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太子殿下请闭眼(2)
即使湖黎看上去神采奕奕的, 但他毕竟也没有真的睡很长时间,因此刚回到自己的寝宫拿起书还没看几行,他的困意就涌了上来。
“殿下, 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喜春在旁边磨着墨,见到湖黎的眼皮都有些撑不住了, 立即弓着腰贴心问道, 他的声音非常轻, 似乎是怕惊跑了太子殿下的睡意。
“嗯, 本宫要进去躺一下, 你也歇了吧。”
湖黎也没有勉强自己, 他将手里的书放了下来,忍着打哈欠的冲动吩咐道。
“到午膳的时间再过来喊本宫起来。”
“是, 殿下。”
喜春对于湖黎的吩咐一一应下, 他将才研了一会儿的墨处理好, 又把桌面收拾了一下,才退了出去。
而湖黎在宫人全都退下去后才终于掩着嘴打了个哈欠,眼泪水都一并沁了出来。打完之后他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帘沉,要不是对方昨天晚上抓着他不让他睡觉, 他也不会这么困——
“本宫……我、我要睡觉了。”
“呜呜呜, 我好累,我想睡觉。”
“帘、帘沉……好哥哥……好帘沉……”
昨晚不管他怎么求着帘沉,对方都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就知道抓着他,连动都不让他动。
还有,他都睡着了好几次,硬生生又被弄醒了。
太子殿下又有些后知后觉的气恼,他正端着一张脸往自己的床榻上走去, 可脚底突然踩上了刚才被他弄脏的地方。
宫人已经把地擦干净了,或许是才擦过不久,这一片都还有些湿。仿佛是他……不,应该是帘沉的东西,晕染了整片的地。
湖黎脑子里想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立时就被满腔的羞耻冲飞了,他马上就又抬了抬脚,几乎是小跑着去了床上。
等把自己的外衣脱下,盖上被子的时候,昨晚那朦朦胧胧的记忆又出现了。
帘沉整个过程都没有跟他说太多话,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感情,在这为数不多里面,只有一次是例外,那就是他喊痛的时候。
湖黎睡惯了宫里面的床,外面那些被褥的布料于他而言实在是太粗糙,太劣质了,不消一会儿,高频率的撞击就让他的后背有些火辣辣的痛。
还有他因为经受不住而疯狂挣扎的手也好痛。
他在喊完痛后,帘沉不仅问了他哪里痛,又将两人的位置交换了过来,似乎从那以后,他也就再没有挨过被褥了。
湖黎原本已经闭上了眼睛,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眼睛又忍不住睁了开来,嘴角带着一股子甜味,茶色的眼瞳也亮亮的。
陌生的情绪让他翻了个身,先是面朝着外边,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再一次翻了个身,面朝了里边,在这来回翻身之间,他的睡意也渐渐袭来,过了一会儿,寝殿内终于没有再发出任何翻身的动静了。
喜春得了湖黎的指示,要在午膳的时候喊对方起来,可到了时辰他在外间喊了半天,里面也没有传来答应的声音。
无奈之下,他又走进了湖黎的寝殿内,再次喊了一遍。
“殿下,殿下?时候不早了,您该起来了。”
喜春朝床榻上张望了一下,有床帘挡着,只能隐约看到里面躺着的人,他在那站了半晌,才听见湖黎含含糊糊的声音。
“嗯?”
“殿下,到吃午膳的时间了。”
喜春重新讲了一遍,又是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湖黎的声音。
“午膳?不吃午膳了……”
他大概还没睡醒,话讲了一半就歇了,然后把被子一拉,将头盖了起来。
寝殿内非常安静,喜春见湖黎不再说话了,稍微想了想,就敛声退了出去。
“喜公公,这是不起来了吗?”
