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热干面十
蔚蓝出了风轩阁后只觉得后背都有些湿了。
两人离去,堂内顷刻安静了下来。纪宴站起身,想起那日李济所言,忽冷忽热只怕是并不确定你的心意,故意试探。
他今日瞧着那姑娘的模样……似乎并非如此。
她一向是聪慧的,自己的心思只怕早已体察了出来,这样疏远的样子,倒叫自己有些看不清了。
他将香脆酥软的瓤子饼置于自己的桌案前,挑了一块塞进嘴里细细品尝,这时外面的侍从来报,
老夫人让自己去院中一趟,待将整块吞咽后,就去了老夫人的院中。
“你说二少爷院中的如兰姑娘如今还心慕着大少爷?”说话的是盘着短髻绿裳的小丫头。
“定然如此,要不然前段日子她怎会趁着二少爷不在府上给大少爷制作热干饼?我瞧着大少爷对她也并非无意。”回话的是粉衣襦裙的小丫鬟。
“可是……大少爷也并未开口跟二少爷要了她过去?更何况这段日子两个人并无交集,那李如兰依旧整日闷在小厨房中研究吃食呢。”
粉衣女子没好气的望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傻?她是二少爷的专属厨子,大少爷怎会轻易开口讨去……”
纪宴从老夫人的院中出来,路过千鲤池旁时两个小丫鬟聊天的话就传入了耳中。
他原本并不在意,直到听到李如兰三个字脚步顿了下来。
“那李如兰生的千娇百媚,若是我是两位少爷,也定然心动……”
两个人秘密私语的正起兴,目光所及处就露出了一张英俊的脸。
两个人都不由的一愣。
很快,清冷磁性的声音就在耳旁响起:
“你们方才所言细细讲于我……”
……
那两个小丫鬟最初在纪宴的注视下很是羞怯,但看着他面色逐渐转阴,声音逐渐哆嗦了起来:
“这便是婢子……婢子所知道的……”
纪宴冷着脸,挥袖就让那两个丫鬟退下了。
怪不得……怪不得之前她见了大哥才会露出那样的神色。
纪宴回想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她第一次见到大哥之时一直敛眉低头,每当大哥来风轩苑时她便不轻易入堂中,方才大哥对着她打量熟稔的神色……
纪宴眉头逐渐紧锁。
她所做的一切,真如婢子所言,放长线钓大鱼,改换计谋吸引大哥的注意?
只是……若是她心悦大哥,为何那日在厨房中与那丫头言心悦自己之话?
难不成只是随口一言,并无多少情意?
齐安从厨房出来,一路直往风轩阁,见堂中门紧闭,他缓缓推开,就见纪宴立在桌案前,手上捏着方才如兰姐姐制的瓤子饼,神色阴沉压迫神色。
堂内弥漫的低沉氛围让人生寒。主子这是如何了?他还从未见过主子这般模样,心下虽恐惧,但只能哆嗦着开口:
“主子……发生……”
“滚出去……”
纪宴一个冷眼扫了过来。
齐安这时看到主子眼神中全是摄人的冷意,他的腿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齐安立刻闭上了嘴,快速退到门外。
只是站在门口心里却隐隐有几分担忧。
方才还好好的,不过是去了老夫人院中一趟,竟成了这般模样?
