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想不通
第八章我想不通
尤县丞应该是刚刚来过,他们审问了店主夫妻二人,这两人哆哆嗦嗦地也没说出什么来。毕竟事发突然,他们两个也吓坏了,并且也被这些歹人打了一顿。鼻青脸肿的,也不比顾宝儿好多少。
我没有问他们任何话,只是在店里店外来来回回地走,在心里模拟着昨晚的事发经过。何姐姐被摸了后背,顾宝儿和元捕头去理论,光头男杀了元捕头,居然还去伸手摸了何姐姐,甚至撕开了她的外衫。何姐姐羞愤难忍,所以才自杀了。这世间,被这种男人当中轻薄了,日后事情传开,何姐姐也是没脸做人了。
道理我懂,顾宝儿也知道。所以她才会不停地自责,嚎啕痛哭。这事情说起来,顾宝儿若不是想来北塘县玩,这几个相熟的贵女也不会起哄一起出来玩。人多就要吃饭,吃饭就生出了事端。
其他两名贵女被打了之后就装死躲在了桌子下面,因此受伤难免,但不算特别重。只有一个疑似断了肋骨,但还需要再观察几日。
这光头在外面喝酒,已经入冬,光头几个人居然还能够在户外喝酒身体也是够壮的。喝得满脸通红,进到内堂结账,看到了顾宝儿他们一桌子女人,都是如花似玉标致的小女人,一时淫心乍起,想占便宜。
我又走回到店里,蹲在地上看元捕头躺倒的位置,以及他流出的血。血量不多,但因为一刀扎入心脏,立时毙命。
“小七大人。”忽然有个守军模样的人跪在了距离我三米的地方。陈一陈二围在我的身边,也没有人能够靠近。而这守军避开了外面的人,单独进来跪在了地上。
“嗯,有事?”我站起身走了过去,“你认识这些歹人?”
“断刀帮马红岭。”这人的声音压得很低,“此人横行北塘,因为有张师爷在背后,因此即便是犯案,也不会有人管。”
“你为何知道?”我眯着眼睛看他。
“马红岭杀了我弟弟,这个仇我要报。”这人挺直了身体,“请小七大人做主!”
“所以,你还知道什么?”如果仅仅是断刀帮,那尤县丞肯定早已经知道了,并且也去追捕这些人。这守军必然还知道其他的事情,所以才会有此一跪。
这人居然愣住了,张了张嘴才说道:“人人都说小七大人不同凡人,果然是的。”
“说重点。”
“不瞒大人,我叫王大力,我弟弟王二虎也是断刀帮的,是最低等级的,前几日他带回家一大笔银子,说是断刀帮来了几个黑衣人,非常阔绰,他去给送了几次饭食,就给了几百两银票。”这守军掏出了银票,上面居然不是北塘县印制的银票,而是津门县印制。“我弟弟虽然很好奇,但也没有刻意去打听,只是找了个机会把银票带回了家,让我买些好吃食给孩子们吃。但又过了两日,就传来我弟弟死了的消息。我跑过去一看,他们说我弟弟是自己从楼上跳下来的,与旁人无关。但我在他的心口处分明发现了脚印。他一定是被他们害死的。”
“被谁害死的?”我问道。
“肯定是这几个黑衣人!”守军王大力的眼中已经出现了泪光。
“为何如此肯定?”我翻看着银票,都是崭新的,但都是真的。
“与我弟弟相熟的小兄弟偷偷跟我说的,他们见到这几个黑衣人打过我弟弟。后来没过半日,我弟弟就从楼上掉下来了。”王大力攥起了拳头,“据说,这几个黑衣人是从津门县过来的,他们都是开地下赌庄的马仔。”
“哦?”我脑子里转了七八个圈,这事情的走向奇怪了,又牵扯出了地下赌场么?
