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返乡7
习武之人通常都会早起晨练, 对于俞渺来说,这从他六岁便开始进行,现在如吃饭喝水般自然成习惯。
百花楼规模巨大, 夜里燃起灯火是金陵最繁华的花楼, 白日便是人声鼎沸的食肆茶楼。
不过太阳刚升起时的时段,与昨夜热闹繁华相比,十分寂静宛如两个世界。等俞渺晨练结束,在郊外江河洗净返还已经是午后。
少年刀客回百花楼的途中, 朝他招手的女子不计其数, 更有甚者投掷鲜花珠钗。俞渺没有回应凭借身手躲过,一路目不斜视来到搭船的地方。
忽然,他感觉周围便有一道若有若无的不怀好意视线聚集到他身上。
环视一周,俞渺面色平常地上了一艘小船。
湖面荡漾起微波,和昨天不同的船夫热络地搭话。俞渺站在船上, 负手而立仿佛与潇潇落雨融为一体。
那雨丝像金陵织女手里的长针迸射银光。
江畔忽的飞来黑色似雁的男人, 他看起来而立之年,肤色黝黑, 伸展双臂轻功踏至另一艘离俞渺不远的船,未掀起江面波澜。
他扬手, 黑色披风弧度圆滑,显露腰间别一把镶嵌玉石的刀,看着俞渺, 皱眉昂首问:
“冥刀俞渺?”
“是。”俞渺淡淡回复。
“早就听闻你的大名,十二岁斩获西北四部头领首级扬名江湖, 之后刀下西北名家无数,于十五便杀了你的师傅成为天下第一刀。”
男人上下看了看俞渺,笑容讥讽, “小娃娃拿着天下第一刀的称号,我黄道远浸淫刀术几十年,听闻你到金陵,特地前来讨教一番,想知道你是否徒有虚名。”
俞渺眨了眨眼,突然问:“黄道远?梅影刀的传人?”
“正是。”
“那你赢不了我。”
黄道远冷笑道:“此话怎讲?”
俞渺语气平淡地说:“正月初八,我在冀州杀了一个人。”
霎时,黄道远瞳孔细缩,拿刀的手抖了一刻,之后他红了眼咬牙问道:“是你?”
“是我。”
正月初八,黄道远的父亲
于冀州身亡,死于一刀毙命,看到尸体时,脖颈平滑切割,身首分离。
一代刀术宗师陨落,竟是一击毙命。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让从未赢过父亲的黄道远在面对杀父仇人的时候得到这个消息,那一腔豪情热血也冰冷下来。
黄道远呼吸进雨丝,他感到心胸如此冰凉。几个瞬息,他又重新握紧刀,不再想是谁杀了父亲不再想那干净利落让他都赞叹的一击毙命。
不论什么都不能成为消减刀客锐气的因素。
“请赐教吧!”黄道远声沉,再无之前轻视。
俞渺没说话,只是左手摸向身后刀柄拿到身前,右手搭在绷带结上。
这样简单的动作,却愈让围观人员和黄道远脸色一变,严阵以待。
冥刀名号,每一代只有一人,只有将上一代冥刀杀死才会将名号流传给下一代。
而俞渺出身西北,在边境成长扬名,传闻他“亮刀必见血”,出刀与收刀之间疾如闪电,身形矫若游龙,年纪轻轻便斩杀西北诸多武学宗师……关于他的传说数不胜数,容颜的美名下是尸骨堆成的天下第一刀。
纵使他无比年轻,眉眼间少年意气与青涩交织。可他站在那里,拔出刀后气势就足以震慑令他们难以抵御。
黄道远率先进攻,梅影刀以变幻为主,出刀深处莫测,以速度称奇。黄道远的刀法比起他父亲稍差些火候,然仍不容小觑。
只见他刀光如飞虹掣电,一个飞身大喝刺来,他死死盯着俞渺,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动作。
可是越来越近的少年,没有闪避,只是手腕一转,古朴漆黑的刀便在手中挽成绚丽的花。
