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
周一放学后，丁晨在本子上记录下最后一个字。然后收拾好书包，手里玩弄着魔方，一边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等胡甜甜。
他仍旧不爱说话，也依旧不太合群。但却不像在幼儿园一样孤僻了，因为胡甜甜的关系，大家也愿意和他说话，虽然次数很少，但比起从前，已经要好很多。
而丁晨头顶上的好感值，也升至了70。
也许是小时候不爱吃饭，导致现在十二岁的丁晨也只有一米五二，长得只比胡甜甜高一些。但他绝佳的五官却随着年纪越来越精致，若是头发再长一些，说不定会被认作女孩子。
胡甜甜想起自己还没跟丁晨说要教潘瑶写作业的事情。
她一脸抱歉地对他说，“丁晨，我这段时间要在学校陪瑶瑶先写完作业再回去，不能陪你去武馆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换了称呼，胡甜甜心里有淡淡的忐忑。
丁晨微微蹙了蹙眉心，两道眉毛像是蘸了上好的墨，勾画在温润白皙的脸上。深邃幽深的眼睛像能将人看透。
他静静看了她片刻，看得胡甜甜有些莫名的心虚时才开口，“为什么？”
胡甜甜不敢和他对视，看着书桌的课本回道，“感觉在学校把作业做完再回家效率比较高。而且……而且……”
她而且了几次，都没想到好的理由。
丁晨沉默片刻，最后慢悠悠地收好手上的魔方，才轻声打断她说，“我陪你。”
“不行！”她本能拒绝，反应过来后才发现她的反应有些过激，“我是说，你还需要去武馆，不能耽误的。”
他抿了抿唇，“这段时间我可以不去。”
胡甜甜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她有些心软，但最后还是硬起心肠说，“我想要一些私人时间，我觉得……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空间才对。”
丁晨琉璃般的瞳仁动了动，他卷了下放在背带上的手指。
不知过了多久，他垂下眼眉，低声道，“我知道了。”
胡甜甜松了口气，“那你先去哦，我再等等瑶瑶。”
丁晨又看了她一眼，才点头离开。
看着他独自离开的背影，胡甜甜心里有股难言的复杂感，虽然已经反复告诉自己，不能过多干预丁晨，要与他保持距离，但真正行动起来，却发现要比想象中的难得多。
但不管怎么样，刚才已经算迈出一步了。
直到对方走远，潘瑶才磨磨蹭蹭地靠近胡甜甜。
“吓死我了甜甜，我差点以为他要把你吃了。”
胡甜甜有些好笑，“我说了他不会生气的，现在信了吧？“
潘瑶如捣蒜般点头，“还是甜甜厉害。”
下午五点放学后，胡甜甜很快把作业写完，又给潘瑶把她不会的题目说了一遍。时间很快过了一个半小时。
六点半，刚好是丁晨结束散打课的时间。
胡甜甜和潘瑶告别后，她来到武馆。
“甜甜有什么事嘛？”在前台打工的姐姐对每天都来陪丁晨的胡甜甜很熟悉了，看到她走进来便张口问道。
“丁晨还在吗？”
“啊……我看看啊。”她翻了翻记录本，“他今天没有来哦。没看到有登记呢。”
胡甜甜皱了皱秀气的眉毛。
虽然心里有些担忧，但很快便调整好心态，对前台姐姐说了声谢谢便离开了。
一路上，胡甜甜都在思考为什么丁晨没有来武馆。一方面又有些逃避地想，或许他只是临时有事。
——————
第二天胡甜甜来到教室，丁晨已经坐在位置上。
三年级还是男女混坐，班主任把丁晨和胡甜甜安排做在一起。学校几乎所有老师都知道，只要有胡甜甜在，丁晨才会比较配合。
所以不管是什么事，老师们都习惯把两人安排在一起。
“丁晨，你昨天没有去武馆吗？我去的时候你没在呢。”
丁晨垂着长长的睫毛，淡声道，“昨天有事。”
胡甜甜有些奇怪，丁晨很少会因为家中的事请假，但她并没有多问，既然决定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给彼此空间是必须的。
想到这里，胡甜甜便转移了话题，跟平时一样开心地跟他谈论昨天在电视里看到的新鲜事。
他出神地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妃色嘴唇，说到兴奋处，还会用嫩白的手指比划。
虽然很微妙，但是他还是觉察到她划下的微弱距离感。
原来真是故意的，今天的她，也还是叫他“丁晨”……
又想要抛下他了吗？
是因为截取班长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还是因为不让那些聒噪的女生接近她？
再次将近期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他确信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并没有被人发现。
那又是为什么呢？
如果这些原因都不是导致胡甜甜远离他的原因，那就是——比起他，她更想和潘瑶在一起？
他抿了抿嘴，黝黑的眸子不带一丝情绪地看向前方与他们隔着几排座位的潘瑶。
他可以容忍她的身边站着其他人，但是却无法容忍她因为别人远离他。
——
这日放学，胡甜甜在结束给潘瑶的补课后，又一次来到武馆。
进了门还没开口，前台小姐姐便说，“甜甜，今天也来看丁晨？”
“他还在里面吗？”
前台小姐姐纠结了一会，还是说，“他今天也没来上课，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刚放学的时候他来过，签了一个月的课程就走了，还让我跟你说他已经上过课了。”前台小姐姐好奇地问她，“你们闹矛盾了？我看他的样子这个学期的课都不会来了。”
