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唧唧
大年初一,少爷发了红包,说要改口叫他老爷,老爷震惊,不同意。
老爷气愤道说要叫只能叫夫人太太,少爷欣然接受。
大年初五来拜访的郑元宋极等人,一脸惊愕的听到公馆里面的佣人喊楚昱夫人。
沈余之因楚昱的不要脸收到了一众属下讶异的目光,深感丢人,表示自己要反悔,夫人说不行,最后还是叫老爷。
初六来拜访的万老板郑老板等人听见公馆的佣人喊楚昱老爷,回来后直呼大开眼界,灰麻雀竟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二老爷邀约不断,老爷就不愿意了,表示晚上要是不能按时回家吃饭,晚上也不用回来了,二老爷趁机道必须两人都遵守。
老爷点头的第二天约着宋极裴永佳等人去了红舞厅,并对找来的二老爷表示,晚上不回去了,最后是被二老爷硬拽走的。
第三天,老爷还是没回来。
所有人都不敢说老爷去哪了。
二老爷没去找人,一夜未归后,第二天也没回来,第三天还没回来,老爷生气的表示今天晚上要是不能赶回来吃晚饭就永远别回来了。
二老爷这才偏偏归来,两人大吵,老爷越来越生气,同二老爷动手。
二老爷竟然还手了!
闹了一地鸡毛,第二天两人和好如初了。
神奇。
所有人都或贬或褒的表示二老爷是狐狸精在世。
两人不消停的折腾到出了正月,雪消冰融,迎春花开,晚梅花败,终于迎来了四月,春暖花开的时节,沈余之的生日到了,二十八岁的生日。
有人提前几个月就准备好了礼物,如万老板精明的准备了两份,公馆两个主人,总不能备单份的礼。
四月二十日的晚上,公馆内灯火辉明,万老板,江老板,邱老板……宋副将,裴都司,郑参将……来了一大堆人,幸好天气暖和,夜间的晚风习习凉爽宜人,加上那么大一片花园也足够了。
牡丹,月季的花姿在月下妖娆,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更是别有一番情/趣,楚昱穿着于沈余之同款不同色的黑衬衣,端着红酒杯同万老板等人游刃有余的交谈着。
那边郑元,宋极和裴永佳三人各自带着自己的太太交际,等和太太分开后,三个人刚聚在一起,就看见楚昱被太太们围在了中心。
楚昱很会做人,花钱大方,这是太太们一致认为的,比如上个月宋太太生日,楚昱送了价值不菲珍珠项链过去,有时只要在宴会上碰见就会同人聊几句,一来二去的便熟识了起来,和各位太太们的交际宛如沈家的女主人一样。
“他还挺厉害的。”裴永佳感慨了句。
“那确实,你小子最风光的时候也没人家这么抢手。”
郑元这话惹得宋极没绷住乐了一声,为裴永佳证名道:“人家裴都司招惹的都是花黄大闺女,这怎么能比。”
郑元没再接这个话头,而是道:“都统今天这生日一过就二十九了,我这么大的时候老三都出生了。”
“估摸着难哦,公馆的二老爷是有名的醋缸,江京都传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宋极道。
“是没想到都统竟然惯着他。”裴永佳道,“上次我外婆和我说,这是鬼迷心窍了,给我找个道士,让我带到这儿给公馆驱驱妖邪。”
宋极笑道:“道士一来,别的我不清楚,你铁定要被都统按住了揍。”
裴永佳撇撇嘴,他才没那么傻真弄个道士来收妖鬼呢,“也不知道都统以后打算怎么办?”
“等这股子劲儿过了就该收心了,现在正新鲜呢。”
这是宋极的话,郑元却道:“难,这股子劲儿一看就是奔着过一辈去的,家规有了,称呼有了,还差什么?”
“差孩子。”裴永佳一语中的。
郑元叹了口气,“也就差孩子了,偏偏永远不可能生出孩子。”
三个人看向沈余之站着的地方。
各位老板来给沈都统祝贺时,几乎人人手边都挽了一位妙龄小姑娘,府上姨太太多,儿子也就不少,闺女自然也不差。
沈余之应付着,抽空往楚昱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简直是万花丛中一点绿,在是显眼不过,他面上没表现出什么来,心底给楚昱记了大过,不来帮他应付人,还去沾染人家家里的花。
这些没事儿便坐在一起搓牌的太太们对消息向来灵敏,她们告诉楚昱有几户人家准备卖女求荣了,至于哪几户,那实在是太多了,家底不丰厚的,还有家庭结构复杂的,比如孙老板新娶的太太对那位前妻留下的孩子可没什么好脸色,枕边风一吹,秦老板就带着闺女来了,再比如,王千总家里一向重男轻女,对女儿们向来没什么好脸色,也带着来了。
楚昱一边听着,一边无节制的喝着酒,恍然觉得这座公馆像个四处漏风的房子,随便一个人不用钥匙就能蹭过来避避雨,防不胜防的,正惆怅呢,万老板过来拽他,悄声道:“快去都统边站着,那群人都开始不要脸面了。”
楚昱怏怏不乐的朝沈余之走过来,接着,一头扎进沈余之怀里。
沈余之手里还端着红酒,只能单手搂住他,“怎么了?”