另一位负责伺候太子殿下日常的公公看到喜春一个人走了出来,连忙上前问道。
“殿下大约是在外面累着了,午膳先撤了,叫后厨备一些点心,等会殿下醒了再送上来。”
喜春有条不紊地吩咐道。
宫殿内很快又恢复了安静,每个人都各司其职,没有人打扰到湖黎,也因此,他这一觉睡得格外香。
不仅是香,还有些甜。
湖黎又梦到帘沉了,他梦见两个人坐在河畔一起看着日落,看着看着,帘沉就亲了他。
他亲人的时候跟昨晚的样子截然不同,眼神是柔和的,动作也带着宠溺,好似要这样把他融化掉。
梦里的湖黎已经觉得自己快化掉了,他倚在帘沉身上,全由对方抱着才能坐稳。
就在他下意识地期待着帘沉的下一步动作时,他突然毫无征兆地醒了。
湖黎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仿佛是在回味着梦里发生的那一幕。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又绷了绷脸从床上坐了起来。
“喜春,现在什么时辰了?”
他掀开了自己的床帘,外面的天已经全部黑下来了,寝殿内也都点上了灯。等到湖黎扬声后,喜春才跟其他宫人鱼贯而入。
“回殿下,已亥时了。”
亥时,也就是说他睡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殿下,您要起吗?”
喜春知道湖黎是要起来的,手上早已捧了对方要穿的衣服。
“嗯,衣服放下吧。”
“是。”
不消一会儿,太子殿下就已经着装完毕。现在这个时间点,已经不是用晚膳,而是宵夜了。
等到他吃完饭就去了书房,湖黎每天都要去书房读一段时间的书,但今天他总有些看不进去。
“殿下,您今天是怎么了?”
喜春看着湖黎神不守舍的样子问道。
“没怎么,就是……”脑子里总是会出现某个淫贼罢了。
太子殿下也不知道是在跟谁置气,话没说完倒是哼了一声。
“奴才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见您这样呢。”
喜春虽然不知道湖黎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觉得殿下这样比以前有生气多了。
“不过殿下昨日究竟去了哪里,怎么回来累得这么厉害?”
湖黎去青楼的事情在皇上知道后,就立刻封了口。因此这件事只有寥寥无几的人知道,喜春没有被湖黎带着一起出去,自然不清楚。
他本意也不过是觉得太子殿下今天睡了太长时间,有些好奇而已,并非刻意刺探对方的行踪。
可湖黎翻书的动作却因为他的话抖了抖,最后那页纸都被撕损了。
“奴才该死,请殿下赎罪。”
喜春发现自己闯了祸,立即跪了下来朝对方请罪。
太子殿下知道这件事跟喜春没有什么关系,纯粹就是自己的原因,因此他也没有对对方怎样。
“又不是你撕坏的,何罪之有,起来。”
湖黎说完话后像是掩耳盗铃般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可很快又收回了手。
书是彻底看不下去了,但他刚刚才睡醒,又不可能会回去休息。
“殿下有很长时间没有作画了,今日既不想看书,不如画上一幅?”
喜春见到湖黎的样子,立即为对方排忧解难道。
太子殿下喜欢赏画,喜欢收集画,却并不爱作画。他只有在无聊的时候,或者兴致来了的时候画上一幅。
索性今天也没什么事,他略微沉吟了一下,就答应了喜春的提议。
一张崭新的宣纸被铺在了书桌上,湖黎站起了身,在脑海中构想着自己要画的东西。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想画赏春图,可画到后来,赏字就不见了。
湖黎收完了最后一笔,才发现自己究竟画了什么——是帘沉。
状元郎身上绛红色的衣袍半脱不脱,前襟却已大开,露出精壮的胸膛。他似乎是在看着谁,脸上的表情并不丰富,然而自有一种柔情泛滥,嘴角也噙了一抹笑意。
在他的手中,还有一条似腰带的长款布条。
轰。
湖黎的脸整个红了,连手都不知道安放到哪里,他……他怎么会不自觉地把帘沉给画出来了,画便画了,还是这般情状。
太子殿下心虚不已,他第一时间看向了喜春,对方只在初初之时看了一眼,等意识到有些不对的时候,就立刻不敢多看,只专心研墨了。
在发觉喜春并没有看到自己画的东西后,湖黎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将画笔随意掷在一边,伸了伸手,第一念头是想把画撕了,或者团成一团扔掉,可手放在画的正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去。
湖黎的眼睛瞥了一眼画里的人,仿佛被烫到一般,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你……你先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伺候了,本宫等会自会去休息。”
