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炸酱面一

    李娘子端着汝窑天青釉盘一路往风轩阁方向走着，口鼻处满是眼前吃食的香味，忍不住再次咽了咽口水。

    一路之上，经过之人皆都被麻酱的浓稠香味所吸引，忍不住探头想要看看她盘中盛的是什么。

    这味道也吸引了从风轩阁经过的春香，她虽是大公子院中的人，但时常会来二公子的院中替大公子取物什，和李娘子也很熟稔。

    见她端着釉盘，知她定然是给二公子准备的，停下步子朝着李娘子施礼道：

    “刚才取月例遇到了二少爷院里的春兰姑娘，她言二少爷已经回了府中，大娘盛着的可是小厨房为二公子准备的吃食？”

    李娘子见是她，停下了脚步笑着回：

    “春香姑娘猜的甚准，我所盛的吃食正是为二少爷准备的，名为御京粉，清凉解暑，如今这个时节饮用正是相宜。”

    春香听着李娘子的话，眸光微转，对着李娘子低声问道：

    “可是如兰妹妹准备的？”

    李娘子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釉盘，点头。

    “倒没料到如兰妹妹竟有这样的好手艺……”春香得了准话，脸上神情暗了暗，但很快消散而去。

    李娘子一时有些摸不清春香此话深意，只是笑着回：“原本只知她阿爹是个庖夫，不曾想她还得了一手好厨艺，倒有些出人意料了。”

    “竟是这个缘故……”春香勾唇一笑，接着道：“怪不得有些日子没见到妹妹了……”

    李娘子听着春香的话，眉头微微一拧，随后对着春香道：

    “那姑娘最近安分的很，成日里钻在厨房钻研稀罕吃食，以往的心思我瞧着差不多消散了……”

    春香见李娘子这般言说，微微一诧：

    “当真？”

    “这段日子想必姑娘也听说了不少，她如今乖巧的很……”见李娘子说的有鼻有眼，春香想着最近自己听到的消息，这才确信了几分。

    李娘子见她神色舒展，这才放下心来，佯装关切问：

    “大夫人那段日子气的不轻，那边对这丫头……”

    春香听闻李娘子的话展颜一笑：

    “大夫人是何性子大娘难道还不知，只沾了柳姨娘这三个字就理智尽失，如今气头消了，自然不会将厨房的一个小婢子放在眼里……

    李娘子听着春香的话，会意点头，这才抬头笑道：

    “厨房的婢子身份低微，如何能入了府中公子哥的眼，那姑娘出生农户，虽负美貌着实目光短浅，如今歇了心思就让她在厨房好好做活就是，还请姑娘让大夫人宽心，若是她再生心思我定然第一个不饶她……”

    春香听着李娘子的话掩嘴轻笑，随后道：

    “也怪我那日多嘴，只那么简单一句竟惹了这么多事，到底是我的错，来日得空去向如兰妹妹请罪……”

    “春香姑娘是大公子院中的人，如何需向一个婢子请罪，更何况……若不是她心存歹念，也不会如此，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奉上月例，只怕大夫人那边等急了。”

    春香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心满意足的走了。

    春香离去，李娘子盯着春香娇软背影，眼神变淡几分，随后就往风轩阁走去。

    纪宴一路闻着饭香回到风轩阁，拿起书案上的古籍没多久，不远处的局灶局内又一阵香味扑鼻而来，惹的他心神有些不宁。

    纪宴剑眉微蹙，试图让自己平静下去，只不过却是徒劳。

    他不免心情躁动，随即思绪放空了几分。

    也不知怎么了，自从自己食了那姑娘的汤饼之后，仿佛上瘾了一般，只觉得其他人做的吃食入了口都索然无味。

    一旁的齐安也被厨房传来的阵阵香味所勾，趁着纪宴不注意偷偷的吸了吸鼻子。他那日只以为李如兰是为了吸引主子的注意故意谈了那番言辞，没想到厨艺竟这样的精湛。

    她做的吃食色彩鲜艳不说，味道更是出超。

    齐安回想起之前尝过的孜然炒饼，口水就要流出来了。闻着这到处飘来的味道，今天的吃食定然也美味至极。

    主仆两人虽面色相异，但心思所盼之处皆在不远处的厨房内。

    终于……敲门声响起，李娘子将面皮端上之后，就退下了。纪宴看着眼前吃食上面满满的酱汁，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这酱汁他以前尝过，是陕北之地特有的花生麻酱，没想到这姑娘连这秘方都知悉。

