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漫漫情路(十一)
柳清渠归来迈步到床前时,就看到沈竹音正在无知无觉地扭动着,时不时拉扯身上的红裙,领口已散开大半,露出莹莹雪白。
柳清渠原本被冬日夜风吹散的旖旎心思又被眼前画面点燃,心跳不由地快了几拍。他强迫自己别开眼,调整呼吸,稳稳了心神,这才弯下腰想将解毒丹喂给沈竹音。
沈竹音感到一阵凉意扑面而来,是柳清渠从外面走上一圈后染的冷气。这冷气对沈竹音来说却如同甘霖一般,能解她的渴。她顺着药物赋予的本能,伸出手臂去触碰面前人的脸颊,掌心下冰冰凉凉的,稍稍缓解了她的燥热难耐,她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喟叹,迷离的杏眼弯出弧度。
柳清渠清晰地感受到女子掌心滚烫的温度,转眼之间,他的耳根脸颊也跟着染上红晕。他一次次压下心湖中想要腾起的浪潮,将注意力转到喂药上。他捏住沈竹音小巧的下巴,另一只手将解毒丹递到她的嘴边,嗓音低哑柔和:“阿音,把药吃了。”
沈竹音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每当柳清渠将药送到她口中时,她就撇过头。与此同时,她似乎对只用手贴着他的脸已不满足,掌心顺着柳清渠的脸颊划过,无意识地胡乱摸。
一身寒气早已消散,柳清渠转向另一个极端。他满头大汗,大颗大颗的汗珠坠落,偶有几颗落到了沈竹音面上,她似不高兴地蹙了蹙眉。
柳清渠仍在努力喂药,他一遍遍地轻声哄劝,奈何失了神的沈竹音根本不解其意,只会无意识地胡乱扭动。
忽然,柳清渠感到腰间一松,他垂眸一瞥,原是那双不安分的小手扯开了他腰间的系带。他再望向那作乱的人,一双杏眼半睁着,眼尾拖出旖旎嫣红,小巧的鼻尖上是粒粒汗珠。柳清渠不可抑制地喉结滚动,须臾后,嗓音哑得不行,也不管床上的人能不能听懂:“阿音,不要胡闹!”虽然是训斥之语,却丝毫没有力度。
沈竹音闻言先是一怔,面上露出不解,接着药物给予她的本能让她放弃了思考,只是一味地想要贪凉。她又伸手想要继续拉扯身上的衣裙,柳清渠一个不留神,半截红裙顺着床边逶迤拖地。
柳清渠觉得自己要疯了,眼前的画面几乎让他腾起兽类的本能,他转过身直接抓起木桌上的茶壶,掀开盖子,不敢不顾直接灌下去,茶水早已变冷,当冰冷的水流顺着喉咙而下,方稍稍浇灭了一点胸腔中的烈火。
满满一壶冷茶下肚后,柳清渠合上眼,一遍遍深呼吸,做完这些,他动作迅速来到床边,强撑着狠下心来,硬生生地把药喂给沈竹音,不管她呜呜呜的乱叫。因为他知道,如果沈竹音继续这般下去,他恐怕真的要食言了。
他见沈竹音终于将解毒丹吞下去,登时松了一口气。估摸着解毒丹发挥药效还有些时候,柳清渠强迫自己稳住心神,他上前将沈竹音扯开的衣裙,一点点为她合上,想她清醒后,定然是不愿看到自己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
掌下的红裙半旧不新,摸着有些糙不是什么好料子,但在昏黄的烛光下却是绚烂夺目的红。许是不常用多被叠起来保存,上面整齐地分布着一道道的折痕。
这一刻,柳清渠有些恍惚,仿若是在梦中,外面寒风凛冽,屋内温暖如春,红色的帐幔垂在一旁,一个如玉人般的女子慵懒地仰卧在柔软的床褥之上,而这个女子恰好还是自己心仪的。
柳清渠小心翼翼地为沈竹音穿好下裙,再将束腰的带子不轻不重地打个结。
这期间解毒丹的药效尚未完全发挥作用,沈竹音仍会给柳清渠捣乱,柳清渠时不时就要分出心来制住她一双不安分的小手。整理衣裙明明不算繁琐,柳清渠却花好了好一会儿功夫。
就在柳清渠为沈竹音整理完衣领要起身时,沈竹音那双迷离的杏眸恢复了清明,她感到脑袋晕沉沉的,浑身上下都黏腻腻的。她的视线一转恰好落到柳清渠的脸上,柳清渠察觉,倏时两人四目相对。
这一瞬间,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房间中唯有龙凤蜡烛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爆火声。
而后沈竹音像是反应过来,无措般地别开眼:“你走开!”