湖黎拿过另外一张纸匆匆盖住了刚刚才画好的画,然后淡着脸说道。
“是,奴才告退。”
喜春大约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要让自己退下,他虽然没有看到画中人的长相,却也知道那是一位男子,还是一位仪表不凡的男子,可这男子并不是太子殿下自身。
再有,湖黎落笔缱绻,勾画缠绵,明显是与画中人关系不一般。
喜春忠的是湖黎,对方既不想让他看到,他也不会多问,更不会对外多提。
行了一礼后,他就从书房退了出去。
湖黎的身影在原地站了半晌,等到书房的门被再次关起来后,他才把盖着的纸掀开,然后重新坐了下来。
看着自己画的人,太子殿下对照着现实中的帘沉,又觉得有些不完美,比如帘沉的眉毛还应该再浓一点,五官也要更为精致一点,唇……唇也好像要更红一点。
湖黎拿起笔重新润色了起来,不过当他沾了朱砂要点唇的时候,却又莫名咽了咽口水,最后鬼使神差的,他竟然用自己的手勾了一些,然后亲自抹到了画中人的唇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也没看画半眼,就思绪不宁地在书房里来回走了两圈。原本他是要把手告在后面的,可想到昨晚的不得解脱,他又规规矩矩地把两只手垂在了身侧。
书房里的灯点了将近大半宿才吹灭,湖黎回去的时候,怀里还抱了一副画。
他似乎宝贝得紧,当有宫人想要接过来时,他直接拒绝了,就这样一路带回了自己的寝宫。
在寝宫里看了半晌,湖黎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放置自己的画,好像不管放到哪里都有被发现的风险。
想来想去,他最后干脆就把画放到了自己的床榻上。
太子的床榻,宫人是不能随便收拾的,里面的东西也不可随意乱动。
等到睡觉之前,湖黎趁着床上挂着的夜明珠亮意还偷偷将画展开看了一眼,看到后来脑子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又手足无措地把画重新卷了起来,然后才开始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
同样的时间,湖黎醒了过来,喜春按照对方往常起来的时间已经在帐外候着了。
太子殿下睁开眼睛后也没有多想,就立刻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在掀被子之前,他顺手就将床上的那幅画放到了枕头旁,防止被压坏了。
“喜……”
湖黎叫了一声喜春的名字,刚想要站起来,就立即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异样,于是他才撩起了的一点床帘就又放了下去,同时还将掀开的被子重新盖在了身上。
“殿下?”
喜春看着太子殿下这一系列的反应,语气疑惑。
“你们全都出去,喜春留下。”
一大清早就遭受了这样的视觉冲击,湖黎放在被子上的手都忍不住攥紧了。
而外面的宫人听到太子殿下这样吩咐,将手上端着的东西放下后就都陆陆续续退下去了。
“殿下,人都已经走了。”
“你去给本宫找一身干净的衣服来。”
湖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的这句话,偏偏喜春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殿下,等会您要上早朝,不能出宫去。”
他还以为太子殿下是要另换一身衣服出宫游玩。
“本宫知道。”
湖黎深吸了一口气,他昨晚肯定是又梦到帘沉了,要不然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昨晚在书房的时候,太子殿下就仔细思考了一下帘沉究竟为什么要对他下药。
对方家世贫寒,在朝中也不认识什么人,究竟是谁给他的胆子,竟然敢……敢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太子殿下想到后来,只得出了两个结论,第一个是帘沉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攀上自己,抱自己大腿。
呸,湖黎在心里啐了一口,就算你用这样的方式,也别想平步青云,他可是刚直不阿的,才不会被引诱到。
第二个可能,也是让太子殿下忍不住嘴角翘了好半天的猜测,那就是帘沉早就对他心怀不轨,说不定在殿试的时候对方就看上他了,然后一直偷摸寻着机会。
呸呸,大流氓,湖黎又多啐了两口。
到最后,湖黎发现不管帘沉究竟是出于哪种目的,好像他都并不怎么排斥对方。
所以,他好好的一个太子殿下,竟然就这样成断袖了?
