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饸烙面七
蔚蓝笑着点头，随后退出了正堂中。
直到蔚蓝背影消失，月银才移回了视线。她正想跟纪宴言这小娘子巧思，就看到自家表哥目光也缓缓的从那小娘子的方向收回。
月银立刻察觉到了几分异样。
宴表哥的眼神……不是吧，千年的铁树难不成开花了？
月银眸光亮了亮，佯装随口道：
“听姨母言表哥院中的家厨手艺精湛，蕙质兰心，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全哥我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尝她口中所言的饸烙面，也不知味道能否像宴表哥的孜然炒面这般美味？”
“你既尝过她所制的娇耳宴，就知她所做的饼类堪称一绝。”
还未等刘全回，纪宴低沉的声音就响起。
月银眸光微诧，宴表哥以往可从不关心这些小事的，尤其是吃食。
他虽烦躁于饮食不郁，但从他嘴里并未得到过这样的褒奖。
月银此刻更知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她默默的比较了一番自己与那小娘子的样貌，论起姿色，那小娘子确实略胜自己一筹，虽有淡淡失落，但她如今已有良婿，早就将往日情分放下了。
只不过……那姑娘身份低贱，表哥是想将她抬了做妾？
蔚蓝不知这边的动静，她回到小厨房后，李大娘有事出去了，只有青儿，见了她，青儿立刻凑了过来：
“如兰姐姐……方才听李大娘言你去了主子正堂，可是有什么紧要事？”
蔚蓝摇头：“并无什么要紧事，月银表小姐和她的夫婿正在主子的堂中，想要饮一碗饸烙面，托我们小厨房这里来做。”
青儿恍然：“原来是这样。表小姐打小就喜跟在主子的身后，如今出嫁了都是原样，给老夫人和夫人请安后就直朝着文轩苑来了。”
蔚蓝笑道：“我瞧着表小姐性子倒活泼，为人也谦和，怪不得受府中人的欢迎……”
青儿很是赞同蔚蓝的话：“表小姐性子确实很好，对着我们下人也从不摆谱，比起大少夫人，更得老夫人和夫人的喜欢。”
大少夫人？应该就是纪辰的嫡妻秦清瑶。蔚蓝想起原主之前惹出的是非，从青儿的只言片语中也能得知这大少夫人似乎并不和煦。
“大少夫人性子可是并不温煦？”
青儿点头：
“府中众人尝说大少夫人虽是名门闺秀，但没有半分容人之量，少一些正妻气派。之前大少爷纳柳姨娘为妾室时，她在国公府中没日没夜的闹了两天两夜，让不少人看了我们国公府的笑话，因着这事夫人一直不愿让她管家，今年开始关系才得了改善。”
原来还有这样的缘故，蔚蓝微微吃惊，看来秦清瑶性子有些骄纵，不然以纪夫人那样圆滑玲珑，断不会这般驳了嫡长媳的面。
只是在蔚蓝看来，秦清瑶也没有什么大错。
毕竟……丈夫有了二房太太，这换成谁大概心都不会顺吧。
“每一个深爱丈夫的女子都不愿自己的丈夫纳妾吧，大少夫人的行径倒也不难理解。”
蔚蓝觉得这秦清瑶大概心里非常钦慕纪辰吧，若非如此，原主之前不过是有了心思传到了她耳中，就一直让春香暗地里监视着自己。
青儿先是点头随后摇头：
“作为妻子而言，若是两人两情相悦，自然容不得第三人插足，但是作为以后的国公府嫡夫人，并不只有妻子两个字的分量，这关乎着公府的荣耀与门第。”
青儿顿了顿继续道：
“何况当初大少夫人久久无孕，大夫言她子嗣艰难，老夫人这才做主抬了人，也并不像其他府邸一般若儿媳长年无孕，直接休回家中去。”
蔚蓝听着楞了。
她没想到青儿这小丫头竟能有这样一番言论，更重要的是，她被这小丫头的话一下点醒了。
她如今所处的环境并非现代一夫一妻的婚制，这是深受礼义束缚的古代。
高门府地，当家嫡母若无容人之量，成日计较这些，只怕日子活的更艰难。
她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果然无论是谁，生活总有自己的不容易。
她心里虽求外面自由的生活，但心中也会惶恐之后可遇的棘手之事。只是在这府中，处处如履薄冰，内心自由又不得纾解。
当真是难啊！
可是再难，蔚蓝也只想顺着自己的心来走。
