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待卫姝离开,屋院恢复安静后,宋折韫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院里的人都不在了。
宋栈、绿里以及天月山庄分配来的丫鬟都不见踪迹。
宋折韫猜想应该是赵建仁被刺杀的消息传出时,山庄第一时间就派人封锁了出入口,并且将人都集中到一个地方进行盘查询问。
而她,一个被算计用来背锅的人,自然是被隔离在外。
正好能增强嫌疑。
不出所料,没过一盏茶的功夫,院门口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
还是赵扶堂领头,一路跟着的还有宋渊宋栈等人以及一些方才滞留宴席的宾客。
“宋小姐,很抱歉这么晚还来叨扰您,实在是世事难料……”说到悲伤处,赵扶堂久久难开口,缓了许久才继续道:“山庄内现今还窝藏着行凶之人,眼下需按例搜查每一处居所,以查真凶。”
宋折韫注意到他的眼眶竟是微红,目光有些涣散,确实像悲伤过度的模样。
演技不错。
折子戏没他出演真是可惜了。
“节哀。”宋折韫淡淡地吐了两个字,话锋一转,“只是,事情发生的时候,你我不是在一块儿吗?”
这话一出口,同行之人皆是既惊又疑,吸了口凉气没人吱声。
赵扶堂眸中闪过一丝惊异,眉头拧在了一起,嗓音沙哑:“小姐说笑了,在下一直都在宴席上1
宋折韫自然是不信。
后面也响起一阵小声嘀咕。
赵扶堂据理力争道:“宴席人数众多,包括宋叔伯也在,他可以为我作证,还有宋栈兄,我们还曾对酒酣畅一番。”
他的目光不再友善,语气也冷了下来,“眼下事件凶恶,还请小姐莫要说些让人生疑的话。”
他眼神认真,不像是说谎,宋折韫觉得自己都快被他说服。
若不是自己刚别过眼前这人,她都要信了他的话。
就在这时,宋栈不知从哪儿溜到了宋折韫身侧,将她往后拉了半步,用折扇遮着自己的嘴小声传话道:“他没说谎,我亲眼看见他一直在宴席上,直到刺杀的消息传来。”
宋折韫皱眉疑惑,“可我刚离席那会儿时间,为何没看见你?”
当时正是赵扶堂出现的时候,她本想回去找宋栈推辞掉他的请求,可转回头去看时,宴席上已经没了宋栈的身影。
宋栈耸了耸鼻子,“我酒喝多了,去了趟茅厕。”
然后又补道:“我和赵兄一起去的。”
“???”
宋折韫看了眼宋栈,又看了眼赵扶堂,然后又看回宋栈身上。
赵扶堂她不会轻易相信,但宋栈不可能骗她。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
见宋折韫一脸犹疑,宋栈以为她不信自己,直接发了毒誓,“我若是骗你,便花粉过敏而亡,死时都不得好容……”
宋折韫瞪了他一眼,将他的毒誓打断,“不是不信你。”
“而是因为,我也没说谎。”
宋栈蹙眉,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一炷香前,他刚送我回来,近半个时辰我们都待在一块儿。”
宋折韫这话一出,宋栈是彻底傻了。
赵扶堂在相同的时间点,既送了送折韫回院,又和他一同在宴席饮酒??
难不成……难不成有两个赵扶堂??
不想还好,一想这个宋栈就有点毛骨悚然,难免就想到了鬼怪上面,背心都开始冒冷汗。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宋渊终于开了口,他往出走了一步,嗓音浑厚有力,“小女身体孱弱多病,且是一介女流,断不可能行这般事。”
“女流之辈?呵,现在的女人多是蛇蝎心肠,可不敢小瞧!”不知是谁冷笑了一声。
“就是!做没做进去搜一圈不就知道了,而且,方才我们都去前厅集合时,宋小姐也没来,眼下又这一番胡言乱语,我看呐,她的嫌疑是最大1
接话的这人是应州的商人戎贾,与宋渊还是类似的行目,既是竞争对手,眼下找着了机会,可不就一个劲儿落井下石。
宋折韫虽然并非宋渊的真女儿,可他们现下还是一个宋家,若是出了茬子他宋渊也跑不脱。
遂气得吹胡子瞪眼,“休要在此无凭无据口出狂言1
此刻宋折韫大脑已是一片杂乱,从发现自己枕头下的作案工具开始,自己以为知道了背后指使者,再到现在所有的信息又混作一团。
虽说卫姝告诉她这都是冲着宋渊来的,与她没关系。
但宋折韫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切似乎没那么简单。
不见得真与她无关。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宋折韫的太阳穴突然一疼,如针刺般尖锐的疼痛如丝网散开,爬满整个脑袋。
这是她的老毛病了,以往动不动就会头晕,前阵子已经开始严重,由晕转成了切实的疼。请大夫来看,又说没什么,许是着了凉,但喝了药剂也没用。
但这两天来到天月山庄就好了很多,几乎没再犯过头疼。
这时赵扶堂已经派遣了下人去搜查了,连带着旁侧不远处宋栈的屋子,全都被一脚踹开大门,被人七手八脚地进入翻找。
