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雾霭
顾青站在病房里, 有些不真切感。疯了两年对他仇视的弟弟突然能心平气和和他说话,甚至露出微笑——即便他讲述的内容都是俞渺。
那个他们一直关注的少年。
灯光打在顾紊脸上,蓝白的病服和眼下的青黑二维码条纹愈发趁的他肤色病态苍白。
但神情却是他精神失常这两年来最平和的一次。
即便他嘴角啜着足够冷漠的淡笑, 抬头看着顾青,细长眼睫掀起, 沉暗的眼珠一眨不眨盯着顾青。
他唤出两年都没有出现的称呼。
“哥哥。”
顾青暗地里手心紧握, 点头应声“嗯”。明明是及其亲密的称呼, 而刚刚那一刻,他却感觉遍体阴凉发寒, 望进那双眸子深处, 空无一物甚至能看到对他的厌恶与痛恨。
顾紊直接进入正题, 说:“俞渺他……”
嘴唇张合,几个并不明媚的字眼接连蹦出。
“他是恶徒、罪犯, 他是一切的源头也曾是死局帮的核心。”
周围人眼神一凝。
“我保存过一张照片, 这是在监控录像里截取下来的。俞渺与叶龙交易的场景。”
“叶龙!?”
他们惊疑出声。
叶龙, 56岁,两年前逮捕的特大走私团伙老大,已经被执行死刑了。
如果有交易照片存在……
“那张照片现在在哪?”顾青问。
而瘦骨嶙峋, 整个人透露病态的顾紊颇有些神经质地笑了。
“有条件的。”
他眼下的青黑也随他的笑而颤动。
“让我离开这里,我就给你们。”
—
俞渺很讨厌喝咖啡。
那种苦涩滋味绽开在味蕾的感觉…糟糕极了,像是滚烫的烂泥。
可是很不巧, 他回到工作过的佛系酒吧,往日给他上酒的老板这次给他上了一杯咖啡。
俞渺微微皱眉, 烟灰缸里烟雾缭绕。他不乐意地撇嘴移开典雅冒着热气的杯子。
手指点在吧台桌上。
“脑子毛病?黑桃a。”话是对着擦拭高脚杯的酒保说的。
是酒保,也是这间酒吧的老板
。
男人看起来三十左右的模样,身上是再正经不过的酒保服装,领结一丝不苟打在衬衫上, 摸了发胶的头发使他看起来飒然英俊。鼻梁笔挺五官深邃,岁月沧桑是给他留下迷死人的韵味。
男人,韩秋一言不发收拾好咖啡,从柜里拿出酒,手上快速给俞渺倒好一杯。待对方眉头舒缓他的心才好受一点。
他寒暄道:“朋友给我带了国外著名的咖啡。没想你不喜欢……噢,你去上大学,电话号码都换了,也联系不上你。啊,你多久回来的?”
俞渺皱眉将酒昂头一饮而尽:“有段时间了吧。”
韩秋依靠墙边,从裤兜掏出烟盒,递给俞渺一杆。
随后自己点上一杆烟细细品味。他敛目装作不经意问:“这样啊……那位姓柏的先生,你还和他有联系吗。”
“谁?”
俞渺脱下自己的厚外套,因为白天逛了很久买东西,他现在眉目倦怠,像晕染开的墨,一点多余的脑细胞都不想废掉,更别说记忆一个已经没有印象的“柏先生”了。
少年坐在椅子上脱外套,内里的卫衣随动作向上,露出半截白皙劲瘦的腰肢。
韩秋瞥见后喉头一紧。也没有回答。他手指摸索烟头,就连舌尖也有痒意。
俞渺脱下外套后是想放到了一旁椅子上,但转念不想占位子,就递给了韩秋。
“放一下你里面。”
“…嗯。”
韩秋接过外套,情难自禁深吸一口气,苦涩烟味和俞渺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萦绕在他鼻尖,他像浑身触电一般将衣服很快放好。
昏暗灯光很好掩盖了他飘忽眼神和抖动的身躯。
韩秋艰难咽口唾沫,视线隐蔽又贪恋的视线一遍遍描摹少年身躯和容颜。
从少年修长的腿到瘦弱手腕,在顺着挺直的后背脊梁留恋在对方墨色发丝上,暧昧缠绕。
然后就是那过分姝艳糜丽的面容,那是什么程度的呢?
你看着他,脑袋里就会浮想联翩你们疯狂亲吻交合,在留下一盏黄昏灯光的夜色里相拥抵死缠绵。
那种感觉并不令人难堪。
而是能使人全身血液沸腾起
来,如此深刻意识到自己灵魂肮脏的战栗。
“阿渺…”情难自禁地呼唤出这两个字。
俞渺散漫地抬眼,没注意他的模样,从喉头应了一声。
“第一次见你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到,”韩秋强压着嘴里混着烟的涩意,笑着说,“当时你才十七岁吧。和人打赌输了,到台上抢了老杜的麦和吉他,唱了一首……”
老杜,不固定来“佛系”唱歌的人。
韩秋永远也忘不了那天,这个英俊且魅力十足的少年被推着上台,底下他同伴的起哄声一片,他只不过头蹭了蹭肩膀后,自然而然大方地拍上老杜的肩,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坐在了最中央的高脚椅上。
“打赌输了,我给大家唱首歌。”对方嗓音低哑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他的心。
他的歌声无疑是令人心动的。
俞渺有些烦躁地喝口酒:“最近真行啊,一个二个跟我谈从前。”
韩秋:“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感觉到少年内心确乎是有许多事沉积着,少年嘴张合话到了嘴边,又突兀沉默。
昂首饮完了酒。
俞渺:“出来跑,迟早要还的。”随性地眯起眼看他,吞云吐雾,“你很想知道我的曾经吗?”
