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重庆小面三
进了雅间后，映入纪宴眼眸的是季献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向季献行过礼后，季献示意他坐下。见他眸中似乎有所思，轻笑了一声：
“听王公公言你方才到了钟鼓楼之时还去了复选内场一趟，莫非内场有相识的人不成？”
纪宴轻抿了一口茶，不回反声道：
“王公公从我进了内场就一直等候在身，方才进来之际并未言话，什么时候分出身子来与你谈这些事的？”
他说完，淡眸望着季献。
季献一噎，也不恼，依旧笑着回：
“我瞅着内场中参加复选的小娘子倒也不少，姿容出挑者也能数出几个，不过我瞧着有位粉衣女子却不错，举止有度，进退得宜，气韵非一般人能相比。”
果然，在自己言粉衣女子之时，这人一直平静无澜的眉眼微微跳动了一瞬，季献看着，露出了然一笑。
纪宴看着前头檀木椅上身着淡黄袍的人，嘴上勾起讥讽一笑：
“未曾想堂堂的大雍帝王竟喜欢做着偷鸡摸狗之事……”说完瞥了一眼开着的窗户。
季献这时起身，来到纪宴面前，略微有些不可置信的问：
“当真是那位粉衣女子？”
“你明知如此还问我作甚？”
季献：“……”
屡次吃瘪，季献再也忍不住。方才的帝王之气早已不见，如今的模样俨然一副爱八卦的市井妇人，对着纪宴问：
“此女可有何出挑之处，莫不是仅仅由于她汤饼厨艺出挑就入了你堂堂纪二公子的眼？”
纪宴见季献眼眸中浮现揶揄的笑，也不怵他，只是淡着声音回道：
“她的汤饼厨艺天下无人能及，你宫中的御菜也不能与之比肩。”那言辞虽平淡，但仔细听还是抑不住的几分夸耀。
季献想到那日自己品尝过的荥经哒哒饼，味道确实出挑，但当着这人之面，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的。
于是轻哼道：
“我堂堂九五之尊天下佳肴尽在手中，要一个汤饼御厨有何用？”
“那你何故每年举办御菜典选，选民间馥香纯韵的吃食回宫中，难不成不是为了满足你的口腹之欲？”
纪宴勾唇冷笑，继续道：
“之前她制的热干饼我记得某人可是食的飞速，之后还止不住的赞扬，几个月而已，圣人难不成全都忘了？”
季献被刺激的发愣，脸上的笑意散了，随后冷睨着眼前的人。这天下恐怕没有第二人敢与自己这般讲话。一旁的王公公听着纪宴之言，丝毫不见诧异，纪作监对着圣上向来都是这幅神色。
别看圣人提起纪作监之时经常恨得牙痒，纪作监出事，暗地里关切的人也是他。
上次幽州祭坛一事，纪作监抵达之后并非一路顺畅，中途也曾遭遇过危险，圣人得到消息，寝食难安了许久。
直到得知他安然无虞才得以入睡。
他们两人说话一向如此，他已经见怪不怪。有时听着还觉得有趣，就跟听戏曲似的。
见室内一时陷入沉寂，王公公无奈摇摇头，出来缓解氛围：
“圣上，这个时辰宫中御厨复选结果怕是出来了，内廷司的人不到片刻就到，等着您从十道终选菜品中选择最心仪的御菜出来，奴才服侍您更衣吧？”
季献冷着脸站起身，看着王公公言：
“服侍朕更衣……”
说完傲娇的看了纪宴一眼：
“只怕有些人心里比我还关切那十道终选菜品中有无那荥经哒哒饼的位置。王公公你且说是不是？”
说完漫不经心的睨了纪宴一眼。
王公公：“……”哪敢讲话，你们两人之间的斗争，何苦牵扯我们这些当奴才的人。这个时候，只要拍马屁就是：
“圣上英明大义，老奴如今年老眼花，如何看得清这些，纪作监与圣人似那伯牙钟期，情谊深厚，这世间知他者恐怕只有圣人您一人。”
这话一落，纪宴与季献二人脸上同时浮现了一抹嫌弃之意，伯牙钟期高山流水是惺惺相惜的情义，他们二人每日能不这般争吵就算罕见，也不怕折辱了先人。
纪宴扫了一眼王公公，王公公脸上立刻浮起一抹假笑，侧身见季献朝着自己微微点头，对着纪宴道：
“圣上知纪作监心思，还请纪作监在此等候内廷司的人到来。”
纪宴回头见季献朝着自己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修长的手指压了压眉心，这人好歹也是万人之上的君王，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若是牧阁老见到，只怕又是一顿责骂。
没过片刻，内廷司的人就到了雅间，分别将今日入选的十道名菜送至。
身佩鱼袋的内廷宫人端着御呈盘一个接着一个到了外室，将十道名菜摆置于正堂中。季献来到白玉瓷盘面前，从前到后依次望着。
绣球乾贝，五彩牛柳并不稀奇。
鸭血粉丝是金陵名菜，自己早有耳闻。面前的松鼠鳜鱼浇着热气腾腾的卤汁，形如松鼠，外表瞧着色泽橘黄，足可见做菜之人手艺精湛。
软兜长鱼色泽丰裕，“雏牛之腴，菜以笋蒲”面前的开洋蒲菜味道清香，季献一边欣赏美食，一边寻着那荥经哒哒饼的身影。
直至到了最后，他才看到了红绿相间的荥经汤饼。
倒也神奇，进选的又是最后一个位置。