“就把话挑明说吧1一旁的戎贾嗓门洪亮地朝宋渊开口道:“方才后院的传话宋老爷您也听到了。有两位丫鬟声称昨夜看到了一位陌生女子,但因以为是新来的丫鬟便没作理会,今日见了宋小姐容貌,思索起来觉得甚是相似,这才反应过来是错漏了什么意图不轨之人。”
“而且,那陌生女子还进了后厨。今日谷主因何而亡,你也知道吧。”戎贾再提高了声调,“正是先中了软骨散,后被人用弯刀取命1
“软骨散需待十二时辰后才会发作,想必这下毒之人是谁,已不必我再多说吧1
戎贾说得兴致高昂,赵扶堂神色越发悲痛,而其余人则将目光齐齐投向了宋折韫,仿佛都已咬定她就是凶手。
与此同时,搜查的人也正好出来。
领头的人快步小跑到赵扶堂身旁,沉声回复道:“禀告三公子,什么也没搜到。”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那戎贾更觉得自己脸面有些挂不住,尴尬的同时,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朝赵扶堂谏言道:“那就把那两个丫鬟带来指认,只要确认了昨夜之人确实是宋……”
这回他连话都没说完,远处奔来的侍从就将他打断。
“禀告三公子——”
那人明显是一路跑来的,在赵扶堂跟前猛刹住脚步,此刻气喘吁吁,额角冒着豆大的汗水。
但他没空理会这些,只匆匆行了一礼便上气不接下气地道:“那两个丫鬟,死了。”
“还有管事丫鬟,也死了。”
全场登时静寂一片,个个脸色发白。
赵扶堂自是不可置信,短短这一会儿的时间,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他一把揪住侍从的衣领,“怎么回事?1
侍从也没见过那场面,犹记得跨进后院时,里面已经乱作一团,虽然已经有人去维持秩序,但蹲在墙角的丫鬟的啜泣声不绝于耳。
到处都有凶杀,遍地都是猩红,他喉头动了动,颤声道:“总之,后院死了很多人。”
听完这句话,赵扶堂的脸色不比侍从好看,而刚才咄咄逼人的戎贾也闭了嘴,默默退到了边角处。
“诸位这般兴师动众赶到小女院内一通胡猜乱道,到头来什么证据也拿不出,搞了半天只是谣诼诬谤埃”宋渊冷冷道。
谁也没想到局面会变成这个样子,赵扶堂更是愁坏了。
赵建仁有三子,但个个都与他不亲。
大公子赵尉鸣双腿残疾,一直在谷中丛林更深处隐居,多年不曾出世露面,更不愿管山庄琐碎之事,二公子赵染沉溺诡术,大多时候都在四海八荒浪荡寻术,往年因赵扶堂军中繁忙回不来,他才会在老谷主生辰时回来主持大局,今年赵扶堂回来了,他自是懒得再管,只是在游荡时寄了他从西域得来的奇珍异宝送于父亲作寿礼。
而平日里,山庄内诸事琐碎,都是由赵建仁妹妹之子,也就是赵扶堂的表哥危由来打理。
所以眼下出了这事,家中再无他人,也只有靠他们二人来料理。
赵扶堂此刻已然思绪混乱,朝身旁一直没说话的危由投去求助目光。
危由这才走了出来。
他先满含歉意地朝宋渊和宋折韫拱了拱手,“此事是我们唐突了。还望宋叔伯与宋小姐谅解,莫要怪罪。”
然后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众人前面,朗声道:“因由此事还未查明,所以还请各位都先回到各自院中歇息,我们会给每个小院都安排护卫以保诸位安全。待水落石出之时,我等再一一前来赔罪。还望各位理解,麻烦了。”
谷主赵建仁被刺杀,这可不是件小事,说不定明日皇宫里就会派人前来彻查凶手,到时候就没这么舒坦了。
所以这危小公子摆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客气,所以也没人再多说什么,就地散去了。
待到院里安静下来,宋折韫沐完浴,最后躺到床上时,三更钟已经敲响。
时辰不早了。
但她却睡不着。
虽然从太阳穴开始疼痛后她整个人都越发昏沉,就连绿里方才服侍她沐浴时意识就有些模糊。
可眼下躺到了床上,却又睡不着了。
今夜发生的种种,一件一件接踵而来,溢满了她的脑海。
然而却思不出个所以然。
又过了会儿,宋折韫只觉得自己呼吸热得很,还突然觉得冷。
再待她意识稍微清醒一点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发烧了。
她想要唤绿里,却又没力气。
很快又跌入了昏沉的状态。
但后来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响声,然后感觉有人进了屋,那抹身影在她床头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又附身触了下她的脸颊,指尖很凉。
然后自己好像被人腾空抱起了。
再往后发生了什么宋折韫便不知道了,只记得那人的怀抱柔软而温暖,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令人贪恋又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