    他空腹良久，如今香郁浓香勾起馋意，挑起眼前条状的御京粉缓缓的塞进了嘴里。

    蔚蓝调制的麻酱本就浓稠，吃着香郁，再加辣在舌尖的红油，纪宴只吃得十分畅快。齐安立在不远处，被饭香萦绕，只觉得是一种折磨。

    这名为御京粉的吃食……闻起来也太香了吧。

    很快，盘中的吃食就只剩了汤底，纪宴轻拭了嘴角，只觉得意犹未尽，眉头不由的微微一皱。

    齐安在不远处，注意到了主子的神色，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跟随他多年，这几日也算是颠覆了自己以往的认知。

    要知道……李如兰之前的家厨，就算厨艺再精湛，主子也只是微食几口就做罢。如今不仅分量翻倍，心情也比以往好了不少。

    于是立刻退出房门往小厨房走去。

    蔚蓝和青儿两个人在李娘子离去之后，分别端起碗筷开始吃面皮。一口吸入，还是熟悉的味道，蔚蓝只觉得满足极了。

    味蕾得到满足，蔚蓝忍不住开心的眯了眯眼，而一旁的青儿早已经吃的满嘴红油。

    她边吃边对着蔚蓝道：

    “如兰姐姐，这御京粉简直太好吃了，这是我第一次吃到这样美味的饼食，你简直太厉害了……”

    蔚蓝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见她疯狂吸食，轻声道：

    “你慢些吃，今日做的分量足够，都在那里留着呢……”

    她修长的手指指向案板，继续道：

    “等以后有机会，我给你做更多美味的汤饼，比如大都的炸酱汤饼，酱子十三味调料配制，口味香浓，加入肉丁，那味道……简直绝了……还有荥经的哒哒面，用的是熟油辣子和烟笋，满是脆性鲜醇……”

    蔚蓝口中含着面皮，想起老北京炸酱面，又是一阵发馋，不管了，既然想到了，明日就安排起来。

    两个人刚说完，就见厨房门口闪进一个人影。

    青儿见是齐安，仰脸一笑，忙着招呼他进来：

    “齐大哥，可是二公子那边有何吩咐？”青儿与齐安是老乡，又同在文轩苑当下人，平日里都会照应几分。

    “再送一些御京粉过去……”青儿听闻，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真……真的？”

    齐安刚点完头，眼睛立刻瞟向了案板，闻着香味喉结处忍不住轻咽了几下。

    蔚蓝见状，笑着道：

    “齐公子想必还未曾进食吧，若是得空，不妨尝尝这御京粉滋味如何？”

    齐安自然求之不得，天知道他有多想要品尝一番。

    只不过……如今当务是给二公子那边快速送去，只怕是……没有机会品尝了。

    刚想拒绝，这时看着立在一旁微笑的蔚蓝，灵光一闪，对着蔚蓝点头随后道：

    “如兰姑娘……不如你给二公子送到风轩阁……”蔚蓝刚想拒绝，就看见齐安已经拿起了案板上的面皮暴风吸食起来。

    她面上微微露出几分无奈，拿起蓝青釉盘朝着风轩阁而去。

    纪宴坐在书案前，迟迟不见齐安回来，正准备开口呼唤，这时有人推门而入，他未抬头，直接对着进来的人道：

    “你将御京粉直接置于桌案就是……”纪宴本以为是齐安，见来人迟迟不回话，抬起头就看见不远处立着的婀娜身姿，烟眉雪面，乌黑秀发下一张小脸精致脱俗。

    纪宴眼神微诧，随后缓缓颦眉，他的风轩阁外人是不能随意进的，她怎么……

    蔚蓝看着眼前淡漠如斯的男子，没有忽略他眼角处的跳动，粉唇轻勾，露出标准的美人微笑脸解释道：

    “主子，齐公子方才身子不适，怕主子等的急，遂让我前来……”

    纪宴只是轻嗯了一声，一双眸子波澜不惊的看着她，深的如同一汪深潭。蔚蓝脖颈挺直，回望过来。

    四目相对，两人一时陷入沉寂。

    蔚蓝瞧着他没有别的吩咐，正准备退出，这时一阵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就从耳边响起：

    “你曾去过陕北之地？”

    蔚蓝迈出的步子只能顿住。

    她已经从齐安口中得知他对今晚的面皮很是满意，如今听着他的问话，想来他以前定然去过陕北一带，思忖片刻点头：

    “幼时曾随着阿爹去过……”蔚蓝微微一笑答道。

    听着她的回答，纪宴淡淡瞥了蔚蓝一眼，再次开口问：

    “为何今日想着做这御京粉？”

    蔚蓝看着眼前俊美如斯的男人，嘴上微微咂舌，心里只觉得如今的场景就跟上班过程中被老板随机抓去拷问今日做了什么内容一样。

    心里忍不住默念道：做这御京粉……当然是因为自己馋了。

    不过这样的话自然不能说出口，蔚蓝只能整理思绪后说道：

    “想做御京粉的缘由有三，皆与主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