“我猜测他们很可能也想来北塘县开地下赌场,但新来的尤县丞最恨赌博,因此他们还有些犹豫。但过几日就是敬山窑开炉,刚好是可以开赌的日子。”
“这你又是如何得知?”我继续问道,只听一人的口供是不够的,更何况他的消息来源是哪里,也一定要问清楚。
“这几人五日前来北塘县时,是我守的城门,当时盘问了车夫,车夫说他们是从津门县来的。”王大力又忽然给我了一个响头,才说道:“我知道大人或许还不相信我,但我句句都是实话,没有半点虚言。大人若是相信,也可以去绿红楼看看,我弟弟的尸身还停在院子里,没有发丧。”
“为何没有发丧?”我的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
“我弟媳即将临盆,她想让孩子能够看父亲最后一面,所以就这么坚持着。幸好这几日冷,尸体还没有腐烂……”短短几句话,又勾勒出人间惨剧,我都忍不住攥了拳头。
“这事为何要对我说?”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尤县丞刚刚不是来问过话了么?为何不对他说?”
“恐他身边还有短刀帮的人,因此我想着若是小七大人不来这里,我也会找机会去找小七大人把事情说出来的。”王大力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我平稳了一下情绪,让王大力还是继续守在这里,莫要再多说什么,以免打草惊蛇。先走出了事发地,我又在县城里转了转,此时已经是家家闭户,没有人敢出门。黄捕头带着人搜查着任何可疑的地方,也闹得挺厉害的。
顾宝儿他们住在县衙里,我还是要去住南厂官驿的。官驿在县衙的对门,距离也是近的。我坐在屋里,想着这么多人说过的话,企图把他们都串在一起。但是,越是拼凑事件的碎片,越觉得惊心。
陆续也有消息传过来,说是已经抓了几个昨日的歹人,但领头的那个光头男人还没有踪迹。我特别问了问这些人穿的衣服,没有黑衣男人。王大力说出的事情还没有人知道,所有人的注意力还都集中在断刀帮身上。
陈二问我要给肖不修飞鸽传书写些什么?我想了想,才写几个字:“肖大人,我想不通。”陈二没吱声,直接传走了。的确是又折腾了整整一天,我整个人又急又饿,终于坐下来安静的时候,才觉得浑身都很疼,头更疼,还有点受了风寒的感觉。
陈一去熬姜糖水,说是可以给我去去寒。我平躺在床上,一言不发。我的确是想不通的,仿佛是在一团迷雾之中,看不清楚这其中的关键。按正常的道理说,这应该也就是一个普通的街头闹事,但闹出了人命。
但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高层调动,以及黑帮参与其中?如果王大力说的事情属实,那这事情就又要牵扯到了津门县的地下赌庄。所有的事情指向了什么?肖不修不知道么?皇上在布什么局?我是不是无意中又闯进了什么大事件之中?
入夜之后,刮了一阵疾风就更加寒冷。尤县丞和黄捕快都来到官驿与我说目前的情况,他们抓到了八个人,根据顾宝儿等人的口供,判断当时在场的歹人应该是十三人,也就是说,还有五个人没有抓到。
这其中就有这个光头的男人,马红岭。他是断刀帮的现任帮主,他父亲创立的断刀帮,到他这里更是扩大了断刀帮,尽管近几年被打压,但依然很是猖狂。现在,尤县丞能够真正调动的只有黄捕快的这一百人,北塘县的衙役以及守军都只听张师爷的,他根本指挥不动。
“小七大人也要多多注意安全,官驿目前还算安全,下官留二十人在这里吧。”尤县丞叹了口气,“剩下的五个人不太好抓了。下官对北塘县的一些暗场所并不熟悉,所以也很难抓人。”
“绿红楼可知道?”我忽然心里动了一下。
“喝花酒的地方?”尤县丞愣了一下,“这地方已经封了,并且今日下官带人去查的时候,里面都是女人,并无男子。”
“可有看到尸体?年轻男子的尸体?”我又追问了一句。
“什么?”黄捕快和尤县丞都瞪大了眼睛。
“人都在吧?吃饭了么?”我忽然站起了身,“我在想啊,或许我们现在就去一趟,说不准就把这五个人全都抓到了。”
“啊?”这两人见我站了起来,也都快速起身,但依然没反应过来。
“昨夜封了北塘县,一个人都跑不出去。今日搜了这么久,抓了八个。你们算算,剩下的五个人必然还藏在这里,但北塘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藏五个男人,还是壮硕的男子,不引人怀疑,那最好的地方反而就是这种花天酒地的女儿窝中。”虽然一开始我也觉得这些人未必还在这里,万一有人走了风声,他们还是危险的。但是,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更何况白日里,已经有人搜查过了,他们也不可能想到大半夜还有官兵去搜人的。
“黄捕快,让你的一百人都到官驿来,说是肖小七请大家吃饭。现在就去!”我对黄捕快说完,又打开了门,直接喊驿长准备大量的汤饭出来,大家要吃饭的。
尤县丞的表情有些犹疑,低声问我:“小七大人,你知道了什么?”
