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当假酒的第七十天
【七十】
搭乘从东京到镰仓的列车,窗外掠过都内生活区的景象,偶尔路过成列的电线杆和歇息的飞鸟,一路驶向绿油的原野。
穿过楼宇相间的都市,斜射入的日光终于没有层叠的遮挡物,直直照进列车的玻璃窗户。
有些晃眼,筱原奈己把窗帘拉上。
“听听歌?”邻位的苏格兰适时地递上一只蓝牙耳机,蓝牙连的是他的手机。
“大概还有半个小时,累了的话可以休息一会。”他温声道。
纯净的钢琴声如流水一般,把人的心神都沉进蔚蓝而宁静的湖中。
纯音乐永远最让人放松。
接过耳机并戴好的筱原奈己恰了一口柠檬味的小饼干,舒服的眯起眼睛,苏格兰则刚把另一只耳机戴上。
时针刚指到十一点整。
今年的夏日祭时间段提前了,从夏末到夏初,跨越两个月的光景。他们计划下午在镰仓或者江之岛随便逛逛,晚上再参加传统的夏日祭集会。
滚烫的夏尚未完全取代春日的气息,列车内的冷气依照惯例开到二十五摄氏度,是以一开始只拎了件法式连衣裙穿身上的筱原奈己在撑了十五分钟后就被冷气打败,被冻的哆嗦了一下。
在盖上某人好心提供的外套后才缓下来。
眼熟的灰蓝外套,衣袖长出不少,筱原奈己一边整理,一边纳闷道:“都夏天了,怎么还带着外套?”
夏初的天气其实也允许长袖外套的出现,不是特别怕热的人都能接受。
只是苏格兰换上夏装有好一段时间了,明显不是对长袖外套情有独钟的那类人——这件小灰蓝消失在换季已然近一个月,竟然在今天重新出现。
听完她的疑惑后,递给她两包柠檬味饼干的苏格兰只是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并不回话。筱原奈己于是有些郁闷。
她默默裹紧救命外套,手上不忘撕开饼干包装袋,往嘴里丢两块圆形小饼干。
从东京到镰仓大概有两个小时的路程。
九点在车站会合,十一点多到镰仓,吃个午饭后再到处逛逛,最后再去夏日祭游会。身为被约出来的人的筱原奈己的今日安排是这样写的。
至于午饭吃什么,下午逛哪里,夏日祭有什么,她一概不清楚——反正苏格兰肯定全都考虑妥当了,筱原奈己自觉没什么必要多操这个闲心。
旧式的站台被特意保留,给予特意来访的旅者一个樱花站台的梦。绿皮的江之电在对面的车站台停下,筱原奈己把外套叠好,递还给苏格兰。
适时的风吹来海的气息,镰仓的海永远不可缺少。
“天气不错。”她眯着眼抬头,头顶的树枝长满一树碧绿的叶片,在微风中晃荡。
苏格兰:“走吧,先去吃个午饭。”
去了一家寿司店。
檐角挂着一排风铃,铃顶是用海边捡来的贝壳粘起的,透明的圆壳上点缀着不同颜色的花点,风吹过激起一串清越的响声。
发觉筱原奈己对这排小玩意很感兴趣,所以他们选了靠窗的座位坐下。
筱原奈己托腮,发觉外面飘过来一团云。
“以前来过这里?”
她看苏格兰一路对路线都很熟悉,还挑了一条偏僻的小路走上半矮山腰上的这家寿司店。
“小时候和家里人来过一次。”诸伏景光把倒好的茶放到她桌前。
十几年前的记忆其实已经很模糊了,悲剧还未发生前,他也和父母与兄长专门来镰仓看过海与山。当时在这条路上迷路过一次,所以才会把这条路记得这么清。
“……”
家人是极其隐私且避讳的话题,也是公认不会与组织成员谈论的危险区——这里的同僚毕竟不是真正的同僚,谁都有可能给你致命一刀。
筱原奈己却把话接上了:“我小时候也来过一次。”
“不过是因为公益项目恰好落到了我在的那所孤儿院,所以带着所有孩子一起来这边玩了三天。”她第一次提到自己的过往。
诸伏景光动作一顿:“…抱歉。”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筱原奈己刚把金枪鱼上的鱼子酱挑走,进行一个奢侈的挑食,这会儿腮帮子有些鼓,“组织里很多人都是这样的。”
尤其是从小在组织长大的那类,十有八九都是孤儿出身。
诸伏景光笑了笑,问:“筱原小姐是在组织长大的吗?”
