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虎仗辞职
事情层层堆叠,主管教练的事和无症状感染者的事情弄得孟川琼心猿意马,回到房间里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他拼命地想让自己安静下来不去想这些事情,可他的大脑就是不听使唤,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罗虎仗的笑容。
他的心越来越乱,甚至把枕头捂在脑袋上都没有用,最后只能暖了一杯茶倚在床头看着窗外的明月发呆,惨白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尽显凝重,眼睛里的雨雾又多了几分忧伤。
过了很长时间,他觉得有些疲惫,手里的茶也喝完了,就拖着沉重的身子瘫在床上,伴着月光,蜷缩在床上睡着了,他手里的手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在一边,就这样静静地入睡。
第二天孟川琼觉得身子疲乏,洗把脸就带着训练的东西往训练馆走去。在清晨日出的辉映下,他的两只熊猫眼更加地清晰挂在脸上,自己还自言自语地说:“好困啊。”
“早上好啊,哥哥。”池豆蔻古灵精怪地从他身后蹦过来,开玩笑似的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强忍着困意,嘴角上扬地回头打招呼:“好啊,糯米团子。”
“啊——”池豆蔻抬头就看到孟川琼这一脸的疲惫相,尤其是那两只熊猫眼好像是撞到了门框上,又黑又肿,着实把她吓了一跳,捯饬着受了惊吓的小脚退后几步,眼睛里都是瞳孔地震,浑身打了一个大激灵,“哥哥——你怎么了?”
“嘿嘿,没事,不小心撞门框上了……糯米团子,你不用担心……”孟川琼笑嘿嘿地想糊弄过去,可是精明的池豆蔻却不吃这一套,把他拉到一旁,小小声地问:“哥哥,你逗我呢,谁家的门框能给你撞得这么圆溜?快说实话,你到底发生什么事啦?”
“昨晚没睡好……”
“你平日里睡眠那么好,怎么会睡不好呢?不会还在为罗导担心吧?”
“嗯嗯……”孟川琼有了池豆蔻这个解语花,真的很幸运,他的每一分心思她都能了解、都能理解、都能破解,给他的帮助不亚于罗虎仗。
“罗导那么精明不会有什么事的,哥哥,我和张导刚从食堂里出来,给你买了一份早餐,虽然有点简单,但是能让你不饿肚子。”池豆蔻把一份面包火腿加牛奶放在孟川琼手中,笑嘻嘻地模样如同春天里的太阳,暖暖的很舒服。
孟川琼吃着简单的早餐,池豆蔻就陪着他慢慢地往场馆里走,他们身后的路留下了美好的脚印,身前的路还有更多的坎坷和梦想等着他们去走。
训练馆里的队员们都和教练们练得热火朝天,孟川琼独自来到自己的训练区,看着空荡荡的球台心里多了几分失落和惆怅,他稳定了心神,拿起球拍准备自行训练,刚弯下腰拿起球拍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似乎被这个味道定住了,侧过头去一瞥,确认是熟悉的人。
他握着球拍的手在微微颤抖,缓慢地直起酸痛的腰身,看到来人脸上的轮廓是那么的清晰,鼻子尖儿瞬间就像喷了一瓶柠檬喷雾一样,酸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他细声细气地说:“罗爸爸,您回来了?”
“怎么?!我现在比你的豆蔻重要了是不是?哈哈,几天不见,没想到你还这么想我啊?看看,看看,你这黑眼圈儿都给熬出来了。”罗虎仗笑得有些不自然,脸上的肌肉都稍微僵硬了一些,连开玩笑都觉得少了几分力气,“好啦,我们一会儿训练完一起吃个饭,我请你啊。”
“罗爸爸……”孟川琼还想说什么被罗虎仗打断:“欸,就咱们两个,我……想跟你说说话……”
“嗯,好,不过我要先给糯米团子说一声,不能让她等着我。”
“哈哈,是啊,平日里都是你等她,要是让她等着你,你还不心疼死了?你们俩啊,总是喜欢黏在一块儿,今儿就算我向她借你一会儿。他们说你把她宠坏了,我看是真的。”罗虎仗笑嘻嘻地拍着他的肩膀,说着还扭过头去吸吸鼻子。
“我就是想宠着她嘛。”
“行,只要你对她好,就行!欸,我告诉你啊,你可不能欺负她,当年我可是好不容易从她黄导手里给你抢过来的,你要是……要是对她不好……我没法儿给她黄导交代!就是她现在的张导也够呛能饶了你……”罗虎仗嘴上嘻哈着,可是他的声音就有些哽咽,他怕矜持不住就流下泪,连忙转移话题,“来,川琼,今儿咱俩就好好地练它一上午!”
罗虎仗把近期甚至年后的计划都交给孟川琼,然后全程陪着他用心练球,在技术方面一点一点地抠细节、捋思路,师徒二人讨论得很是愉快,汗水滴落球台如朵朵盛开的花儿。
在他们休息喝水的时候,罗虎仗起身去洗手间,转弯就碰上了暗中观察的庞亘腾,他看着罗虎仗纠结的心态有些不放心,便上前询问:“虎仗啊,你还好吗?”