齐安心觉回来路上定然发生了事,出去打问了一圈,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他一颗心直接坠入了谷底。
这文轩苑只怕是要变天了。
齐安的担忧没持两个时辰,大雍境内就发生了让朝纲上下惊心骇俗之事。
大雍旧都幽州祭天的圜丘坛突然塌陷。这一下,惊动了朝野。祭祀老祖宗社稷的庙坛崩塌,可是不详之兆。
圜丘坛不仅是祭场,更是供奉皇帝远祖神祖之地。
当时迁都未迁祭场,为的就是保留先君之意。
朝廷立刻下令,让工部与将作寺的人全部召回,又派了朝廷精兵与锦衣卫的人,即刻赶往幽州查明此事。
纪宴得了圣上口谕,马不停蹄的就往幽州去了。
他走后,蔚蓝的心松下来,每日过的美滋滋。
王师傅掌勺多年,厨艺并不是空口言说的,蔚蓝只需稍稍提点,就能很快掌握制汤饼的精髓。
纪宴不在府中的半个月,他所制的汤饼已与自己所做口味基本大同。
一切准备就绪,蔚蓝就开始谋划出府之事。
她寻思了几日,若是自己提赎身之事,老夫人与纪夫人定然不会一口同意,等着纪宴回来之后定夺。
至于纪宴会作何反应,蔚蓝心中也在打鼓。
可能会恼怒,会不舍自己的厨艺,但依着他的性子,蔚蓝觉得他定也不会也强行将自己扣在这府中。
毕竟……喜欢这种感觉总是虚无缥缈。
分隔数日,这样的情绪也就淡了。
她如今想要寻个人,到时在老夫人与纪夫人耳旁劝说一番,助自己出府,她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她真的准备赎身出府?”
秦清瑶听着春桃的话,一脸不可置信。
春桃点头,这段日子她从蔚蓝那里每日都得了好多美食,已经应了那人要在大少夫人面前替她提明此事。
“正是,她手中有一番手艺,如今对大少爷也并无念想,只想着出去开一家食肆简单快乐的过日子。”
“见识了国公府的繁华,她竟舍得?”
春桃继续言:
“她既有了这样的心思,少夫人管她存着什么的想法,离开了大公子的视野外,定不会再生出上次那样的风波。”
秦清瑶一想,确实如此。
虽见那小贱人如今对着辰哥确没了心思,谁知道日后如何,若这次数去了,也算了了自己之前之事。
只是……她已求得二弟那边的同意?如今二弟的饮食皆是由她照料,二弟那边竟愿放人?
“那李如兰言若是大少夫人愿帮她这个忙,愿呈上大公子平日爱食的点心方子,以表诚意。”
秦清瑶一听,美目闪过一丝欣喜。
其他的倒也算了,自家夫婿最喜糕点之食,尤其是那小贱人做的总是新奇,有了这方子,想必定能夺得辰哥欢心。
她思忖片刻,对着春桃道:
“她既诚心,我也不便一口否决,你且抽个时日让她来我们院中一趟,与她交谈一番后我再做定夺。”
纪宴回了洛邑的第二日,蔚蓝就被春桃传话去了秦清瑶的院中。
秦清瑶没想到自己有一日竟会对着神似柳贱人那样脸的女子这般心平气和。她与那柳贱人素日不和,但凡与她有干系之人她都瞧着不顺眼。
如今近前瞧了眼前之人,只觉得这小婢女虽与那小贱人眉目间有几分相似,但气质举止毫无半分相像之处。
看着倒也并非那般惹人生厌。
她淡淡的瞥了一眼蔚蓝,听了蔚蓝方才之言,脸上的诧异丝毫不加掩饰:
“你果真如同春桃那丫头所言想要赎身出府?”
轻轻点头:“这是婢子从小到大一直的心愿……”
秦清瑶仔细的瞅着她的脸庞,见她神色庄重,并非虚言,接着问:
“府中人甚多,你为何会寻上我?”
寻上她的理由?
其一,既然秦清瑶善妒,自然不愿有个姿色出众厨艺精湛的下人一直出现在爱美食的丈夫面前,即便不是自己院中之人。
其二,纪夫人与老夫人都是纪宴的血亲,自己赎身只怕会因担忧纪宴的身子而不愿放人,而秦清瑶不过是他的嫂子罢了,不会在意他的身子。
其三,秦清瑶如今掌管国公府一半的事,她出言老夫人与夫人也不会轻易驳斥了她的面子。
“少夫人蕙质兰心,将府上打理的井然有序,如兰知您明事理,特将出府之事托付于你。”
秦清瑶心里巴不得快些送她出去,虽知她这话也是敷衍自己,但不愿多加探究,哼了一声:
“我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你既然求上来,我也不愿让你失了回家的心,只是……”你如今当真对辰哥没了半分心思?”