思绪回笼,湖黎把被子都揪得更厉害了一点:“本宫说的是,里面的干净衣服。”
这回春喜要是再不懂,羞恼万分的太子殿下就要把身边的大太监给换了。
“奴才明白了,请殿下稍等。”
伺候太子殿下的宫人们都是被训练过的,自然能明白一些人事,喜春听懂以后,就有些暗恨自己刚才的蠢笨。
宫人们都是伴着湖黎一起长大的,尤其是喜春,他多多少少清楚一些对方的真实性格。
能让太子殿下说出刚才那句话,想必已经很为难他了。
喜春不再多言什么,只赶忙又另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了湖黎。床榻里面窸窸窣窣了半晌,然后才看见太子殿下重新走了出来。
他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而耳根却是红的,不过喜春也没有胆子看就是了。
湖黎站在寝殿内一边穿着外面的衣服时,一边恨恨不已地想到,今天、不,等下朝之后他就要去找帘沉的麻烦。
对方之前让他哭了那么久,他一定也要让帘沉哭那么久,还是要把对方绑起来的那种哭。
想到那个场景,太子殿下仿佛已经得逞似的,脸上早一步添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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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皇上已经下了封口令,但堂堂太子殿下逛青楼的消息还是在早朝的时候被更多的官员说了出来。
湖戚川听到其他人的参奏,假惺惺地站出来表示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还请皇上明察。
他愿意也只想恶心湖黎,可不想皇上竟然真的顺着这话说了下去。
“说得不错,太子之所以会去,是因为听闻那里有一幅名画。临去之前,他还特意跟朕报备过此事。”
什么叫赤裸裸的偏袒,这便是了,谁会相信青楼里有什么名画。有消息灵通的,还听说太子昨日回来之后就立即被皇上召了过去,真要是早就知道此事,哪里会有这一出。
不过心底再怎么质疑,这话毕竟是皇上亲口说出来的,他们就算再想构陷太子,也没有办法。
这其中要数二皇子最不甘心,也最愤慨。
他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会偏心偏成这样,大家都是皇子,凭什么湖黎就比别人高贵,就算在外面犯了什么错,对方也会替他兜着。
“父皇说的是,不过皇兄身份不俗,就算想要欣赏名画,大可以让人将画拿回来,不必亲自去那等腌臜之地。”
湖戚川听上去句句都是在为湖黎着想,可话里分明到处都是钉子,是说对方身为太子,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堕了皇家的名声。
“你所言也有道理,太子,下朝之后到书房一趟。”
皇上深深看了一眼湖戚川,之后才笑了笑,用着严厉的口吻对湖黎说道。
“是,儿臣遵命。”
去书房当然也只是做给那些臣子和湖戚川看的,皇上不仅没有处罚湖黎,还让人把新得的玩意儿拿出来给对方看了一遍。
“看看,喜欢什么就带回去。”
“父皇的东西都极好。”
“怎么,瞧着你是要把朕的东西都拿回去?浑小子。”
皇上单名一个申,湖申见到湖黎那副小样子,笑骂了一句。
“儿臣才不会那么贪心。”
皇上虽然拿出了很多东西,但湖黎还是只在中间选了一个,一枚打造得无比精细的白玉发簪。
拿到手的时候,他想着要是帘沉戴上这枚簪子会是什么样的。
“选了什么东西,这么高兴。”
皇上正批着奏折,刚一抬头就看到湖黎眉眼弯弯的样子,这可真是稀奇,他这儿子向来都绷着一张脸,就算心情很好,也很少会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样子。
因此湖申将奏折放在一边,走了下来。
“回父皇,是一枚发簪。”
男人用来固定头发的发簪。
“这发簪是南国前不久送过来的,据说由数十名匠人共同勾画,历时三个月才完成。不错,很有眼光。”
不止是做工精细,就连这玉簪本身的材质也都十分珍贵。
“不过朕以往又不是没给过你这样的东西,至于这么没出息吗?”
湖申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以往这样的发簪也有,虽说不及湖黎手中现在拿着的这枚,但也不至于让对方露出这么一副神态吧。
“儿臣……儿臣就喜欢这件,其余的都不用了。”
湖黎得了发簪也不交给宫人收拾好,反而是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看样子是真的很喜欢,湖申还想再看看那发簪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就见湖黎已经放置妥当了,生怕有人跟他抢似的。
他没再说什么,而是又替对方捡了几样东西让宫人送去了太子宫殿内。
“在这随便看看,中午陪父皇用完膳再回去。”
既然是要做样子给那些大臣们看,就不能马上放湖黎回去。当然,湖黎其实也不准备回去的,因为他刚才听说帘沉要进宫。
“父皇,您为什么要招帘……新科状元进宫啊?”
