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门
明芜没有说话，双手紧紧地扣在一起。
新郎用喜秤挑起盖头，大红喜烛的衬映下，一双清亮的眼睛出现在眼前。
明芜惊呆了。新郎清秀俊逸，脸色有些病态白，但别有一番书生气息，尤其是一双明亮的桃花眼，深邃多情，明芜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男子。
而和她同样吃惊的新郎怔怔地看着明芜，她朱唇粉面，明艳动人，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两人对视良久，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
新郎开口道：“娘子，我叫彦川，今年二十岁，平日里靠给人写字为生，家境贫寒，让娘子受苦了。”几句话发自肺腑，倒让明芜有些感动。
明芜缓缓开口：“我叫明芜……”那声相公她实在无法说出口。
彦川笑着点头看着她，眼中满是暖意：“我知道，明芜。”
明芜看着彦川的眼睛有些恍惚，这温暖的眼神她有多久没有见到过了？明家上下没有人把她放在眼里，也许只有母亲在的时候这样温暖地注视过她……
“娘子？”彦川看着明芜有些发征，以为她是第一天来这个家有些不适应：“你今天好好休息，我今晚就在偏房睡了，有需要随时叫我。”
明芜稍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下了，这个人倒是不讨厌。
只是，明芜看着彦川走出房门的身影，心中生疑：他怎么不跛脚了？
明芜眯眯眼，或许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一觉睡到大天亮。也许是昨天真的太累了，明芜第一次懒了床，还是在新家里，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屋外面静悄悄的，也没有人喊她起床。心里微微有那么一丝心安。
要是在明家，这个点早就有丫鬟过来叫她起床干活了。
明芜揉着眼睛走出房门，一阵扑鼻的饭香涌来，院子里的另一个角落里，彦川正在做着饭。
看到明芜起床了，便温暖地一笑：“娘子你醒了？洗漱下饭马上好。”
清晨的阳光照在少年的脸庞，显得格外明媚。
从小到大，明芜还是第一次享受现成饭的待遇，不禁鼻子有点酸酸的。
彦川把饭菜端上桌，三个馒头两碗清粥，中间一碟青菜。朴实无华。
彦川带着歉意地笑笑：“阿芜，家里条件不好，你将就一下。”
嗬，你要是知道我在明家过得是什么日子，你还会这么不好意思吗？
“这已经很好了。”明芜浅笑道，新婚第一天，似乎还不错。
“对了，彦川。”明芜抬头问道：“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外人面前装瘸子，是个怪事。
彦川轻叹了口气，眼底浮现一抹忧伤：“我家中还有一位兄长在镇西开着一家铺子，从小父母却偏爱我一人，导致家兄心中不满，父亲去世后家兄担心我争家产便与我交恶，我亦无心争夺家产，便装病装瘸在这镇东生活，好让家兄对我放心。”
看着彦川眼里的落寞和孤独，明芜心中似乎被触动：“没想到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眼底的落寞不比彦川少。
“阿芜。”彦川抬起头，眼里闪着星光：“既然你嫁给了我，那彦川一定会护着你。”
明芜看着眼前目光笃定的男子，心中发散着一片暖意。
三天后，回门的日子。
彦川早早地备好了回门礼，只是明芜一脸愁容，这次回去怕是又要面对家里的冷嘲热讽了，她自己倒没什么，只是连累了彦川跟自己一起受气。
她同情地看了眼彦川，虽然才相处短短三天，但彦川对她相敬如宾，家里大小活从不让她插手，对她细致入微，这些都让她对彦川心生感激。
“彦川，你还是装瘸吧。”明芜看着刚进了明府大门的彦川马上恢复了正常走路，便上前嘱咐道：“这个家里没有人希望我过得好。”语气低沉但似乎习以为常。
彦川怔怔看着明芜，眼神中有些复杂，还是温和地说：“阿芜，我听你的。”
“哟，妹妹回门了？”明莜一身花团锦簇地站在前厅，正不怀好意地看着明芜夫妇。
没想到竟然是明莜先出来迎接自己。
彦川恭恭敬敬地上前行了礼：“姐。”
明莜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彦川，面露惊讶之色，没想到这多病的瘸子书生竟然生得这么好看？真是便宜明芜了。
“明芜，在婆家可听话？”明莜明明只比明芜大一岁，却装作长辈似的问明芜。
明芜淡淡的脸上毫无波澜：“不劳姐姐费心。”
“你姐姐是关心你。”明父和大奶奶才慢慢从后厅走过来，在上座坐定。
明父打量着彦川，看他一脸病色眼中有一丝不喜。
大奶奶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慈母模样：“明芜啊，在婆家可有多干活？新媳妇要勤快些。”
明芜怔住了，这三天她可什么活都没干，妥妥享受了三天大小姐的日子。
彦川恭敬地上前回道：“阿芜在彦家勤恳持家，贤惠淑德，能娶到她是彦某的福气。”
这话一出明莜脸上就不好看了，这书生还怪维护明芜！
明父点点头：“这是应该的，你能娶到明芜是你的造化。”这话也丝毫不客气。
席间，明芜和彦川坐在饭桌一角，也是托嫁人的福，她很久没有和父亲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了。
“明芜，给我盛碗饭。”明莜举着自己的空饭碗洋洋得意地看着明芜，明明旁边有丫鬟侍奉在侧，却偏偏要明芜去盛。
明芜冷淡地看着明莜，并不动身。要是以前她欺负她也就罢了，今天是她回门的日子，当着自己的夫婿还这样，明芜便不能忍了。
彦川见状欲起身，明芜按住彦川的手，眼神中笃定且透着严厉，分明是在说，我不盛你也不能盛。
彦川笑笑，轻轻地拨开明芜的手，眼神中透着暖意。
他朝明莜拱拱手，恭敬地叫了声：“岳母大人。”
此话一出，众人皆震惊地看着彦川。明莜更是睁大了眼睛又羞又气，半天才吐出一句：“你叫我什么？”
“岳母大人。”彦川又重复一遍，脸上平淡且恭敬，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我竟不知明莜小姐生育了明芜，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