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杀人是暴怒之下的行为,犯人在精神上受了很大的刺激,但是之后的分尸以及处理现场,应该是犯人在清醒的状态下完成的。
我们在犯人家里发现了搭大棚用的那种塑料薄膜,被人分成了几大块,有一块上面沾了血迹,法医化验之后发现就是她的同居人,也就是凌玲的血。
不过她用来垫着分尸的可能已经和尸体一起丢掉了,这个我们会按照你和程嘉义提供的线索,去城南的垃圾场搜查。”
代茜说完,看了眼何霁,继续道:“这次,你可立了大功了。”
霍钰亲眼看着邢悦把处理过的尸体抛在了垃圾场,之后又带着凌玲去确认了一次,甚至在上面加了个咒,以保证不会被处理掉。
可是这种事根本不能说出来,何霁问了程嘉义的意见,又把这口“锅”推在了她的身上。
“那也得靠程嘉义算出来,我才能找到邢悦。”
何霁在裤缝上蹭了蹭掌心,问道:“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吧,我们,呃,我现在可以走了嘛?”
贺玉笙在她身边站着,她总是想要说一声“我们”。
可是,情况不允许。
代茜没有在意她的话,可是却摇了摇头,说:“可能还要麻烦你走一趟。”
-
从分局出来,何霁伸了个懒腰,说道:“早知道,让霍钰晚两天再回去了。”
抓捕邢悦的那一天,霍钰早早地隐了身形,现场的警察们只能看见何霁,她不得不留在了京平。
贺玉笙也跟着她留了下来。
路上没什么行人,贺玉笙站在遮阳伞下,和何霁并肩走在一起,“累不累?”
何霁摇了摇头,“没事儿,我们一起去找凌夏,把这件事收个尾,然后直接回顺阳吧,刚租的房子还没住几天呢。”
听她这么说,贺玉笙无奈地笑了笑。
“玉笙姐,”何霁顿了顿,却又说道:“你累吗?”
贺玉笙跟着她一起奔波,她没怎么休息,对方也不是闲着睡了几天。
何霁侧过头去,视线落在贺玉笙没有半点儿倦意的脸上。
她忽然想到,刚刚在警局卫生间镜子里的她,黑眼圈都快和熊猫媲美了。
贺玉笙看着突然扭过头去不再看自己的何霁,心下好笑,“不累,虽然我不像电视剧里面很厉害的鬼怪一样会那么多东西,但是好歹不吃不喝不睡,也是死不了的。”
说完,她又道:“可是阿霁,你看你这几天都没睡什么好觉。”
她当然注意到了,那会儿何霁在镜子里面看见她自己时,到底有多惊讶。
虽然不至于抓狂,但是她脸上的震惊,还有特意凑上前仔仔细细观察的动作,都没能逃掉贺玉笙的视线。
她是有些心疼的。
何霁现在却表现地不以为然:“没事,再久的夜我都熬过。”
她话音刚落,拐角就走过来一个年轻人,他看了何霁一眼,加快了脚步。
何霁:……
大白天遇到一个自言自语的人,任谁都要跑。
“好啦,”贺玉笙笑了一声,声音带着些嗔怪,“快叫车。”
“噢,”何霁掏出手机,可是锁屏还没有解开,她却问道:“玉笙姐,有外人在的时候,我没法和你说话,你会不会觉得很无聊?”