难得在心情不错的情况下聊起这种话题,能多问点就多问点。
筱原奈己这回在答案上格外大方:“不是,我七年前才进入组织,通过我收养人的关系。”
“在孤儿院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就被一个组织成员收养了……我的收养人表现的就和普通人一模一样,直到十五岁我才知道他和这个组织有关系。”
既然决定了要建立亲密关系,适时透露过往是可以增加亲密度,且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筱原奈己把自己的过往经历筛的半真半假——真的是时间线,假的是岸本苍的身份。
筱原奈己把三文鱼片卷卷卷卷卷,卷到筷子上后嗷呜一口,在味蕾迸开的鲜味让她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家寿司店很小,由一对老夫妇和他们的孩子一同经营,但做的寿司味道很不错,环境也清幽,也不知道苏格兰是怎么找到的。
“这样啊。”
诸伏景光把那盘没有鱼子酱的三文鱼寿司推到她面前。
原来也有组织成员会想过普通人的日子,甚至隐瞒身份收养一个小女孩啊。
那么你呢?
前半生过着平凡的普通人生活的你,在这成为组织成员的七年时间里,有没有一瞬间生出和你收养人一样的心思,想要从里面脱身而出呢。
——
夏日祭晚上才开始,但白天已经有很多摊位在做准备工作,也有许多小活动对游客们开放——比如捞金鱼。
一个半人高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巨大的用塑料做的圆形水池,橙色的橘色的金色的黑色的红色的半黑半橘半红半黄色的小金鱼在里面畅快的游动。
和一堆小朋友凑在一起,筱原奈己聚精会神地操纵着手上的纸网靠近小金鱼。
她很懂纸面受力的方式,于是迅速摸到了技巧,基本上一捞一个准。
“第三只!”筱原奈己小小雀跃一声。
鬼鬼祟祟了半天,终于一举把她看中了好久的小金鱼捞起来了。这条小金鱼浑身没有一个杂色,纯金到底,筱原奈己觉得它的颜值在这一塘鱼里可以排进前三。
她把捞起的金鱼装进摊主附赠的透明小鱼缸,有些兴奋地转身展示给苏格兰:“看!”
喜上眉梢,笑意把那双黑色的眼衬的灵动又活泼。诸伏景光心里涌上一股暖意,他正准备说点什么,就见筱原奈己取了一个新的纸网递给他:“来试试吗?”
“你的手比我稳多了,肯定能捞到更多啦。”她这么说着。
没人能拒绝心上人这样的笑颜,他顿了一下,接过纸网。
“那个那个那个,捞那个。”筱原奈己凑在苏格兰边上,比本人还要激动,“黑的黑的黑的,游过来了!”
诸伏景光不慌不忙,面对金鱼群凛然不乱,和不稳重的雪树酒形成鲜明对比,甚至有闲心确认嫌疑鱼身份:“左边那只?”
在一堆橙红金鱼里格外显眼的全黑鱼。
又怕凑太近影响人捞金鱼,又怕搁太远失去小黑金鱼踪迹,筱原奈己屏息敛气,声音都小了些:“左边那只。”
苏格兰嗯了一声,随即专心往那只纯黑的金鱼靠近。筱原奈己看着他的纸网凑近,对准鱼,斜着一捞,接着轻轻松松的就把小鱼捞起。
前后不过二十秒。
筱原奈己:?
“鱼缸。”把鱼捞起来的苏格兰提醒她。
筱原奈己楞楞的哦了一声,把鱼缸顶的盖子打开,又看着苏格兰干脆利落的把鱼倒进去。
“……”
苦心费力捞了差不多五分钟的筱原奈己真情实感的打出一个问号:“就这样吗?”
我们玩的好像不是一个游戏。
“嗯?”把纸网连着的小工具还给老板的诸伏景光疑惑的嗯了一声,下一秒get到了筱原奈己的点。
“看你捞的时候我在边上学清了技巧和角度,所以会比较快。”他补充一句。
见筱原奈己依旧眼神复杂,诸伏景光摸了摸胡茬,问:“要再来一次吗?”
鱼缸里已经排排游了四条鱼,分别是小金,小黑,小红,和小红黑。
筱原奈己瞄了一眼池子里的金鱼,感觉花色捞的差不多了,于是摇摇头。
视线触及不远处的一家店,她又雀跃起来,红耳坠也跟着一晃一晃。
“去吃刨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