胡甜甜愣了愣，嗫嚅了一会，也不回答她，最后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早熟了吗？还是我老了？”前台小姐姐摇了摇头感叹道。
————
胡甜甜一路心思复杂地沿着小径走回去。
准备转弯过马路时，却看到丁晨静静站在路灯下，看到她出现，平静的眼眸看向她，像早有预感她会从这条小径出现般，没有丝毫意外。
夕阳的余晖透过错杂的枝桠，在他脸上蒙上一层浅浅的光晕。
以往为了陪丁晨上散打课，为了能早点回家，胡甜甜都会选择这条小径。若不然，则会走小区外的那条人多的公路。
胡甜甜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睛，总觉得那双平静的双眸可以随时看穿自己的想法。
他怎么知道自己今天会走这条小径？想起前台小姐姐的话，难不成他也猜到自己会去武馆找他？
在原地徘徊了片刻，她才走过去，“丁晨，你在等我？”
两人像以往一样往小区方向走。
丁晨看她如同瓷娃娃般精致的脸蛋。没有了婴儿肥的胡甜甜，因为刚剪的齐刘海的缘故，反而更像娃娃了。
他轻轻摇头后反问她，“你去了武馆？”
胡甜甜只好点头，“我去看看你还在不在。”迟疑了会，又问，“丁晨，你以后都不去武馆了吗？”
他不着痕迹地收紧指尖，眸色渐深，“他们说什么了？“
胡甜甜摇摇头，“没有的，只是这两天你都没有去，所以才问的。”
丁晨垂下细密的睫毛，”如果我以后都不去了呢？”
胡甜甜愣住了，“为什么？”
“不喜欢。”他淡声应道。
胡甜甜脑袋有瞬间的空白，不由得挺住了脚步，舌头在口腔里打了结，脑袋也成了浆糊，“怎、怎么会……”
她有些不可思议，“那当初你为什么不拒绝？”
为什么？
因为她想他去做。
因为她想，所以他坚持了五年。
事实上，他的身体平衡能力并不好，学习的时候，常常会受伤。而比起运用身体的力量，他更喜欢用脑子去解决事情。
但这些，都克服在她期待的眼神之下。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小区大门。
丁晨也跟着停下了脚步。然后说，“以后别走这条道了，新闻说最近这里很危险。”
说完转身离开了。
胡甜甜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还有些呆呆的。
她的脑袋有些混沌。
——丁晨到底是以什么心情去学自己不喜欢的东西的？还一天不落地坚持了五年。
就像是心中一直坚信不疑的理念被人突然摧毁一样，胡甜甜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她开始怀疑自己曾经对丁晨的干预是不是正确的。
——————
回到家，那个被自己称为母亲的女人正坐在大厅里打着电话。她的声音透着一丝柔意，“好，今年我也会回去看贞贞的，你乖乖的，到时给你带新裙子。”
看到丁晨回来，匆忙挂了电话。
丁晨扯了扯嘴角。
“晨晨，最近在家怎么样？”
因为长期不在家，每次回来，都会问同一句话，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注意道。
“死不了。”丁晨放下书包，淡淡回了一句。
女人有一瞬间的难堪，但很快就恢复了高雅温柔的样子。她温声问，“宁奕跟我说你们又吵架了？”
“你让他别招惹我。”
丁晨解下校服外套扔到玄关旁的脏衣篮里，松开的衬衫扣子下，隐隐看到一片不正常的青紫色，女人吃惊地捂住嘴，猛然上前拉开他的衣服，大片骇人的青紫瘀斑出现在眼前。
她提高了声音，即使盛怒之下，也带着刻意地收敛，“晨晨你……他又打你了？”
丁晨轻轻拨开她的手，慢悠悠理好自己的衣领，才漠然道，“放心，他没敢下死手。”
相反，因为长期学习散打，这次反而小赢了一场。
丁晨在心里自嘲，明明是讨厌学的东西，反而在这种时候帮了自己一把。
真是讽刺。
自从当年被眼前的女人带去京城过年被他知道后，对方终于陷入了癫狂。原本就怀疑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自那以后，更是确信。
每次这个女人不在家的时候，那人就会对他施以暴力。
事实上，很早以前，他就自己偷偷采集两人的dna去化验，结果显示基因百分之九十九相似。
这份报告，曾经被他有意放在书房里。
结果却并没有任何改变。
那个男人依然怀疑那是自己的阴谋而已。可笑的是，即便不断因心中的怀疑发狂，也不愿，或者不敢真真正正将心中的疑虑证实。
又或者，即便证实了，也不愿意相信。
女人泫然若泣，“晨晨，前两年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你回答不愿意，所以我没有和他离婚。可现在那个男人越来越过分，就算现在你还不愿意跟我走，我也要跟他离婚了！”她抽了抽鼻子，“晨晨，妈妈求你了，跟我走吧……易叔会对你好的。”
丁晨有些心不在焉。
对女人的哭泣并不怜悯，也没有心痛的感觉。
他脑子里闪现的，却是无数个笑着喊他“丁晨哥哥”的笑容，以及……前天对他说着“你先走吧”时的充满歉意的表情。
这只他从小就喜欢的小兔子，再一次开始对他有意识的疏离了。
他淡漠地垂下眼帘——果然，人还没长大，就想丢下他了。
小时候她擅作主张地教会他“难过”与“愤怒”的情绪，如今，如今，却想扔下他不管。
真糟糕啊，如果不是她，自己或许就不用尝到这些令人讨厌又绝望的情绪了。
半响，他轻声开口，“给我点时间考虑。”
女人喜极而泣。对她来说，没有拒绝已经是丁晨给她的最好的答案了。
丁晨看着窗外的树影，没再理会。
明明更在意自己，却表现出一副“一切都是为了你”的样子，真让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