“庞导,我还好。”罗虎仗甩甩手上的水,抽出一张纸巾把水吸干丢在垃圾桶。
庞亘腾说:“你……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庞亘腾的语气里带着不舍,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石头一般地沉重,他的眼神里也有太多的痛。
罗虎仗点点头,说:“嗯,都处理好了。”
“川琼那边还是要好好地跟他说。”
“我明白,中午下训我就约他一起吃个饭,或许这是我们之间在国家队内师徒情分的最后一顿饭了。我慢慢跟他说,相信他会明白的。”罗虎仗和庞亘腾交谈了几句就返回球场,继续指导孟川琼技术打法之后就拉着他要收摊,“川琼啊,今天我们就到这里吧,训练效果也很好,咱们呢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这样,咱们收拾收拾就去食堂吃饭,还能有时间聊聊天。”
“罗爸爸……”
“欸,先别说,一会儿我们坐下慢慢聊。”罗虎仗极力掩饰自己的痛,埋头收拾东西,孟川琼说:“那我先给糯米团子说一声,她每天都很认真,都会晚下训,给她编辑一条语音,她知道就行,我不能让她担心我。”
“行,你先发,我出去等你。”
“好。”孟川琼怔怔地看着罗虎仗独自背包离开场馆的身影是那么的落寞,他知道他心头的预感就要降临,他不敢去想,发了语音就追了上去。
食堂里现在还不是客流高峰期,罗虎仗点了满桌孟川琼爱吃的菜,要了一壶茶给他满上,脸上的愧疚让他不敢看孟川琼的眼睛。
空荡的食堂里除了菜香就是他俩四目相对的停滞,罗虎仗沉下心来,说:“川琼,我跟你说件事儿……我……辞职了……”
孟川琼听见这句话自然在意料之中,可这“辞职”两个字说出来还是能击碎他的心,好几秒钟都没反应过来,感觉现在他整个人都要漂浮在空中,意识什么的都神游天外,软绵绵的手都拿不起桌上的筷子。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罗虎仗,手指在不停地搓呀搓,搓得手指关节开始泛白,喉头都在不停地吞咽口水,耳朵认真地听他把话说完:“川琼,我呢最近这段时间家里出了点事,相信你之前也能看得出来。要知道人啊没有了健康就什么都没了,而且我们这种经常流浪地球的人是很难顾家的,我家里有事我都不能照顾,所以我申请了辞职,想回家好好照顾一下、弥补一下家人……可你是我从小带大的孩子,你和豆蔻也是我一手促成的美满,我也是于心不忍……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家人……川琼,对不起,我不能陪你驰骋赛场了,但是我会时刻关注你,看着你和豆蔻成功登顶的。”
“罗爸爸,我尊重您的选择,可是您之后怎么办呢?”孟川琼心里的不安一一应验,他也没有办法去改变一个定性的事情,只能努力地憋着眼泪接受这个事实。
罗虎仗喝了一口清茶,说:“我在家附近找了一个大学教师的工作,专职教他们乒乓球……工作清闲点,也有时间顾及家庭……”
“嗯……罗爸爸……您不用多说,我理解……我都理解……您放心,我会好好地努力练球,实现自己的梦想,不会让您失望的……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我需要时间缓一缓……”孟川琼说着就流下那不争气的泪,眼眶的微红都框不住眼睛里泛红的血丝,握茶杯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他举起茶杯对罗虎仗说,“罗爸爸,谢谢您对我的栽培,我能有现如今的成绩离不开您的栽培和教导,您虽然离开了我们,但是我们还是良师益友。请接受我的敬意,愿您以后身体康健,工作顺利。”
“谢谢,虽然祝福的话有些简单,但是你的心意是一点儿也不简单,我感受到了,谢谢。”罗虎仗和孟川琼举杯畅饮,抬头是泪、是惜别、是释怀、是惋惜,“也祝你和豆蔻巴黎成功登顶,三项开花,幸福美满。”
“谢谢罗爸爸。”孟川琼和罗虎仗含泪吃完最后一顿国家队的饭,依依不舍地送罗虎仗上了飞机,从此之后他们便分隔两地、难以再见。
罗虎仗的离开无疑让孟川琼孤军奋战,就好像感觉伸出湍急的河流中心的孤石上,稍不留神就会掉落水中,他终于体会到当年池豆蔻没有教练的无助。
可是他不能泄气,他的肩上还有责任和荣誉,他的手还要牵住他的糯米团子走向更远的地方。
今天的夜格外冷清,月光也变得朦胧不清,池豆蔻下训后就知道罗虎仗离职的消息,她什么地方也没去,就一心一意地陪在他身边,静静地坐在窗前,听他对着月亮唱着那首阿杜的《撕夜》,想让月亮把这首歌带给远方的罗虎仗,他的心情就像歌中的歌词一般撕心裂肺:
我把梦撕了一页,不懂明天怎么写,
冷冷的街,冷冷的灯,照着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