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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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双手平举,举过头顶,好的,您穿好衣物就可以出来了。”
折腾了一上午,终于完成了大保健一样的全套体检,感觉做了得有一万个项目,说什么是为了“大人的安全所必要的检查”……谨慎到这个地步,怕死当什么世界第一!乐乐在内心发着牢骚,她还不知道,在远处的另一个房间里,可以通过屏幕一清二楚地看到刚刚只穿着小内衣的她。
“执事大人,她内脏没有□□,骨头也没有改造成武器的痕迹,目前为止看不出伪装的痕迹,但还需要进一步的报告……”
房间冷气很足,况且还被人故意调低了几度,简直尸体也可以妥善存放,冻得只穿着内衣的小身影瑟瑟发抖,鸡皮疙瘩在皮肤上欢快起舞,泛起涟漪,男人这才把话筒的开关拨上去,公事公办似的叫她出去了,又关掉声音,回头问手下:“血液样本取了吗?”
“取了七管,本来想再谨慎一些,再抽三管做抗性实验,但她脸色苍白,我们请示了医疗官,那位大人看了她其他的数据后,认为没必要再抽,我们也没有强求……大人没有言明之前,她还是客人。”
执事大人在下属的提醒下回过神,听到医疗官都出动了,知道不用他再去向大人做汇报,说:“不错,是客人,去准备一些补血的食物饮品,等我们的客人回房间之后给她送过去。”
医疗官不同于执事大人和其他下属,不光是因为她女性的身份,更是因为她和制裁者的关系暧昧。
她在效忠制裁者之前已经在生命科学领域享誉盛名,制裁者这样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身体情况自然也是机密,所以她追随制裁者后,就只服务于他一个人,日常望闻问切,朝夕相处,接触频繁,难免亲密,制裁者似乎也喜欢和她交谈,由她去汇报正合适。
“大人,以人的意识去解密人的意识,只能是徒劳,就像拽着头发把自己拽离地面,一切感官都可以通过调节大脑来实现,不需借助物质也能制造喜怒哀乐,我们研究了很多年,不得不承认,人的能力是有边界的,我们甚至无法证明自己是物质性的存在。”
医疗官海拉·拜奥是位散发知性魅力的迷人女性,她总是能把复杂的概念,清晰准确地表达出来,只是有些时候过于硬派,难免显得冰冷,缺少人情味,好在她的声音清澈婉转,带着安抚人心的节奏感,这使得她的洞悉人心并不咄咄逼人,更有开导的意味。
“我认为这个女孩不是关键,她只是一个外部刺激,这个外部刺激可以是任何东西,我更关心她对您的影响。”制裁者是她的主人,也是她的患者,换了常人很难摆正自己的位置,平衡这样的关系,但她却能平常心对待,她问男人说:“大人,您希望她是存在的吗?”
问完,女人合上笔记本,跟道:“您不用回答我这个问题,这是我给您的一个暗示。”
制裁者,威震世界的大人物,他没什么架子,似乎任何人都可以在他面前畅所欲言,“海拉,你还是坚持我病了吗?”
“大人,作为普通人的一员,我没办法给出建议,劝您随心所欲地生活,因为那会给世界带来麻烦,但作为您的朋友,我不忍心看您这样压抑自己的情感,好吧,也许是有点虚伪了,但人就是这样什么都想要,矛盾又努力自洽,所以……来找我聊聊天不好吗?我今天可是特地穿了性感的低胸呢,您注意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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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折腾惨了的乐乐回到房间,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来,筛了一道,光影下有了昏暗隐秘之感,令人精神放松,十分钟后有人敲门,送来了奇怪的食物和诡异的液体,上方飘着“食之暴毙”的紫色气息,女仆长说是什么东西的肝脏,补血圣品,乐乐没听清,但也没追问,反正她打定主意不吃,嘴唇发白地扑到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醒来之后发觉床边站着一个人,“西西哥……嗯?”彻底清醒过来,“你……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你找着新工作了?”
女孩脸上闪过惊喜的神色,但一瞬间,就醒了过来,变成警惕。不知道在她醒来之前,这个人在她床边待了多久。
男人衣着讲究,贵不可言,他以手按胸微微行礼作为惊吓的赔罪,看到他戴着白色的手套,上面烫印着藤蔓枝叶的花纹,乐乐忽然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喃喃道:“难怪我当初就觉得你眼熟……”
眼前的男人就是当时去接婴儿版制裁者回家的那个黑衣小哥,原来是制裁者的手下。
之前他落魄潦倒,倒在路边,被乐乐捡到,那颓废消沉的样子,乐乐还以为他是被生活压倒的苦逼社畜,直劝他辞职回家养身体,没想到她又操了多余的心,人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时困顿不过是体验生活罢了。
说实话,男人更想看到女孩刚醒时的样子,那时她真情流露,因为重逢的惊喜,眼睛亮亮的,嘴角向两边延伸,浅浅的酒窝在脸颊上,而不是现在这样防备着他。
看女孩惊讶到说不出话,男人表明来意:“当时没来得及向您道谢,命运的指引,又给了我机会,感谢您帮我度过难关,如果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请您务必提出来,我会尽我所能帮您实现。”男人的声音清晰柔和,意外的好听,令人沉醉其中。
原来自己对他有恩吗?但此刻乐乐也不想追问是什么恩,嘴唇哆嗦了几下,大着胆子说:“我想吃巧克力,普通巧克力,还想喝水,普通的水……行吗?”这样的注解听上去是废话,在光怪陆离的猎人世界却尤为重要!