蔚蓝见秦清瑶一脸探究的望着自己,淡笑点头:
“我的心思方才已与少夫人言,如若婢女对大少爷还存着心思,定然不会赎身出府了。”
“你想赎身出府的事我自会在母亲和祖母面前进言,但你也要明白,二弟这么多年只食着你做的汤饼才胃口甚佳,她们两人想必不会轻易放你离去。”
秦清瑶见她主意已定,自然赞同蔚蓝出府。
她虽知纪辰对李如兰如今没有男女之情,但她厨艺出众,容貌绝佳,谁能确保以后辰哥的心思,秦清瑶自然不愿放这样一颗定时炸弹在府中。
她方才所言,也是心中真正担忧的……
“这两日主子所食的并非由我亲手做制,而是之前一直伺候他的王师傅……”
秦清瑶听着,楞在原地:
“这是何意?”
蔚蓝勾唇轻轻一笑。
秦清瑶瞬间明白了过来。这李如兰当真是做好了万分准备……
“你既然求了我,他日离去之时,我定会在祖母与母亲面前美言,助你顺利出府……”
纪宴从幽州回了洛邑,就直接去了皇宫中,直到第三日午后才回到了国公府中。
齐安跟着纪宴,知主子这段日子操劳辛累,今日几乎分毫未进,于是一进府就立刻吩咐厨房的人让蔚蓝做汤饼出来。
王师傅跟着蔚蓝学了这般时长,如今听风轩阁那边吩咐了下来,本就想上手尝试,蔚蓝也正有此意,准备了这般时日,也该让他上场了。
于是站在一旁只监督着王师傅,却没上手。
很快,王师傅就按着齐安的吩咐做好了汤饼,蔚蓝细细尝了一口,与自己所制的口味几乎别无二致,很是满意的笑着道:
“甚是美味,给风轩阁那边送去就是。”
纪宴奔波了这些日子,在外歇息之时,总会想起府内那一抹灶台上忙碌的倩影以及爽口的汤饼。
幽州之事,虽已基本解决,但还是有一些事需要善后。
他牵挂那姑娘,也想问清其中缘由,一处理好事后,立刻快马加鞭回了。
如今闻着她所制之食散发的清香,数月奔波的疲乏似乎立刻就散了。
纪宴拿起玉筷将汤饼轻轻塞进了口中,只咀嚼了几口,就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味道……
他嘴角抿了抿,又细细品尝了一番,只觉得今日吃食味道有些异样。
虽也是她平日所制的味道,但味道似乎……并非那般醇厚。
见纪宴紧锁着眉头,齐安盯着碗中的汤饼道:“主子,可是味道有异?”
纪宴顿了片刻,摇头。
“并未有何不妥。”
齐安见主子虽这般说,但品着汤饼的手却缓了几分。他虽有不解,却没再多问。
这时,桌案旁捧着玉碗骨节分明的手停了下来,掀起墨眼如深的眸子,对着齐安似不经意的问:
“厨房那边……”
齐安眼眸转了转,知道自家主子想要问什么,立直了身子看着自家主子道:
“这段日子主子不在府中,府内一切安好。听说蔚蓝姑娘这段日子又在厨房中捣鼓吃食,厨房的人每日都很开心呢!”