“你这小丫头……平日里闷声跟着我做菜，我竟不知你心里还有这么多的想法，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蔚蓝笑着忍不住捏了捏青儿圆嘟嘟的小胖脸。在自己几个月的投喂下，青儿如今更是比之前圆鼓鼓，看着更喜庆讨喜了。
青儿被蔚蓝夸的有些脸红：
“我不过是瞎捉摸的，姐姐莫要取笑我……”蔚蓝哈哈又笑了两声，对着她道：
“正是因你肯下功夫瞎捉摸，所以你厨艺如今渐长，我瞧着你做饼酱的功夫已经有了七七八八，揉面还需下功夫，多多练才能有长进。”
青儿点头：“那如兰姐姐……方才你言的饸烙面不如让我来揉面如何？”
蔚蓝自然应允，饸烙面揉面的精髓与其他面食大同小异，青儿揉之时她在一旁指导就可。
这吃食关键是在汤上，青儿揉面之际，蔚蓝就开始准备汤。
刚才她已经询问了月银的口味，她喜膻喜辣，猪羊牛中最喜羊肉，于是蔚蓝准备做的便是羊汤臊子。
要想做羊汤臊子，用纯羊油熬制出的辣椒又腥又辣，口味带感。在熬好的老锅汤中加入新鲜味美的羊肉，那滋味……
蔚蓝边想边从货架上取出新鲜的羊肉出来，开始切成长条。随后又开始备好胡椒、肉桂、枸杞等十余种佐料。
在自己忙活的时候，还不时盯着青儿和面。
“青儿，注意面要与水充分融合，水要用凉的，不能热……”
青儿嗯了一声，继续揉着手上的面团。
饸烙面是北方特有的汤面食，将面醒好后，不用擀，而是用饸烙床子进行压面。
蔚蓝不久前就在厨房的废弃角落里寻到了类似于现代的饸烙床，她问了厨房的人，竟没一人识的，想来是以前晋地之人留下的。
至于是厨子还是下人，就不得而知了。
嘱咐好了青儿，蔚蓝继续制羊汤臊子。
将洋葱加入油中爆香，待火候到了一定程度后将刚才切好的羊肉倒入，左右翻炒，炒到羊肉变为暗色时，再倒入胡萝卜丁以及嫩豆腐，继续爆炒。
这时，加入辣椒提味，一入锅，辣味馥香。
蔚蓝在火熬油空隙，烧了热水，将土豆淀粉勾芡倒入热锅中，随后将炒好的羊肉也倒入，开始熬制。
这时，青儿和好的面醒好了，蔚蓝让她将饸烙床子拿起清洗干净，自己则将面团揉成长椭圆的面团，塞进了饸烙床中。
饸烙床子架在大锅上，细白如米线般的饸烙面落入锅中。丝不断，线不粘，如同流水，看的青儿眼都花了。
“这床子竟是这样的作用，我还是头一次见呢，如兰姐姐……用它压面省了不少功夫……”
蔚蓝擦了擦脸颊处的热汗：“你看这面又细又长，就是有了它才会如此，若放在平时，须得花上好大的功夫。这饸烙饼民间也有流水饭的说法，正是因着饼到锅里如同流水一般，吃的越多，人运势越佳，以后新婚生活也更美……”
青儿最喜蔚蓝在做饭之时将吃食的来源，只觉得有趣的很。
“当真有趣……这大概就是人们口中言夫妻之间剪不断的缘分吧。”
蔚蓝被逗的莞尔一笑：
“你这丫头……如今越发的油嘴滑舌了。”
煮了半刻钟，饸烙面就好了。
蔚蓝用筛子将面捞进了方才备好的羊汤热锅中，随后又浇上了羊肉，顷刻，厨房就布满了浓浓香味。
青儿闻着这羊肉汤，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啊……羊肉汤虽比其他肉汤膻味重一些，但一口进去，既暖胃又驱寒，我听说表小姐最爱羊汤了，如兰姐姐做的这样美味只怕她食过之后要恋恋不舍许久了。”
“哪有你言的这般夸张？”
“我如何是夸张，您看看阁老，自从食过姐姐做的龙城飞饼，总是打着各种名义来看望我们主子，实则就是蹭姐姐所做的汤饼呢！”
青儿说的倒也是事实，从食了自己做的刀削面后，阁老隔三差五就来府上与纪宴品尝蔚蓝所做的面食。
每次都会连连发出感慨。
蔚蓝想起那个场景就忍不住想笑。
饸烙面送到大堂之时，月银和刘全远远的就闻到了香味，看着汤上散发出的热气，两人都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光闻着就这样香气扑鼻，进了嘴里那滋味岂不更甚？
月银已经急不可待了。
纪宴见蔚蓝并未进堂，而是齐安将饸烙面送了进来，神色不由暗了暗。羊肉膻重，他是一口都吃不下的，他看着桌案上分毫未动的孜然炒饼，静默了片刻后对着齐安道：
“这孜然炒饼放置有一会时辰，你让厨房的人重新热了送过来，你去老夫人的院中取我的书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