爸认识一叔叔，就在公安局上班，他亲口跟我爸说的，我爸叫我最近回家路上也小心点呢。”
“是该小心点，我们小黄姑娘可弱不禁风了。”赵思怡像摸狗一样在黄舒昊头上摸了摸。
黄舒昊被赵思怡这一下吓的头皮发麻，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这个叫珍惜生命从我做起，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好不好。”
赵思怡瘪着嘴敷衍地回着：“嗯嗯，你说得对。”
一个男生坐在江榆的座位上，戳了戳黄舒昊的背，小声地说：“我给你们讲啊，这个事情我还听说了一点其他的。”
大家都默默地凑近了这个男生。
“说是最开始失踪的几个女生早就被找到了，只是不能说。”
“为什么啊？”
“因为，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尸体都被扔在一个桥洞里面，据说，凶手先是把两根细铁棒插进了受害者的背……”他用手指戳了戳黄舒昊的背，“然后……抓住铁棒往两边一扯，背上的肉一下就被撕开了。”
“嘶——”
黄舒昊感觉自己从头麻到了脚，旁边几个女生也都听楞了，只是瞪着眼睛看着说话的男生。
“然后呢然后呢？”旁边有人问。
“然后，凶手就伸手进去，把能用的内脏都挖了出来。”男生把自己的指关节怼在黄舒昊的背上使劲拧了一圈。
“我艹痛啊！讲了半天你玩我呢大哥。”
黄舒昊痛的从座位上跳起来，一脸委屈地伸手揉着自己的背。
大家齐齐一翻白眼：“太过分了，我都当真了”“我靠但是真的有吓到我。”
男生坏笑着一摆手：“你们也太好骗了，警察都说了没找到那肯定是没找到啊。”
赵思怡抬眼看着还站在桌旁的黄舒昊
“我说，你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自己怎么大家都爱调戏你啊。”
黄舒昊痛的龇牙咧嘴的，但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怼赵思怡的机会：“只能说你黄哥我，有魅力。”他特意把最后三个字加了重音。
“成绩出来啦！”班长跑进教室，挥了挥手里地成绩单。
“完蛋了。”路城听见赵思怡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后半个晚上的晚自习格外的安静，其实每次出成绩的时候班上都会这样，这就是传说中的被成绩打击到以后的间歇性热爱学习。不过要不了两天，班上就会重新回到快乐混时间的状态。
但是直到晚自习都上完了，江榆的座位还是空空荡荡的，路城估计他训练完就又跟队友跑出校玩儿去了。
昨晚的梦路城心里始终放不下，但是只要江榆没跟自己呆在一起应该就不会出什么事情，毕竟梦里自己是在场的。
放学的时候路城跟赵思怡一起往校门口走着，越往外走感觉越闹哄哄的。
“怎么了这是，都在看什么啊。”
赵思怡探起头往校门外张望着，路城也往门外看了几眼，只看到学校门口停着一些车，还有来接孩子下课的家长们。
“害，我说呢。”赵思怡一拍路城的后脑勺，“阿呆，看，阿瓜。”
“啊？”
路城顺着赵思怡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校门外小路的对面，江榆斜挎着包，靠在红色围墙上玩着手机。
头顶的路灯刚好把他整个人打亮，显得更惹眼了。
来来往往的视线不住地往他身上打量，但是江榆什么也没感觉到一样，只专心地玩着手机。
确实是，没法说不是强心脏的程度，路城心想。
路城跟赵思怡在校门口告了别，往小路对面走了过去。
“江榆，走啦。”
江榆抬起头，把手机揣回衣服兜里，跟上了路城，两人沿着小路，往家的方向走着。
路两边的红墙上都盖满了七里香的枝叶，花是早就开败了，这个季节只有叶子还绿着。
江榆双手揣在衣服口袋里，跟路城并排走着。
路城捏着自己的肩膀左右晃了晃脑袋。
“对了，你这次总分有420多。”
“那还行啊我觉得，可以，我很满意。”江榆自我鼓励式地点了点头。
路城听见自己的颈椎发出了咔咔的声音。
“天天这么在教室里坐着，我的脖子迟早有一天会断掉。”
“所以让你每天运动运动，你就跟长在椅子上了一样。”
“不要，我懒。”
“那就让你的脖子断着吧。”
“你们晚上训练完跑哪玩儿去了啊，都没回来上自习。”
“没，训练完本来都在往教室走了，结果教练说请我们吃饭，我们就去吃烧烤了。”
“真幸福呀。”
江榆低头看着路城。
“下个礼拜就放假了，到时候我们去吃呀。”
“好啊，我好久没吃烧烤了，不过你们暑假不是也要训练吗。”
“也不是天天训练。你暑假打算怎么安排啊？”
“就写写作业，然后估计得去给安安帮忙。”
“我也去，我感觉好久都没见过她了。”
“好啊，我跟她说。”
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桥上，到了这个点，这座平时很繁忙的大桥基本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江榆停下脚步，把路城拉到身旁。
“吹会风再回家。”
江榆和路城并肩靠在围栏上，盛夏夜晚的暖风氤氲着水草的味道扑面而来。
路城扒着围栏往桥下看去，紫色的鱼灯点满了江两岸的芦苇地。
今晚钓鱼的人可真多啊，路城心想。
她转头看向江榆，桥上昏黄的灯光从远处撒过来，勾勒出少年脸上好看的轮廓，眼睛也被衬地亮晶晶的，就连头发丝都好像在发光。
路城突然想起今天赵思怡说过的话，发现自己或许是有点后知后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