齐安瞅着自家主子听着轻轻嗯了一声,随后眉眼间浮出一抹笑意。
这般举动倒像是她做的。
纪宴这般想着,又想起之前府中丫鬟所言之事,眸色立刻淡了下来。
“你……去厨房……”
“什么?”齐安见自家主子低声说了什么,开口提问。
纪宴抬眼瞥了他一眼,修长手掌缩了几分,随后摆起手轻叹一句:
“算了……你下去吧。”
齐安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主子沉默不语,便只能退了下去。
蔚蓝一直有心躲着纪宴,到晚膳后便真的未见过纪宴,听前院的小丫头言,他又被圣人召唤进了皇宫中。
第二日一早,纪宴刚进了府中,就被老夫人那边的人传了话,让他过去一趟。
纪宴回了话,整顿了一番就往龙凤堂而去。
一进堂内,老夫人自然是嘘寒问暖,记挂着纪宴这段日子的饮食住所,问了好一番才作罢。
想起今日二郎院内的那厨房姑娘所言之事,老夫人神色立刻正了下来,拉着纪宴坐到桌旁说道:
“宴哥儿,祖母今日过来就是是有要事问你,你厨房中伺候你吃食的那姑娘名为李如兰的可与你请示过了?”
“请示?”
纪宴不解。
“哦,她竟没有向你提及?也是,她本就是从我这边拨到你院中的,她想出府自然也是先要知会我这边的。”
出府?纪宴脸色立刻变了。
“她昨日来求了我,想要赎身出府,当初她签的是活契,我自然是无话的。只是宴儿你自小饮食不佳,好不容易得了这样趁心意的厨子,我又是不愿放她出府的。那姑娘说的情深意切,我听着也觉得可怜,她此生之愿就是出府回了家中好好过日子。”
纪宴细长的手指收紧,眸色虽平淡,但面色越发的冷峻了几分。
她这段日子躲着自己,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好……很好……
一旁的齐安听着这话,眼睛都瞪圆了。
如兰姐姐……竟然求了老夫人要出府?之前可是一点风声都未传来啊?
他这心里此刻如同擂鼓吹,一下又一下,只感觉要跳出来。
总感觉有大事发生。
纪老夫人见自家孙子神色无异,但周身的气压顷刻低了下来,明白他心中所想。
好好伺候在自己身旁的,总归有几分主仆情分,于是开口道:
“宴哥儿,虽说她一直照料你饮食有功,不过说到底还是你院中的人,祖母自是没有应的,你若是不肯回去拒了她就是。”
老夫人心底也是不愿的,那姑娘上次娇耳宴洛邑城中的勋贵家人都纷纷赞叹,都想跟她借人呢!
那姑娘做事勤勤恳恳,更何况宴哥儿有了她的照料整个人比之前身子更好了不少。
“心若不在,人留着有何用……”
纪宴苦笑了一声:
“孙儿已知院中之事,先回院中了。改日再来看望祖母。”
“那厨房丫头之事……”
“孙儿自有定夺。”
原本他以为她不过是躲避自己的心意罢了,原来……她存着的心思竟这样沉,她当日在厨房与那小丫头之话,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戏言。
齐安一路跟着纪宴回了文轩苑内,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刚进了院中,纪宴就直朝着小厨房而去。
此刻蔚蓝与青儿得了小空正在文轩苑的回廊亭中闲谈,两人聊得正畅,这时青儿看到了不远处一身冷气的男子朝她们这边而来。
后边跟着的齐安正朝着自己使眼色,
青儿心下一惊,立刻知道了是何事,对着一旁的蔚蓝指着远处的人急忙低声道:
“蔚蓝姐姐,是主子……”
蔚蓝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就看见回廊亭上穿着紫金云袍的男人。这时,纪宴似有所感应,目光直射而来。
只是淡淡一眼,却淬着满满寒意。
青儿见纪宴神色阴沉,心中有些惊慌,不由的看向蔚蓝。
蔚蓝淡笑着摇头示意她无事,随后道:
“你去住所等我就是。”
青儿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蔚蓝制止了。
在纪宴走近之时行过礼后就往外退去。
待齐安离开,回廊亭中只留下了蔚蓝与纪宴。
纪宴腹腔原有千万语,如今看到气定若闲等着自己的样子,只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到了嘴边只化出了一句:
“为何离府?”