柳清渠起身站在床边,目光始终落在沈竹音的面上,他轻声说:“阿音,我……我没有碰你。”
沈竹音勉强起身侧坐在床上,她低头打量了下身上的衣裙,见一切完整放下心来。她的头脑仍旧发昏,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微蹙着眉头,只有非常模糊的画面在脑海里打转,她隐约记得自己浑身发烫,对了,是那碗药有问题,可接下来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没什么印象了?
她抬头看向柳清渠,若是平时她定然要离他远远的,但如今二人被困在一个山匪窝里,又是眼下这种情况……
“方才是怎么回事?”话一出口,沈竹音自己都惊讶,怎么嗓音这般嘶哑?
柳清渠还在想要怎么安慰她,此刻闻言先是讶然,而后眉眼舒展:“你中了迷药,大梦一场,如今迷药已解,一切都过去了。”
沈竹音打量着柳清渠,或者说是那四弟的面皮,她还是有些怀疑,但身体也在告知她,她并没有受到一丁点侵犯与伤害。她又见柳清渠如此坦然,那应当是没有发生过分的事情,她如此安慰自己,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此时,木桌上的龙凤蜡烛已经燃烧大半,顺着柱体流淌下来的蜡油凝成一滩。
沈竹音心中还有许许多多的疑问,譬如柳清渠怎么成了涂舟山的四当家,但没等她问出,柳清渠直接说道:“阿音,夜已深,先睡吧。”他顿了顿,又说道:“你放心,我睡地上。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待明日我一一为你解答。”
明天还要应对涂舟山的一众山匪,无论是对他还是沈竹音都是极度耗费精力的。
沈竹音也感到疲惫,一阵阵困意袭来,她认同地点点头,眼见柳清渠从木柜里搬出被褥,铺在床边的地上,接着,柳清渠吹灭蜡烛,屋子顿时一片黑暗。
沈竹音身体乏的厉害,实在是疲惫极了,拥着寝被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柳清渠侧耳倾听,不远处床上的人儿呼吸渐渐变轻变稳,知她陷入了睡熟之中。他的一颗心也随着沈竹音呼吸的节奏变得柔软。
柳清渠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放着刚刚的一幕幕……
他最初迈进这件屋子时,一室的火红,喜气洋洋,他一打眼就看到了披着红盖头,一身红衣裙的女子,因着红盖头之故,他看不到她的神情,心里却止不住的猜想,试图一笔笔勾勒。
从门口到床前一共是十五步,他每走一步都在心里默默数着,就像当初他中了状元,第一次去金銮殿,走那条白玉石铺就的御道一般,郑重而虔诚,那目之所致是他的信仰。
当他站在沈竹音面前时,说来可笑,他竟有些害怕,害怕掀开盖头后,沈竹音一脸错愕的神色。他犹豫了片刻,手指微微颤抖一点点掀开红盖头。
那片刻的功夫里,他手心不自觉地冒汗,指腹下是粗糙的红布质感,他目光下移,眼见盖头寸寸上移,露出莹白小巧的下巴,继而是挺直的琼鼻,再接着是一双雨洗过的杏眸。
摇曳的烛光下,女子置身艳红的被褥之间,她满脸的泪痕平添娇怜妩媚,却令他心尖一颤,止不住的心疼。
“阿音,对不起,我来晚了。”
……
每一幕都是那般清晰,似乎扎根一般,一遍遍的轮回,明明是柳清渠自己说要睡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任凭脑海里的画面折腾他。
黑暗之中,他神色多变,一会儿嘴角弯起,眼里露出一抹柔情,一会儿又抿直嘴角,眼睫蜿蜒成锋利的线条,又一会儿,他眼神空寂,轻轻叹息,略带怅然。
屋外,冬日的夜风不知疲倦地刮着,呼啸而过,将屋檐,树梢上的积雪吹散。
屋内,只余浅浅的呼吸与那偶尔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