韩秋:“…有点吧。”
俞渺:“那我给你讲一些趣事吧。”
酒吧在濒河广场旁,从窗外探去,能看见广场上热闹场景。
他侧着身子,指了指窗外广场滑滑板的年轻人。
“我高中腿没断之前也是这样玩的。”
韩秋惊讶地问:“…你是玩滑板的时候受过伤吗?”
俞渺唇角带笑:“嗯,踩空了,坐了一个月轮椅。也没休学,坐着轮椅,耍的好的朋友轮流给我打饭、背着上厕所把尿,回家还有人推轮椅。过的不错……”
“这样啊。”韩秋神色莫名地感叹。
“……”
手机突然震动。俞渺他空闲的那只手将手机掏出来看一眼,旋即,情绪发生点点变化。
却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般的了然。心情荡起微微波澜之后渐渐回归平静。
他的眼睫低垂,像停驻栖息的蝶翼。手机屏
幕光芒熄灭。轻轻皱了个眉,韩秋就心头一紧,接着升起无始无终的心痛。
——[阿渺,我是秦拂。回来了兄弟们组几局。]
他有些想笑,一只手回复道[有空就来。]
答案模凌两可,谁知道多久有空呢。
终于,俞渺嘴角牵起嗤意愉悦的笑。
他就知道他回来了,什么牛鬼蛇神都会蹦出来。
不,不是牛鬼蛇神。
是,回忆之友。
-
当天晚上俞渺去了韩秋的家,虽然两人熟识很久,但论约还是第一次。所以韩秋格外热情,像要把半年之久的思恋全部袒露出来。
可是无度的几次后,韩秋皱眉喘着气:“…可以了,阿渺,我不行了……”
无论他怎么求饶,对方都仿若未闻。手掌在他圆滑揉动,像鞭策马匹一般拍打。动作丝毫没有停歇。
“啊——”
韩秋嘴角晶莹不住流淌,刚开始他能激烈迎合,可是…太猛烈了。
感觉,要坏掉。
“阿渺,阿渺……”韩秋语调激昂,腿不停打颤,浑身肌肉都布上不正常的潮红。
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下去要坏掉了。韩秋脑里一片浑浑噩噩,仅有的本能向床下爬去。可是当手要触及地板时,他的脚被一只手强硬拽住——
狠狠向后拉。
“阿渺……”韩秋跪在床上,惊恐地抬头颤巍巍去窥探少年神色,触及时,完全失神心骇。
少年青涩英俊面容令他格外心动,赤着身,背脊挺直。
湿润的鬓角额发被率性将发全部顺在脑后。
身体劲瘦有力。精致张扬的眉眼完全展露在暗沉的光下,他勾唇笑着睥睨他,嗤意显而易见,邪气不羁浓厚。
充斥野性。
当温热呼吸喷洒在韩秋耳畔时,他浑身一激灵,嘴里溢出呜咽。
——“你跑什么?”
俞渺嗓音喑哑,调笑里韩秋听出来危险意味不禁心头蒙上一层恐惧和奇妙心理。
满满涨涨,却又像悬在悬崖边,仿佛随时都能掉落在深渊粉身碎骨的无助恐慌感。
特别是在俞渺的手顺着他背脊到达后
颈,慢慢抚摸时。
那种令人激颤感觉到达巅峰。
韩秋被拽过来时姿势只能跪趴在床上,他慌张失措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可就在瞬息之间,那手就向前扣住他的脖子很快向后。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被带到了一个温暖怀抱中。
俞渺强硬环抱住他,将头靠在韩秋肩上轻嗅。
“阿秋,我在你身上留下印记好不好?”
“…啊”
韩秋的脖颈被扣住,甚至逐渐缩紧。窒息令他伸长脖颈宛如濒死的天鹅,只能从喉头发出意味不明地痛呻。
他明明感受到窒息,但是当他鼻尖全部萦绕俞渺的气息,当对方的体温清晰传递给他时——
那种奇异的,满满涨涨的感觉愈发浓烈。是从神经末梢轻轻战栗,最后蔓延到全身,不容忽视。
挣扎渐渐减弱。
这是黑夜。
最静谧,也是最诱惑的黑夜。
肩上留下牙印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韩秋恍惚地伸手圈住俞渺的脖子,眸光闪烁注视少年英俊姝艳的容颜。
抬身迎合。痛和快乐吞噬了他。
——他可以坏掉的。
不知过了多久。
“……”
韩秋再次睁开眼,忍着疼支起身子,视线去找寻少年身影。
他抬头就看得见——
月光缱绻抚摸少年脸颊及鸦色发丝。他悠远目光凝视窗外无垠长夜,
赤着上身,斜靠在窗边。
褪去平日的张扬,俞渺顺眉敛目地有一口没一口啄着烟。寂静沉默如蛆附骨压在他的双肩。
橙红火光明明灭灭。
韩秋直直盯着他愣神,胸口隐秘的情感如同泉水奔涌而来。
少年有所察觉地看过来。
缄默灰白的烟雾变换各种形状。俞渺那双黑墨色的眼眸深处揉碎有点点亮光。
烟雾像屋外世界的雾霭。
明明是黑夜。
韩秋却觉得眼前流光溢彩,宛如幻梦。
少年的笑容确乎是温柔的。
他说:
“你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