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太阳还没完全藏进云层里,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往下砸,有越来越密集的趋势。
何阳双手抱头遮住自己,对身后的两人说:“完了完了这雨挑得太不是时候了,陆哥去礼堂借把伞去接那小孩儿吧?我们先帮你把电脑抱回宿舍。”
陆景尧的目光停留在篮球场上,橘黄色的身影还在东张西望,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雨水已经落在了他的太阳帽上。
但很快他就伸出细白的胳膊试了试,然后抬头望了望天,等真正意识到下雨了之后,他才在篮球框旁边蹲下来。
陆景尧的手机在这时响起,他点开,一道软叽叽的可怜声音传出来:【景尧哥哥,我、我在你的大学,在那个篮球场,我找不到你了……】
同样有一个杂音:【%……】
陆景尧沉默了一忽儿后长按话筒,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回江栾的消息,他的声音混着手机的外放筒,会自带一丝沙哑,他说:“在那儿等着。”
收到消息,篮球场上的身影就不再东张西望地动了。
孟宜年恰好回礼堂借了伞,递给陆景尧一把后和何阳一起先回了宿舍。
雨越下越大,路上没伞的行人开始奔跑起来。
陆景尧撑着一把黑伞,独自往人际稀少的篮球场走去,他长得帅气,在学院乃至整个学校都很有名气,中途有不少人扭头看他或是想和他讲话,他都一一掠过,在雨越下越大之前稍微加快了脚步。
然而等快走到操场离篮球场不到十米远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一个穿着烟灰色西装的男人从篮球场的小门走进去,径直走到江栾的身边替他遮雨,江栾从地上站起来冲那个男人笑,他们还说了话。
陆景尧没有多想转身就走,离操场越来越远后,天上开始下起倾盆大雨,他的裤腿湿了一片。
手里握着的手机传来两次连续的震动,他感到烦躁,给手机摁了静音收起来不再管。然后他绕过大礼堂所在的艺术楼往宿舍走去,心里莫名厌恶下雨天,闷热得让人心情不爽。
谭齐洲今天受邀在南大中湖校区做一堂医学讲座,从大礼堂出来时恰逢下雨,他的车停在篮球场那一边,无奈只能打伞穿过篮球场走捷径。
看见篮球框旁蹲着的那个人影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患者江栾,没想到走近一看还真是。
他是脑科医生,一直受陆老爷子之托,为江栾做治疗和准备半年之后的开颅手术。
“江栾?”谭齐洲走过去替他遮住雨。
江栾看见地面的倒影,还以为是陆景尧来了,高兴地抱着怀里的东西站起来:“景尧哥……”
失望来得太快,他塌下眉眼收声儿。
谭齐洲失笑:“不记得我了?”
他们半个月就要见一次,而且江栾的记忆力很好,人是不会记错的,但谭齐洲喜欢逗他,这样有助于引导他多进行思维活动。
“谭医生。”江栾反应了几秒,乖乖叫人。
但他想不到谭齐洲在医院工作应该不会出现在学校里,所以也没问他为什么来这里。
谭齐洲反而觉得和江栾说话很舒服,因为用不着进行那种无聊又毫无创意的寒暄。
他看着越来越大的雨,问:“要我送你回家吗?”
江栾摇头,景尧哥哥说要在这里等他的,他不能食言。
谭齐洲便说:“你没有伞吧,淋雨会感冒,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雨势太大,成串的水珠顺着伞尖流下来,江栾想了想说:“谭医生,我想买两把森…不,就买一把。”
这样他就可以和陆景尧在雨天同打一把伞了,如果陆景尧也没有伞的话。
谭齐洲:“我车里还有一把备用的,给你用吧。”
江栾犹豫地看着他。
谭齐洲笑了笑:“月底我会去家访,你那时还我就好。”
“好!谢谢谭医生。”江栾不再犹豫,笑着把怀里的小饼干分给了他一袋。
谭齐洲道了声谢接过饼干,把车上的备用伞给江栾后就开车走了,医院还有急事等着他去处理。
陆景尧路过图书馆时,被同班的秦宓拦住了去路。
秦宓是音乐社的社长,最近在筹办学校的艺术节,她有心拉经济学院的门面陆景尧去某钢琴曲舞台上充当背景板。
“陆景尧,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秦宓整理了一下长发,尽量在大雨中显得不那么无措。
“马上就要艺术节了,我们的音乐社出了一个钢琴节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一下?”
陆景尧对有人喜欢站在雨里聊天这件事表示不理解,他拒绝:“不好意思,我对钢琴不感兴趣。”
然后错开秦宓继续往寝室的方向走。
秦宓抱着书站在原地,目光追随他而去,在雨中喃喃:“知道你对钢琴不感兴趣,可是我对你感兴趣埃”
……
走过图书馆那条路是南大的内湖,陆景尧刚走到内湖的桥边,就看见桥上站着他们经济学的郑老师,六十几岁的一个小老头,撑着一把花伞站在桥上看雨水和湖水打架。
陆景尧暗道不妙,转身要绕道走,谁知还没走出几步,就被郑老头的目光捉到。
郑老头招呼他:“景尧啊?快来,陪我看看内湖的风景,顺道聊聊你毕业的事情。”
陆景尧:“……”
等郑老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完放他走的时候,雨还没停,但天已经黑了。
陆景尧今天走得急没戴手表出门,只能在手机手机上看时间,等他拿出手机摁开,系统却提醒他还有三十秒关机。他疑惑了一瞬,记得中午出门前他充了电,也一向不爱玩儿手机,现在应该还剩一半才对。
等看见短信和通话记录上的十几个小红点,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没来得及点开看是谁,手机就已经罢工了。
校园里的路灯到点亮起来,陆景尧加快了回寝室的脚步。
南大男生宿舍修得比较偏僻,周围没有商店,种着一排排的绿化树,今天下大雨,楼下也没有人,只有路灯闪着薄弱的光,把雨帘照得清晰可见。
陆景尧走近宿舍大门,看见离宿舍大门两颗树的位置蹲着一个人,伞盖住了他的脑袋和背,只露出橘黄色的屁股和鞋。
像一只橘黄色的有毒的蘑菇。