王公公见他这幅模样，心中了然。
圣上今年御菜典选意向本在苏菜，之前那小娘子的荥经哒哒饼进了初选后很是诧异，在御膳房那群厨子的吹嘘下，索性就尝了一番。
当夜食后，对着那汤饼赞不绝口。
虽是如此，王公公也知圣上此次只怕不会选汤饼作为御菜。汤饼一类吃食汤水多，味重，在宫中行食并不相宜。
若是以往，御菜复选之前他便会下令汤水类吃食不能进入终选名单。
他这次未下令干涉御膳房的决定，只怕也是为了纪作监。
他靠近季献，弯下身子询问道：
“圣上，可是让内廷司的人将十大名菜宣读一遍？我瞧着纪作监似乎等急了。”
季献扬眉：
“读……”
纪宴站在不远处，听着内廷司的人说完最后一字之时，抿嘴勾起一抹淡笑，他就知道，凭她的精湛厨艺，定能进了终选。
就算最终不能成为御菜，成了终选十大菜品也是至高的荣耀。
宫中会派内廷司的人将这菜品印制在皇昭之上，全城昭告三日。无论哪种菜品，都会成为新的一年洛邑城中人们追捧的吃食。
当在外等着的蔚蓝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激动不已。
这不相当于国家公费在全国推广自己的美食？在这样强有力的推广下，以后的生意会更加兴旺，如此一来，自己开设新的汤饼铺也能提上日程了。
青儿更是开心，只觉得胳膊也不疼了，拉着蔚蓝的袖子道：
“蔚蓝姐姐，我听人们言一旦入选十大菜品，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接下来的日子食客怕是要登破门槛来我们小铺来饮荥经哒哒饼……”
“那就借你这傻丫头吉言了，希望不久后我们都能腰缠万贯。”
青儿：“……万贯不敢想，百贯即可，我也想体会一下蔚蓝姐姐嘴中常言的富婆的感觉，听着小曲，品着精炙茗茶，那日子想想都觉得畅快。”
还未开设店铺，青儿已经畅想未来的美好时光了。
钱三听着两人逗趣的话，忍不住笑了。他制的软兜鳝鱼也进了终选名单，嘴巴从方才到现在就没合上。
如今这个结果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
只觉得自从碰到了蔚蓝姑娘，连同运势都好了起来。
他侧身望着眼前的人精致小巧的脸，肌肤虽并非胜如白雪，但面脂上皮细肉嫩，染着淡淡的绒毛，盯着盯着，不由入了神。
蔚蓝见他盯着自己，只以为有何事，脸上带着笑意问：
“钱大哥，可是我脸上有什么异物？”
钱三被她轻快的声音拉回现实，一时胀红了脸，脸上闪过几分囧意，见她笑眼盈盈的盯着自己，更是不敢再细看，忙着摇头：
“无……无事……”
蔚蓝笑了一声：
“钱大哥莫不是在思索最后的御菜究竟花落谁手？钱大哥如今放宽心就是，咱们初选之时就言尽自己最大的力将手上的事情做好就成，至于结局如何，只能随势，可有追求但莫要强求，这样人的幸福感会更高一些……”
钱三已被她的毒鸡汤绕晕，傻愣愣的点头。
蔚蓝被他憨傻的表情逗得忍不住噗嗤又笑了一声：
“只不过……梦想还是要有的，说不准下一刻就要成功了呢……”
话音刚落，就看见内廷司的总管大人再次来到了内场中。
方才叫纪宴离去的那位公公紧随其后，挥动浮尘，下一秒，场内就响起一阵高亢嘹亮又略带阴柔的声音：
“圣人到……”
话音刚落，蔚蓝面前就出现了一群身着黄衣黑褂的侍卫宫人，在他们中央，站着一位身着明黄长袍的英俊男子，头戴圆冠，不用想也知，是当今大雍朝的圣人季献。
以前只在电视中见过皇帝出街时的场景，如今真正置身于此地，蔚蓝心情很是激动，盯着徐徐而来的人眼睛一眨不眨。
如今的圣人真的如同百姓传言一样，生的天人之姿，那脸线条流畅，五官分明，眼睛如同鹰眸，锋锐至极，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势。
大佬果然是大佬，气质都和别人不同。
蔚蓝兀自欣赏着，一时忘记见到圣人要行跪拜之礼，于是在众人都俯身行叩拜之礼时，只有蔚蓝一个人傻愣着站在原地。
吓得青儿忙着拉住蔚蓝的衣袖，低声道：
“蔚蓝姐姐，你赶紧行跪拜之礼啊，若是被发现可是要被砍头的。”
蔚蓝被青儿的话提醒，这才回过神来。如今可不是电视剧，若是不行礼只怕会被杀头，蔚蓝想到自己的头血淋淋的掉在地上，浑身就起鸡皮疙瘩，随着青儿行礼。
在她低头后，季献朝着蔚蓝所在的方向看来，眼底兴起几分玩味，纪二公子瞧上的人倒是和他一般大胆，盯着自己看丝毫不见慌张之意。
他冷哼一声，对着王公公道：
“这女子倒特别，怪不得那冷木头能被吸引……”
王公公笑言：“我瞅着纪作监只怕多一半折在这姑娘的厨艺之下，方才圣上也是尝过十大名菜的，汤饼虽不是精贵吃食，入不得勋贵的眼，但那小姑娘的厨艺精湛，化朽为奇，也是独一份的。”
季献不置可否，这女子本也是自己为他留心的，未曾想竟是当初在他府中伺候的人，也算是有几分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