女孩抢过水杯,咕咚咕咚大口喝着,贪婪地灌进肚子,那可怜样,活像遭受了虐待,“嗯……啊你干什么?”乐乐后知后觉,等发现不对劲,执事大人已经把她的袖子挽到臂弯处,从床头柜上放着的小铁盒里面取出来一支针管……小铁盒?之前有吗?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床头柜上的?
给她水喝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吗?
乐乐十分抗拒,执拗地往回抽胳膊。
“别紧张,放轻松,不疼的。”随着温言细语的诱哄,鲜红的液体迅速盈满管囊,男人动作很快,就像他保证的那样,几乎没什么感觉,“好了。”拔出针头,驾轻就熟地在针管上做着标记。
“你……”
木已成舟,任人宰割的乐乐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也许,越穿得人模狗样,就越可能是流氓。
男人把东西装回铁盒,安抚起痛失无数红细胞的乐乐:“还没有自我介绍,让我们来重新认识一下,卢卡·西斯塔,我的祖先是进化论的忠实信徒,他们相信生命起源于基因互换,重组后的基因变幻莫测,衍生出了磅礴万千的生灵,才有了这个缤纷多彩的世界……”
“而那个最初打破常规,选择与其他物质融合的生灵,就叫作卢卡,这是我名字的由来,您也可以这样叫我,非常荣幸,能够与您结识。”
给她水喝就是为了再挤管血出来?她是血牛吗?乐乐听不进去,失血过多的她感到极度口渴,要渴死了,抓心挠肺,像在烈日下暴晒一般,执事大人见状却丝毫不见慌张,了然地说:“放心,放轻松,你的失血量还远远到不了损害健康的程度,你的身体很好,现在只是有些疲惫,需要休息,睡吧,好好睡一觉……”男人循循善诱,他的声音像山涧涌出的清泉,为在沙漠中步履蹒跚的女孩带来一丝清凉。
乐乐猛地睁开眼睛,静悄悄的,一看表,已经是深夜,身上有些粘腻的感觉,看来睡着的时候出了好多汗,像大病了一场,头发也潮潮的,她恍惚片刻,离开房间,拐下楼梯,从酒窖旁的小侧门出了城堡样的别墅。
正处盛夏,但到了晚上还是有些凉,风一吹,冷飕飕,乐乐抱着胳膊蹦了一会儿,适应了这个温度,才有了感受大自然美好的心情。
西西哥说的没错,住5a级景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脚下的草坪柔软如毯,要是被邻居大爷大妈看见,估计要马上翻了种上菜……白天体检的不愉快被她忘得干干净净。
走走停停间,已经过去一小时,乐乐却越来越精神,可能是睡饱了,空气清新,四野静寂,踽踽独行,这一切浪漫诗意,无拘无束,她格外珍惜,这些是她在现实世界负担不起的价格高昂的生活,她的时间也不允许她与自己独处,去想形而上的东西,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这么难能可贵。
周围水汽凝结,薄纱轻雾,月色朦胧,刚走过玫瑰园,灰白色如巨人般的巍峨建筑物出现在眼前,因为能见度不高,这个奇怪的建筑物像是突然出现的。
乐乐抬头丈量着墙壁的高度,它外形像一个巨大的门框,只有外面的框,没有门,纵使是毫无艺术细胞的人,也能看出来它的建筑风格迥异。
不知不觉,刚刚还没成气候的雾气聚集过来,忽然浓稠起来,灰白色的巨人隐在了面纱后,只留一双“脚”在地上,再远已经看不清了,大概是夜更深了,温度骤降,风往衣服里钻,乐乐不禁缩了缩脖子,抱着手臂向前走去,穿梭在静默不语的庞然大物之间。
它们运用灰白直角拼接而成,乐乐好奇它的寓意,肃穆简约的设计,也许与宗教相关,都说大道至简。
穿过长达近五六十米的距离,才来到门框的另一边,正前方有个迷你版的门框,同样的设计,但不再遥不可及,仅有两个她那么高。
光线暗沉,视线穿不过门框,走近了才发现这扇门是实心的,后侧封死,像开着口的盒子,在它下方的阴暗处,石碑露出一小牙,乐乐想读下石碑上的字,看看这个建筑的来历。
雾气随着她的移动,逐渐驱散,在看清它的一瞬间,乐乐全身的毛孔炸开——不是石碑,那是……墓碑!一座墓碑!
乐乐脑子发胀,冷汗直流,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巨大的门框,却没有门,无门之门……是通往哪里?黄泉么,那她现在脚下所踩的还是人间吗,忽然她感到有人在盯着她看,猛的回头却只有雾气茫茫,一片混沌,那浓稠不见底的雾气之后,有什么蠢蠢欲动,周围没有人,只有阴森森的墓碑,仿佛与她四目相对。
乐乐壮起胆子想看清墓碑上的人名,正当这时,雾气如幽灵一般游荡,忽而散去,在门框的背后,隐隐现出数量惊人的墓碑,一排排,一列列,错落分布,气势恢宏,壮观如林,乐乐不禁倒吸冷气,双腿发软,再也没有胆子逗留,拼了命跑回了住处。
———风自由,雨自由,闭上眼睛,自由自在。孤独自由,沉默自由,不如死亡,自由自在。
她看清了,墓碑上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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