“尤县丞,肖大人对你说了什么?”我扯出了一个笑容,“你们在计划一些事情的时候,没有把这件事情算进去吧?”
“下官愚钝。”尤县丞居然还跟我耍心眼,气得我直接踹了一脚椅子。“尤国良,你少跟我演戏,你真当我是吃喝玩乐的傻子么?”
“不敢不敢。”尤县丞立刻就跪在了地上,“下官真是不知道小七大人知道了什么。”
这话说的很有玄机,官场都是这么说话的么?“行吧,你不说呢,我来说。你们是不是要搞张炳林?但是没有证据,或者说是实打实的证据证明他是断刀帮背后的指使。即便是真的抓人,也不过是抓了张师爷,那个他的入赘女婿而已。最终,张炳林可以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都是赘婿干的,然后就把自己又轻松摘出去了,对不对?所以,肖大人与你说了什么?或者说,皇上与你说了什么?”
被我忽然戳破了这个秘密,尤县丞果然脸色都变了。我又嘿嘿冷笑了两声,“没想到吧,被我猜出来了。既然这样,我是来助你们抓人的,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么?”
“小七大人聪慧,下官佩服。”尤县丞居然还叹了口气,“这事情的确复杂了一下,但小七大人猜的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行吧,咱们先去抓人,回头再详细说。我估计,肖大人明天也能赶过来了。”我也很是无奈,先把人都抓到,才好办事。
为了不引起更多人的注意,我特别让驿长在院子里生起了火,并且煮了一些饭食。但黄捕快已经悄悄吩咐下去,大家分批分拨向绿红楼移动,并且悄悄围住,不能放任何人出来。
夜深了很多,人基本上都过去了,我才裹紧了身上的棉衣,跟着尤县丞黄捕快悄悄去了绿红楼。这地方也真是个销金窝,看起来很是气魄,估计也是数一数二的歌舞场。乌漆墨黑中依然能够看得出这里的繁华,若是灯火齐亮的时候,应该也是挺美的。
“拍门吧。”我站在距离门口十米远的地方。
黄捕快亲自去拍的门,只一阵子,里面就有个婆子提了灯笼过来开门。看到官差之后很是惊讶,还问道:“这是怎么了?今日不是不让做生意么?大家都睡了,官爷来做什么呀?”
“找人!”黄捕快气场十足。
“哟,姑娘们真的都睡了,官爷回去吧。”这婆子胆子还真不小。
“官爷今天就要找人!”黄捕快也是挺狠的,直接一脚就把婆子踹到了,带着一队人就冲了进去。瞬时间,绿红楼就乱了套,尖叫声四起,灯火也一一点燃,将绿红楼连带院子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我走进院子,看着衣衫不整跑出来的姑娘和婆子,问道:“老板是谁?”
“我!”有个妖娆的女人站了出来,一脸的怒火,“这还有么有王法了?白天查,晚上还要查?我们可是本分的生意人,什么都没做过,正正经经喝酒的地方。今日不营业,官爷走吧。”
“哦,可我不想走呢?”我看着她。
她大约是没想到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女子,也愣了愣,环顾了一下情况之后,才说道:“小姑娘,这地方不是你来的呀,快回家吧。”
“我是南厂肖小七,你觉得我不能来么?”我往前走了一步,同时也对陈一陈二说:“抓这女人,直接捆了,先揍一顿,鼻青脸肿最好,肋骨断了有赏,打死了直接丢到乱坟岗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