黄道远已经出了刀,他现在脑海里只有杀了俞渺活下去这一个念头。江湖纷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天下第一的名声太有诱惑性,修行数十年不就为了个名。所以他来了,可惜对手比他更强。
他的一刀落空,而真正的杀招,一刀就够了。
血花飘散在雨中,落在船上江中远比雨来得深厚。黄道远愣住,他低头不敢置信地盯着迸射血液的脖
颈,这位纵横江湖几十载的刀客甚至没有看清少年动身,他的脖颈已经被锋利刀刃划过。
天上有着太阳也有着雨,现在那血的腥味混着雨潮更是令江畔的观者屏息后退。
那些个看客几刻钟前还为决斗欢呼,现在脸上已经布上恐惧。
他们还曾想着高手对决点到为止,胜者的傲然与败者面如死灰的场景,可是真正的江湖决斗在他们面前上演时,时间太短,甚至来不及唏嘘就结束。
快,很快。这时,那年过而立的男人已经倒下落入腾升白烟的江中,滴血未沾,只是随手挽了刀花的少年刀客将刀向江水里晃过一遭,清洗很少的血迹后重新缠绕好绷带背在身后。
刚刚的一切,现在都归于寂静之中。像是生活中再正常不过的事,少年面无表情,站立一阵后看了眼哆嗦地无力跌落失禁的船夫,他什么也没说,敛目飞身而去。
他走了,雨还没有停歇。
有人说:“天下第一,世上不能有两个天下第一。”
至于另一个天下第一,便是那金陵大族裴家的公子,裴侬。
午间百花楼依然人迹罕至,更别说是这下雨天,姑娘伙计们更是酥了骨头懒得出来。
俞渺攥着签,刚踏入百花楼,便有打扮干练的侍从上前拱手恭敬道:
“俞少侠,我们家主子恭候您多时了。”
俞渺看了看他身侧的剑,同常在剑刃上都能看出人的很多信息,这侍从的剑刃偏细,刀柄鎏金镶嵌珠玉,看得出是大家的。
但是别管哪家,都和俞渺没有关系,他摆摆手拒绝说:“我还没吃饭。”
“早已备好膳食,都是金陵的地道美食,请!”
那地道没事便少不了荤腥了。
“哦。”没有犹豫,俞渺跟上去,途中随口一问,“你们主子贵姓?”
“裴。”
“哦。”俞渺注意到楼层越上两边壁画都变得华美绚丽,说不出明馨香萦绕鼻头。
总得来说,江南的人生活总比西北精致讲究许多。
这样想着,俞渺又想
到了她,有些陷入自己的思绪,直到到了一间宽敞明亮、边缘只有矮矮红栏能将江面一览无遗的房间,他才将注意力放到眼前。
引路的侍从低头告退。
俞渺向前走几步,江面的冷风扑面而来,他能感觉到包厢内除了他还有另一人,甚至从呼吸吐纳看出是个强者。
房间很大,精致的瓷器摆放得当,珠帘纱幔色泽较深将内室凸显的隐隐约约。
撩开珠帘,俞渺的视线忽的被红漆桌上装饰的一簇花吸引了。
姹紫嫣红一簇,像叶子又像是花。
径直走向那花跟前,俞渺伸手拨弄那红红的花瓣,没抬头问对面的男人,“这是什么花?”
那刚进来缺乏感情的眼眸看着殷红花朵一下子充斥着好奇,不像是那传闻生性残酷杀人如麻的刀客,那姣好容貌像是世家出生的小公子正在赏花。
可脸上细小疤痕和浑身气势让谁都不能因年龄而忽视一位强者。
裴侬摇头一笑,这是第一次见冥刀传人,他想过很多场面,两人把酒言欢、兵戎相见,倒没想那少年看都不看他一眼,转头问起花来。
“这是三角梅。”裴侬一边回答,一边打量对面比他小五岁,却与他齐名的俞渺。
少年穿着色调以黑为主,衣着不张扬但是穿它的人模样天生的有副艳丽张扬。
他身后背着缠绕绷带的冥刀,传言冥刀煞气太重,无鞘可封,于是历任便是用绷带做鞘。
如绸缎的黑发高束成马尾整干净利落,瘦削脸颊十分刚毅深邃,一双单睑黑眸拥有独特魅力。仔细一看不论是骨相面相都极为出色,的确是绝世少有的美人。
恍惚的,裴侬想到了弟弟阿玅。
他的弟弟也是单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