贺玉笙一怔,她顺着何霁瞥开的视线看过去,远处两个女孩子正挽着手,有说有笑地走着。
一丝暖流在心中划过,她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怎么会无聊呢,你好好办事,我还等着你帮我找人呢。”
何霁抿了下嘴角,笑着应道:“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的。”
贺玉笙也跟着笑了。
-
到了邢悦家在的小区时,还没下车,何霁就看到了在门口站着的凌夏。
短短几天,他已经冒了一下巴的胡茬,双眼无神,身上再也看不到什么精神气。
“凌夏。”
何霁下了车,走到凌夏身边,打了声招呼。
贺玉笙就站在她举着的伞下。
凌夏回头,瞥了一眼何霁手中的黑伞,扯了下嘴角。
话没多说,她们一起走进了小区。
本来应该坐在院子里闲聊的老太太们,今天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树下的花坛终于落得个一身轻松。
邢悦和凌玲租房子的那栋楼,楼下的警戒线七零八落,散在地上,无人问津。
房间外面也拉着警戒线,在昏暗的楼道里,有些扎眼。
凌夏敲了敲门,很快,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对着他们点了点头,把人让了进来。
警方对这里的搜证已经结束了,邢悦认了罪,现在只差找回凌玲的遗体。
而何霁这次是陪着凌夏来收拾凌玲的遗物的。
她看着凌夏径直地走进卧室,顿了顿,才跟了上去。
“她把我姐的东西都藏起来了,”凌夏背对着她,蹲在地上,“还说什么要守着这个家,等我姐回来。”
他面前是摊开的一个行李箱,里面杂七杂八放着许多东西。
何霁没说话,她看着凌夏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一个相册。
“找到了。”
凌夏直接坐在了地上,翻开了相册。
何霁一眼就看到了第一张照片上的凌玲,她还穿着校服,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旁边那个看上去有些腼腆的小男孩,似乎就是凌夏。
“这是我姐刚上高中的时候照的,那个时候爸妈还都在。”
何霁“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为什么凌夏会和代茜说,希望自己来陪着他收拾凌玲的遗物。
可是她依旧来了。
“其实我之前拿到了我姐的手机,”凌夏忽然说到,“我没有在里面发现你的电话或者是微信。”
“呃,可能是删了吧。”
何霁和贺玉笙对视了一眼,压下了心里的慌张。
凌夏抱着相册站了起来,他回过身,看着何霁,“我以前不相信什么妖魔鬼怪,当然我现在也不信。可是,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
“不用,我也没做什么,”何霁轻声说,她看向凌夏,继续道:“你要好好生活下去,我觉得凌玲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凌夏笑了,“你看上去比我还小呢,现在倒是说起我来了。”
何霁笑了笑,没有反驳他的话。
凌夏收拾的东西不多,最终只拉走了那个行李箱。
出门的时候,对门正好出来了一对夫妻。
看上去上了年龄,应该已经六七十岁了。
他们扯了一个尴尬的笑来,关上门,就下了楼。
那位大伯的脚有些跛,何霁多看了两眼,很快收回了视线。
从小区出来之后,何霁目送着凌夏拖着行李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他的背影有些瘦削和无力。
“玉笙姐,你说,凌玲会不会给他托梦了。”何霁喃喃到。
贺玉笙藏在伞下的阴影中,收回视线,说道:“或许吧,不过这件事总算是结束了。”
“嗯,”何霁重复道:“终于结束了。”
邢悦认了罪,哪怕她的律师想用她患有精神疾病这一点来为她辩护,她的这一辈子,几乎算是毁了。
凌玲去了轮回,一碗孟婆汤也给了她新生。
死去的人有了归处,只有活着的人还在苦苦挣扎着。
何霁晃了晃脑袋,不再想这些事,她挑起嘴角,说道:“玉笙姐,我们回趟宾馆,拿上行李回顺阳吧。”
她似乎有些迫不及待,贺玉笙瞧着她的模样,眼中洒出些纵容,“好。”
回程照旧是坐的高铁,用了程嘉义的身份证给贺玉笙买了票,这次她没有叽叽喳喳地多问些什么,只笑嘻嘻地让何霁回顺阳之后找她一趟。
何霁随口应了下来。
她是真的累了。
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一上高铁,在嘈杂的车厢里倒头就睡了过去。
贺玉笙看何霁歪着脖子,眉头皱起几个小山,好像难受得很。
她左右看了看。对面的大爷正忙着哄孙子,过道上有个学生模样的人正再往洗手间走去。
没人注意到这边。
贺玉笙抿了下唇角,往何霁那边靠了靠,然后伸手把何霁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她动作很轻,也尽可能地让何霁的动作看上去自然一些。
何霁睡得沉,只哼唧了一声,就不再动了。
贺玉笙低头看了眼她眼下泛着的淡青色,又坐直了一些。
她活了这二十六年,第一次这样在意一个人。
贺玉笙有些害怕,害怕何霁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她自私得很,已经把对那个人的愧疚转嫁到了何霁身上。
可是她又希望何霁不是那个人。
她希望何霁能像她的名字一样,哪怕经历过再多的风雨,却依旧愿意做雨过天晴之后的那一轮小太阳。
而小太阳何霁,根本不知道旁边的人在想些什么。
她睡着,依稀梦到了小时候,一个人缩在小小的黑屋子里,拿着半个冷馒头,一边哭一边吃。
本来舒展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她无意识地在贺玉笙的肩膀上蹭了蹭,直到一双手轻轻地抚平了她的眉心,她才又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