楚昱趴在沈余之怀里小声哼唧道:“房子漏风太严重了。”
沈余之不懂他意思,手掌顺着摸他脑袋,在他后颈处捏了会儿,见刚才谈话的人还没走,电光火石间就明白了房子漏风的含义了,屋子里想投机取巧的人来的太多了。
他冲那位没眼力劲儿的客人摆摆手,低头对楚昱道:“哪漏风了?就住你一个人,不漏风。”
沈余之很会说情话,和嘴拙口笨只会重复着喜欢爱等字眼的他不同,沈余之每次突如起来说的情话撩人至极,楚昱刚要说话,一抬头,正撞上沈余之手里杯子,洒在了他的耳朵上,还有些斑斑点点的落在了沈余之的白衬衣上。
楚昱抽了下鼻子,喏喏道:“……对不起。”
“一股子酒气。”沈余之揪揪他耳朵,心下明了这人是醉了,调侃道:“喝了多少?都知道讲礼貌了?”
楚昱没说话,被沈余之牵着上去换衣服。
沈余之换完衣服,见他坐在床上还是一动不动,看的有趣,蹲到他面前看他呆呆的模样,“我让张妈给你做份醒酒汤,你乖乖坐着不准动知道吗?”
楚昱摇摇头,“我要跟着你。”
“我怕你从楼梯上摔下去。”又不是没摔过,动静大的他当时以为楼梯要跟着塌了,还好只是磕碰住了,青了几块而已,没出大事,“乖乖坐着,我等会儿给你端汤上来。”
沈余之说完,转身要开门出去,没走成,被楚昱从背后抱住了,酒气热气一股脑的洒在沈余之的肌肤上。
“别下去了,别下去了,你陪陪我好不好?你陪陪我……”
一句话说两遍是楚昱黏人时惯用的招式,突出的可爱可怜,当然可爱可怜持续了最多一分钟的时间,沈余之的耳垂就进入了温热潮湿的空间。
新换的衣服没了展示的机会就被楚昱又给脱了。
郑元等人等了一个多小时不见人下来,三人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个眼神,帮忙招呼着人都散了。
沈余之浑身筋疲力尽都打算睡了,蓦地感觉到旁边传来小声的啜泣,肩膀似乎还一抖一抖的。
楚昱之前没那么醉,洗了个澡反倒晕乎的厉害了。
沈余之:?
他手掌刚一覆上去,便感觉到了一片湿润,真哭了?
窗帘半拉着,月光只能透进来一半,可水光在月下反射明显亮眼。
“哭什么?”
“……我太没用了”
“什么?”
“我太…太没用了……”
“哈?”大晚上不睡觉发什么神经?
沈余之没当回事儿,开始顺着他的话数落道:“是挺没用的,第一次见面你就在舞厅门口乞讨,把你带回家就崴到脚,后来还跑出去惹祸,不认识字弄错我的名字……”
沈余之奚落他了一会儿,发现他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莫名的悲伤中,听不出他话中的调侃,也不会恶声恶气的反驳,只会哭,甚至还怕惹的他厌烦,连哭声都在压抑着,以至于让沈余之生出了一种罪恶感。
他不自然的假咳了声,搂住蜷缩在他身边的青年,变了一副正义之士的面容,话音一转继续说道:“不过天下多数人还远不如你,你多厉害呀,开始的时候学认字,写字都特别快,出去随便就能找到一份工作给我买吃的,楚昱,你明明这么厉害,怎么会没用呢。”
经过刚刚的云雨,他的声音还有些发哑,可是语调轻快的像是在哄小孩子,手掌还轻轻拍着楚昱的后背,但身边这人似乎钻进了某个死胡同,根本听不见沈余之说了什么,只会喃喃的重复着“没用,我没用”这样的字眼。
他如同从强壮的野兽瞬间退化成了弱小无依的幼兽,待在安心的怀抱里,
沈余之头次见他如此脆弱,他的心灵似乎成了薄冰,一碰就碎,碎了就化,再也拿不起,粘不好。
喝完酒凶巴巴的就算了,还哭的这么让人心疼。
沈余之哄的自己眼皮都耷拉下来,快要睡着的时候终于在楚昱嘴里听到了其他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