湖黎坐在皇帝边上,面前还摆了一个桌子,桌子上放满了不同的吃食。湖申好像还当湖黎是九岁孩童般照看着对方,甚至专门给他挑了一本书解闷。
“怎么,怕父皇惩戒他?”
一国之君,对于状元就算有印象也是有限的,可他听湖黎的语气,分明是跟帘沉很熟的样子。两个人之前也没有什么交集,就是前日去过一趟青楼,想到这里,湖申的眼睛眯了眯。
要不是湖黎先前替对方求情的话,帘沉的状元之位恐怕也不一定保得住,谁不知道皇上护湖黎就跟眼珠子一样。
结果他可倒好,竟然带着对方去了青楼,简直胆大包天。
湖申是帝王思维,他在听到消息后一下就想到这背后会不会是帘沉的阴谋,又或者,还有其他人指使着对方,他们是不是想要对湖黎不利?
可对上自家儿子单纯干净的眼神,他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
“其实我们去青楼也不怪他。”
湖黎把书摊在自己的腿上,看了一眼里面的文字,又看向了湖申,小声地为帘沉辩解着。
“不怪他难道怪你?要不是有他唆使,你连青楼在哪里都不知道。”
湖申护犊子的道。
“但儿臣自己也没有反对。”
到了青楼后,他虽然想要离开,可在帘沉的三言两句下他最后还是留下来了,说到底,他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
是啊,要是自己当时坚定不移的离开,或许帘沉的坏主意也不会得逞。
这样一想,他自己确实也有一点责任……吧。
“行了,朕今天召他进宫只是要为他安排官职。”
本届的状元成绩格外出挑,所以对于他的官职,也是经由众人商议后才定下的。至于其余高中的人,早就外放做官了。
他们给帘沉商量出了两种方案,一个是任六品翰林院编修,另一个是跟其他人一样外放,不过品阶要稍微高一点。
“太子,你觉得他应该担任什么职位?”
湖申经常会问湖黎一些朝堂上的问题,目的就是锻炼对方的能力。
“儿臣以为……”
第一反应当然是想让帘沉担任翰林院编修,毕竟这样的话,对方就会常常呆在皇宫,他……不对,应该是帘沉就能有机会多看看自己了。
可湖黎又想了想,万一对方不愿意在宫里修书,而父皇又真的参考了自己的话,岂不是白白耽误了帘沉的前程吗。
于是往常十分果敢的人在这件事上倒犹豫了起来,湖黎磨磨蹭蹭了半天,也没有说出答案来。
“儿臣以为,此事还需看状元自己的心意。”
“你们关系很好?”
湖申现在真有些好奇了,帘沉究竟跟湖黎说了什么,才叫他儿子肯这么为对方着想。
“也、也还好吧,父皇,儿臣要看书了。”
湖黎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书往桌上一摆,做出一副目不转睛的样子。
就这样没过多久,门口处太监的尖细嗓音扬了起来,是帘沉到了。
湖黎没有心思再看书了,尽管他之前也没有多少心思,但好歹还是能看进去一点的。
只见他依旧还是那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然而眼睛却偷偷往门口处看了又看,等见到熟悉的身影出现时,他自己先红了红脸,又迅速将视线收了回来。
可这视线简直无处可放,一下子跳到了书本上,一下子跳到了糕点上,最后跳到了地面上。
书房内的地面十分光滑,可以照出人影来,他这样一低头,就望见了帘沉。
“参加皇上,参加太子殿下。”
帘沉跪了跪身,很快就被叫起来了。
自来臣子的官职都是由皇上说了算,可湖申在让帘沉起来后,竟然真的采用了湖黎的提议,将两个方案摆在了对方面前,让新科状元自己选择。
“你想一下,再好好回答朕。”
当皇上跟帘沉说话的时候,湖黎的注意力其实一直都放在后者身上。他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帘沉似乎也看了看他。
湖黎立即抬起头,两个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然后他就看见帘沉率先收回了视线,接着毫不犹豫地向皇上回禀,说他愿意留在翰林院。
即使他父皇又说,因为前日两人去青楼一事,原本是六品的编修现在要降到七品,帘沉也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