声音带着几分穿透心思的深沉,仔细听,带着几分悲怆之意。
蔚蓝淡淡笑了一声:
“离府是如兰心中所愿……”
即是心愿,却不愿意直抒心意,而是寻了祖母与母亲,甚至于厨房中都比自己知道的更早。
她这是想把自己推离国公府……推离自己的身旁啊。
难不成……她是见当大哥妾室无望,这才想要离府?
“你既心悦大哥,当初为何……”纪宴嗓音中带着微微涩意。
果然……那日她在厨房对那小丫头所言真的不过是戏言而已。
纪宴原本想多说些什么,此刻只觉得后面的话也不必出口自取其辱,一时气氛沉寂了下来。
未曾想面前的人却对着自己开口道:
“如兰自从那日被大娘点醒后,心里便对大少爷没了半分男女之情。”
纪宴知她所言为何事,他已从齐安嘴里得知了几个月前厨房中发生的场景。
他心中不由一喜,随即开口:
“既是如此……为何不继续留在府中?”
语气于最初相识之时一样平淡,让人听不出半分情绪。
但紧皱的眉头此刻舒展开来,直勾勾的望着蔚蓝。
蔚蓝直视着他的目光,不答反而勾唇笑问:
“若是如兰留在府里主子能给如兰什么名分?”
“我……”纪宴一时语塞。
蔚蓝见他神色松动,只是淡笑:
“我知主子心中所想,此问也不过是想跟主子言明如兰的心思,如兰喜欢烹饪的感觉,当看到新鲜食蔬,肥肉鲍膳在自己的手上化为一道道惹人留恋的饭菜,心中便觉得开心,此生定不会做妾。”
“你的心愿为甚?”
纪宴语气清淡,但仔细听,能听到他声音比方才沉闷许多。
蔚蓝笑言:
“如兰此生的心愿很简单,开一个小食肆,做自己喜欢的事,若能遇到真心疼惜如兰之人,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此便够了。”
和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纪宴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心中有郁气闪出,憋的他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你知道我饮食的口味,旁人的手艺无法与你相提并论……”
“我这段日子已将主子食过的方子全都悉数教给了王师傅,王师傅掌勺多年,已学的七七八八,想来主子以后的日子定与现在并无相差。”
她倒是考虑的齐全,连这些都准备妥当,这样的心思只怕是很早之前便有了。
将心中的话全盘托出,蔚蓝只觉得压在心底的石头落了地,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
“甚好……”
纪宴冷笑了一声:
“你这般打算只怕早先就存了离府的心思……”
蔚蓝没有出言,但纪宴知他说的定然就是实情。
他目光落在她洁白无瑕的脂面上,声音沉下几分,过了片刻开口言:
“若你留在府中,以后只许你一人姨娘之位……”
说完紧盯着蔚蓝面庞,却见她摇头微微一笑:
“主子的抬爱……如兰无福消受,主子以后定能碰到与你琴瑟和鸣的女子……”
纪宴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拒绝之意,冷下声:
“我若不放你……”话中隐隐带了几分威胁之意。
“左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人罢了……”
蔚蓝打断他的话,低语道。
在府中将近一年的时辰,她早已忘记了自己与人对话可以随时叫停的权利,当她言毕,虽心有担忧他会发怒,但顿感一身轻松。
只觉得憋闷已久的气吐了出来。
不必卑躬屈膝,不必仰人鼻息,不必时时揣摩主子的心思,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丢了小命。
就这样吧,若是他真不愿放自己离去,至少烦闷在这一刻也吐了不是吗?
蔚蓝勾唇苦笑。
纪宴神色晦暗的望着她,发现他似乎并不能忍受她成了嘴中的那样?
他记得她在厨房中谈笑风生,说起吃食风俗民情目若星辰的鲜活模样,没有灵魂的躯壳,他要了有何用?
呵,左不过一个女子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蔚蓝耳畔响起男子疏离至极的声音:
“如此便随你……”
说完便不再留半个眼神,挥袖而去。
蔚蓝见修长的身影从视野中走远消失,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同过山,左右摇晃,直到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终于……自己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