帘沉说完话后,湖黎连书也不摆了,直接光明正大地盯着对方。
状元郎坚定的口吻以及回答之前跟他的对视,让太子殿下确定了帘沉就是对自己意图不轨。
真是、真是……湖黎忍不住捏了一块糕点,然后又放了下来,他看着帘沉,觉得心跳得有些快,同时整个人还有一种很高兴的感觉。
太子殿下想,这人手段可真高明,就知道用这样的方法哄他高兴。
“好,那从明日起,你便入翰林院吧。”
湖申的笔在纸上一勾,就将帘沉的官职定了下来。
皇上今天召状元郎进宫,其实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觉。因为青楼事件,所以他就想考察一下对方,看看此人的品行究竟如何。
帘沉要真是那种龌龊不堪的人,今天就不是给他两个选择,而是直接外放到穷乡僻壤了。
不过还好,太子的眼光一如既往的不错,对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湖申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才让帘沉出宫去了。
帘沉刚走,位置上的湖黎可就坐不住了,他连眼睛都跟着对方一起飞了出去。
“父皇,儿臣坐了这么长时间,有些累了,想要出去走走。”
湖申可是看着湖黎长大的,哪能不知道对方想些什么。他此时也没有往湖黎对帘沉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心思上想,只是以为湖黎想要跟帘沉说说话。
“你是累了,还是想找帘沉去?”
因此他直接就将湖黎的意图说了出来。
“儿臣就是想要送送他。”
“哪有太子眼巴巴去送臣子的!”
湖申这个眼巴巴用得极为传神,瞧湖黎那样子,坐都坐不住,生怕再耽误下去人就没了。
“行了行了,你去吧,早点回来。”
到底对太子也没其他办法,湖申这个老父亲嫌弃似的挥了挥手,将人赶了出去。不过在湖黎快要离开时,他又扬声喊了一句:“记得等会儿回来陪朕吃饭!”
“知道了父皇。”
声音逐渐远去,想来应该是跑着出去的。
湖申见状,有一瞬间的古怪,可他又不知道古怪在什么地方,因此也就置之不理了。
湖黎出门后跑了好几步,最后才在不远的地方看到了帘沉的身影,既然都看到人了,他也就不再跑了。
“站住!”
第一次叫人没停下,湖黎气得想叉腰。
“站住,帘沉。”
第二次带了人名喊,总算是将对方喊住了。可帘沉只停在原处,也不主动走过来。
湖黎觉得帘沉这是典型的恃宠而骄,以为跟他有了什么,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了。哪有臣子在听到他的话后不马上就过来,还等着他去的。
不行,不能惯着这人,太子殿下气呼呼地想到。现在帘沉都可以把他这样那样了,真要是再惯下去,谁知道还会不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
所以帘沉不动,他也就不动。
“本宫叫你,你为什么不过来?”
“殿下恕罪,实在是臣家中有事,急于回去。”帘沉远远朝他行了一礼,“倘若殿下并无它事的话,还请准许臣离开。”
摆明是推脱的话,可湖黎的注意力却在他的自称上面。
他说臣,但因为自己名字里本身就有一个沉,所以那话听上去更像是两个亲近之人的交谈。
湖黎还没有多说什么,那边帘沉大概看出他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竟然真的准备离开了。
“你、你不许走!”
小太子蹬蹬蹬几步就跑到了帘沉面前,等近距离看到人以后,湖黎才想起自己刚才想的不能惯着帘沉的话。
他刻意拉着一张脸,想要以此吓唬吓唬帘沉。
“太子?您有什么事吗?”
对于湖黎的冷脸视若无睹,帘沉目露疑惑道。
“这话应该是本宫问你才对,帘沉,你没有什么要跟本宫说的吗?”
“臣听不懂您的意思,还请太子殿下明示一二。”
看着帘沉又在自己面前装傻,湖黎的冷脸都摆不下去了,他想摆臭脸。
“好,本宫再提示你一遍,前日,青楼,你我……”
“太子殿下!”
谁想湖黎的话还没说完,帘沉就疾言厉色地打断了对方。
“臣并不知道您究竟想要什么答案,只是你我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当日臣也证实过这一点。倘若太子您想寻个玩笑,也请另择他人。”
如果湖黎不是在回宫后发现自己的身体里多了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大概真要在帘沉这样的态度下主动赔礼道歉了。
可事实是他发现了。
“本宫有证据!”
在帘沉的刺激下,小太子口不择言。
“敢问是何证据?只要太子殿下可以拿出来,臣愿意认罪。”
帘沉好似受到污蔑般,连语气也冷了下来。
可湖黎哪里可以拿得出来证据,那些东西都被他洗干净了,衣服……衣服没扔,还被他偷偷藏起来了,可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真的拿出来。
欺人太甚,实在欺人太甚!
“你就是故意欺负我。”
湖黎委屈到了极点,他想帘沉怎么这么坏,明明把他都这样那样了,一觉睡醒后又翻脸不认人。
不认也就罢了,还要恶劣地留下铁证,让他有口难言。
“太子,请慎言。”
帘沉跟那夜一样的不为所动。
“其实对于那种事情有向往,也是人之常情,太子殿下可能是到了成婚的年龄,不如请皇上为殿下赐婚,或许下次酒后也就不会再出现这种幻想了。”
帘沉直接将湖黎说的话归结为素了太久以至于酒后产生的幻想,太子殿下脸都红了,被气得。
“才不是我的幻想。”
“你、你当真不肯承认?”
湖黎往前走了一步,跟帘沉拉近了一些距离。正常情况的话,臣子是要跟太子殿下保持一定距离的,即使是对方先朝他跨进,但帘沉却没有挪动脚步。
他保持了跟湖黎之间超出常人的亲近。
“我不杀你,也不追究你的罪责,你大可以实话实话。”
都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了,湖黎觉得就算帘沉是担心自己的脑袋,有了他的承诺也应该可以松口了。
可没想到对方依旧坚持两人之间是清白的。
“太子殿下,臣实在有事,不便与您在此讨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帘沉说完后,做了一个转身的动作。这样一来,那挂在腰间的玉饰也就不可避免地落到了湖黎的眼里。
那是他的东西。
“等一下。”
湖黎直接把人的腰带拉住了,玉饰也发出碰撞的清脆之声。
“太子殿下,臣已一而再,再而三地表明你我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还请自重。”
帘沉立即向后退了一步,面上维持着冷淡,可腰带还是被对方拉着没有松开。
“你说我们没有关系,那你要怎么解释这玉饰?”
湖黎揪到了把柄,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帘沉。
“玉饰?”帘沉抬了抬眼,而后低下头指指腰间挂着的东西,“太子殿下指的是这个吗?”
“不错。”湖黎点头,“它是我的东西,你说我们之间没有关系,那为什么原本应该是我的玉饰如今却出现在了你的身上。’
太子殿下满以为帘沉定会哑口无言,谁知对方竟然面露古怪地看了看他。
“殿下,您是不是看错了,这玉饰乃是臣在街上随意买的,并非皇族用品。”
“再说,就算真是您的,臣又怎么可能会有胆子戴着您的东西公然进出皇宫?”
帘沉的话说得有理有据,这让湖黎又重新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玉饰。
比刚才更仔细了一点,也看出了更多的门道。
帘沉身上戴着的玉饰确实跟他的玉饰很像,稍一疏忽可能会看错,但认真看的话就会发现很多差别。
“殿下,您可看清了?”
“看清了。”
“那可否松开臣的腰带。”
“松、松就松。”
湖黎没半点气势地道。
“请问太子殿下还有事吗?”
“没有了。”
他还能有什么事,帘沉又不肯承认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而且刚刚又闹了一个乌龙。
“那臣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
这回停了半天也没有回答,湖黎不想帘沉回去,可又实在没有理由留住对方,而且他等会还要回去陪自己的父皇用午膳。
“你回去吧。”
小太子气鼓鼓的,明明想不看帘沉,可眼睛总是不受控制地落在对方身上。
于是这一回,他又在帘沉转过身的时候看见了一样东西。是藏在对方袖子里,但露出了半截的玉饰。
这回他没看错,就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